正文 第50章 文 / 允
兩人久未相見,自然別有一番親熱之態,寶釵固然熟稔些,黛玉卻也分外主動,唇齒相扣,舌尖相觸,你來我往——寶釵雖是經過人事,卻只得那短短數次,其後經年累月,只是挨日子罷了,黛玉則是全然不懂的。因此這兩人雖是調舌弄唇,招式卻十分簡單,設若有旁人在看,一定覺得無趣之極,然而她兩個自己卻樂在其中,津津有味地玩耍一會,寶釵漸覺情動,便抱持黛玉,以手來回摩黛玉的背,黛玉被她摸得舒服,頭靠在她懷裡來回扭動,寶釵被挑得出火,把她按在身前輕輕道:「別動。」
黛玉這回倒乖覺地止了,睜著眼在寶釵懷裡看她,半晌才道:「寶姐姐,你下巴真好看。」
寶釵正心猿意馬之時,聞言心不在焉地一笑,道:「下巴還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說法?」
黛玉道:「那當然有說法了,下巴好看,我在你懷裡看著舒服,就願意待著,不然,我才不樂意呢。」
寶釵失笑道:「我以為你回去一趟長大些了,怎麼還是這麼孩子氣?」
黛玉不滿地道:「什麼孩子氣?誰說我孩子氣?你看景色也是要好看才看,不好看看不下去,我看你這裡難道不也和看風景一樣麼?」
寶釵慢悠悠道:「那麼只是好看便好麼?」
黛玉眼珠一轉,笑道:「當然,你懷中也分外舒服,比別個不同。」
寶釵耳朵一動,道:「你莫非還在誰懷裡待過?還知道我的比別個不同!」
黛玉道:「你這人一碗醋要吃幾次呢!我自小到大,奶娘每總有幾個,難道不是個個都抱過我、哄過我的?我父親、我母親難道沒抱過我麼?便是老太太、太太、姨媽那裡,難道我沒待過?」
寶釵見她當真惱了,忙哄道:「是我不是,盡往歪處想了,對不住。」
黛玉道:「你一日說對不住也說了六七次了罷?平白說說,難道我是這麼好糊弄的,被你紅口白牙幾句說了就哄住了不成?」
寶釵問她:「那你待如何?」
黛玉道:「我還沒想到,總之你先欠著我,以後再和你討就是了。」
寶釵只要她高興,無事都要獻慇勤的,何況現在是自己理虧?滿口應承,此時天已交過三更,鶯兒悄悄在外面道:「姑娘們睡罷。」寶釵心內自還不捨,又恐黛玉傷神,就摟著她慢慢哄她睡。
黛玉舟車勞頓,那一時興奮過去,此刻也漸漸困了,窩在寶釵懷裡,尋到舒服的位置,一手揪著她的衣領,那眼皮上下一點一點馬上要黏住的時候忽然又勉強睜開一點,眼中困意雖濃,卻還不失促狹:「姐姐知道璉二哥哥帶了誰回來麼?」
寶釵見黛玉困了,自己也睡意漸濃,模模糊糊道:「誰?」
黛玉眨眨眼道:「璉二哥哥帶了個『瘦馬』回來,你知道『瘦馬』是什麼麼?」
寶釵猛然睜大眼道:「誰教你這麼些齷蹉詞兒的?!」
黛玉笑嘻嘻道:「可見你是知道的了!你既知道,我知道也分屬尋常,何必追究。」
寶釵大惱道:「我知道那是因我年長,且經的事多,你知道就是不該!告訴我,是哪個奴才敢在你面前說這些個下流詞兒?我趁早想法打發了是正經!」
黛玉道:「我才不告訴你是誰。總之,璉二哥哥帶了個『瘦馬』回來。」
寶釵一頓,瞇著眼道:「是我哥哥?」
黛玉吐吐舌頭,笑道:「竟沒瞞過你。」
寶釵氣得臉上薄薄紅了一層,立時就要起來回薛姨媽去:「你們都只和我說他怎樣學好了!誰知竟日裡只知道玩弄這麼些個玩意兒!那等人也是他好沾的麼?那是破產敗家、爭閒鬥氣的禍頭子!」
黛玉究竟年輕,雖知那等人的含義,卻不知輕重,見寶釵氣得馬上要起來,趕緊拉住她道:「薛大哥哥沒找那等人,是他先前想替我父親納妾才買的,後來我父親又叫人賣出去了,這人在外頭過得不好,又被賣到什麼『落紅軒』,璉二哥哥去逛的時候遇見,喜歡得不行,和我家借了錢買回來的,我想他也不是什麼長情的種子,橫豎他也不缺錢,我就叫我父親借了錢給他,按市面兒上的利息,借據還在我手裡呢。」
寶釵前一時還怒髮衝冠,這時半張了嘴,呆呆道:「你…你放印子錢?」
黛玉笑道:「自己親戚,怎麼是放印子錢呢?只是這錢我若借給別人,別人願意付這麼些利息,借給親戚,總沒個還叫我吃虧的道理。」
寶釵道:「你…你就不怕人家發現了,牽連林姑父?」
黛玉道:「雖說是按著市面兒上的價來,卻也只放給璉二哥哥一個,難道他還要把這事四處張揚、到時候還要和我父親當堂對峙不成!再說,我父親這也是自污的手段——他正想著致仕呢。」
寶釵忙問就裡,黛玉道:「鹽政的缺固然緊要,卻也實在容易得罪人,我父親因自家錢財不缺,不貪不腐,亦足以支撐,他下頭的人卻無這等家世,難免有那偷拿挪用之事,我父親不過睜隻眼閉只眼,只大面兒過得去就不管,這麼著雖然穩了下面,畢竟是留下把柄,他日若有人眼紅他這差事,一本遞上去,積毀銷骨,我父親又是外放的官兒,還不知道以後怎麼樣呢!且他身子也不好,所以我就勸他盡辭官去做他的田舍翁算了。他也允了,過一二月大約就要上本,那時節他或是回蘇州,或是在京中林府老宅,總之都比在揚州要強,只薛大哥哥那裡還要再思量。」
寶釵道:「你們替我哥哥操的心已經夠了,只管按你們想的去做,不必再顧慮他那頭。
大不了我再求母親托了姨父,送他去李祭酒門下也行,李家的家風至少比賈府家學要好多了。」
黛玉笑道:「反正我父親說,薛大哥哥是他的關門弟子,縱不能成才,至少也不能墮了我林氏家風,姐姐只管放心就是。」
寶釵放了心,慢慢倒回去,又笑黛玉道:「你看看你竟還好意思說林氏家風呢!好好的一個大家小姐,如今倒變成個小財迷了。」
黛玉道:「還不是你教的?」
寶釵道:「我分明沒教你這些,你別賴到我頭上!」
黛玉就吃吃的笑,這麼一會兩人睡意又都去了,又懶怠起來,便相依相偎,兩個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說的什麼,只知道聽見對方的聲音、聞到對方的香氣,心內分外安定。
賈璉自為肩負重任,去揚州時候志得意滿,盤算萬千,誰知林海竟又好了,他那些打算都落了空,雖也替黛玉歡喜,到底自己有些鬱鬱寡歡,且揚州地界他又不熟,在府中很是消沉了兩日。
然而自古青樓接楚客,粉頭攬錢鈔,樓子裡開門做生意,總有讓行內人知道的辦法。又有個來興是極喜鑽營的,在林府不上數十日,那一起煙花柳巷都摸得透熟,且這時林海之病體漸癒,需要賈璉操心的事漸少,來興便如在路上一般一個勁引著賈璉往那見不得人的地方摸。
賈璉初時樂陶了幾日,解了乏悶之後便覺這些人不如鳳姐、平兒之美貌風情,也就丟開手去,依舊是一副消沉面孔,來興便滿城沒頭蒼蠅一般打聽美貌娼家,竟也給他尋到了一個,帶賈璉去後,賈璉也果然喜歡,漸漸的連林府都不愛回了。
那娼家卻本是揚州瘦馬,打小兒也是做姑娘般養大的,被人買去,輾轉幾次,流落風塵,卻一心想要再跟個富家,做個側室,擺脫這風塵之地。賈璉人生得俊俏,家世殷實,閨房裡也頗有幾分手段,那人如何不愛?就故意伏低做小、溫柔纏綿,把個賈璉纏得渾不知東南西北,鳳姐替他打點的幾分盤纏花得罄盡之外,又和林海借了不少銀錢。林海暗中打聽他幹的是這樣勾當,十分不喜,本不欲借出,反是黛玉想起前世賈璉貪污了自家銀子,決心小小作弄他一下,因此不但勸著林海借錢,還放大了數目。賈璉本只借了數百,黛玉倒勸得林海借了二千出去,賈璉得錢大喜,那一頭又有溫香軟玉央求不休,於是鄭重替她贖了身,妝扮得如正室一般,隨船入京,到京城後又托人和黛玉悄悄挪了五百銀子,賃下一間小院,買了兩個丫頭兩個婆子,把這人養在城中,在院子裡的時候,也竟當做正經過日子來了——此事薛蟠盡知,他因在林家拘束許久,不敢如賈璉那般妄為,卻也實在歆羨,賈璉借錢,他從中牽線斡旋,出了不少力氣,也免不了和黛玉求求情、賣賣好,因此漏給了黛玉。
賈璉回來置辦等事,少不得通過幾個族兄弟並體己下人,漸漸此事眾人都知道了,隻鳳姐忙著,還無暇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