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紅樓之釵黛

正文 第25章 文 / 允

    因這壽宴人多,家中太太奶奶們都在樓上,未出閣的姑娘們另有一席,寶釵、黛玉二人悄悄坐進去,探春側著身子過來道:「老太太太太都派人說人多,不要出去給人撞見了,又問你們,我說你們梳頭去了。」

    黛玉道:「你這嘴怎麼這麼靈呢?我們可不正是梳頭去了。」

    探春嗤笑道:「你們兩個溜出去就溜出去罷,哄我做什麼呢!放心,我們不會說的。」

    黛玉就看著她笑,又問她現在點了什麼戲,探春道:「現是在唱『雙官誥』,不知道她們又點了什麼沒有。」

    黛玉知道都是上頭太太們點戲,也不多說,就嗑著瓜子和姐妹們聊天,寶釵在旁也剝瓜子,剝了一把卻塞到黛玉手裡道:「我不愛吃這個,你吃罷。」見黛玉斜著眼似笑非笑地看自己,又道:「我才想起來瓜子性溫,補陽的,你若定要吃這些零碎,就只吃瓜子罷。」

    黛玉便笑著抓過去吃了,寶玉一會也跑進來,探春道:「二哥哥風風火火地做什麼呢?」

    寶玉笑說:「鳳姐姐點了《還魂》《彈詞》,聽說是平常見不著的極好的戲。」

    眾人聽了,便一起轉頭留神看戲台,果然那裡已經換了一出,正演到杜麗娘夢會情郎,醒來悵然若失,不吃不睡,患病將死,唱詞淒婉,情義真切,黛玉看得入神,一手捏著瓜子在嘴邊,將用又一直未用,寶釵拍她一下,笑道:「好了好了,有什麼好看的,左不過是一才子,遇一佳人,兩人也不問父母,也不要媒妁,就在暗地裡結了盟約,那父母生養之恩再深,名教禮數之例再大,統統都不及一個才見了面的窮小子了!」

    黛玉被她一驚,訕訕道:「寶姐姐說的是。」探春幾個也回過神來,又繼續閒話,只是幾人都時不時拿眼去瞟台上,遇到動情處,談話語聲忽然就歇下去,靜一會,等到那唱段平淡起來,方又不鹹不淡聊上幾句。

    寶釵冷眼看著,無可奈何,幸而樓上鴛鴦下來道:「老太太問姑娘們都在幹什麼呢?上頭有好酥酪,比家裡平時用的不同,姑娘們好上去嘗嘗。

    眾人聽見,一一起身隨鴛鴦上樓,果然見賈母叫人又擺出來一桌,上有點心果子,賈母笑道:「我想你們樓下位置不及這裡好,橫豎這裡地方也大,多擺一桌也不礙事,就叫你們來了。」

    命叫姑娘們向那一頭坐,又喚寶玉、黛玉在身前說話。王夫人早叫人拿了溫酒來,寶玉就著她手裡喝了一口,又挨坐在她身邊,賈母拉著黛玉問今日好不好玩,可想吃什麼,黛玉一一作答。

    寶釵喝一口茶水,台上《還魂》演完,卻不是《彈詞》,而是《滿床笏》。賈母拍著黛玉的手道:「我老人家年紀大了,就愛看這些熱鬧的戲,你們年輕人還先讓一讓,等我看一看,過了戲癮,再讓你們點。」

    鳳姐笑道:「我方才也沒看仔細,就隨手點了兩個,誰知是這樣縐縐的曲調,我又沒什麼采,正聽得不得勁,只是點都點了,又不好意思換,正悔得不行呢。還虧老祖宗點得好,不然看了一齣戲,再看一齣戲,可要愁殺我了!」

    她一說,賈母就笑,對她道:「你小人家年紀輕看的戲不多,隨手就點,也不知道個就裡,我活了這許多年,雖不說看過了所有戲目,但只要那牌子上來,我瞧瞧名字,就知道講的是什麼故事了!凡是那兩字兩字的,大多說才子佳人,無趣的很,那富啊貴啊的,又都太俗,我看了這麼多年,倒還是郭子儀七子八婿的故事好,熱鬧,好看,說大富貴又不落俗套。」

    鳳姐連連稱是,黛玉在賈母懷裡,把頭望寶釵一轉,輕輕一笑,寶釵對她一笑。

    那裡賈母放開黛玉,又去摟寶玉,黛玉便坐回來,挨著寶釵,寶釵捏一下她手,把一把瓜子仁從手心悄悄遞過去,黛玉就拿著慢慢吃,邊吃邊笑。

    賈母看了一齣戲,說是累了,邢夫人、王夫人便也說要走。鳳姐兒起身向樓下一望,說:「爺們兒都到哪裡去了?」

    婆子們回道:「說在凝曦軒帶著打十番的吃酒去了。」

    尤氏便派人去告訴賈珍,又叫再預備茶、車,賈母出園子到上房,吃了茶,尤氏帶著闔府姬妾並家下婆子媳婦們送出來,賈珍亦率眾子侄相送,寶釵和黛玉、探春一道,叫婆子們在外邊把人擋住,賈瑞一顆心只在鳳姐身上,並未留意,其餘人等也多低頭躬身,並不曾留意這邊。

    這一日大傢伙盡興,回去便各自散了,寶釵卻同黛玉一道,慢慢走到她房裡,黛玉邊走邊悄聲說:「寶姐姐,你說那人遇見鳳姐姐了麼?」

    寶釵道:「遇不遇到,也不干我們的事,只是以後我們自己出去還要小心,尤其是你,在園子裡吟詠的時節,記得帶上丫鬟婆子,別一個人亂走。」

    黛玉道:「那我和你說悄悄話,也要婆子們跟在身邊麼?姐姐和我說的事,都叫她們聽去了可怎麼辦?」

    寶釵道:「我那有什麼不可對人說的心事,你偏又作怪!」

    黛玉笑道:「現在沒有心事,以後可不一定沒有…」見寶釵作色要撓她,她卻是最怕癢的,趕忙換了個話頭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後出去都帶著人…寶姐姐,你說鳳姐姐要怎樣應對?」

    寶釵見她滿眼好奇,把她腮幫子一捏道:「我看鳳姐姐不是個饒人的,倒霉的多半是那個人,只是他倒不倒霉,我們在內宅,也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黛玉道:「其實我倒有些羨慕鳳姐姐,她遇見這樣的事,多的是可用的人手,怎麼整治的法子都有,我們遇見了,只能悄悄避開,唉。」

    寶釵道:「會有那麼一天的,等你做了當家奶奶…」一語未畢,心中忽然一慟——黛玉到

    死究竟也沒嫁給心上人。

    黛玉以為她不好意思說下去,自己也覺羞赧,便把話頭又轉了,說那鸚鵡聰明,如今已經念得一二首詩了。寶釵也順著她說,等送她進屋,自己方慢悠悠回梨香院去。

    她既和薛姨媽商定要開買賣,果然就打點起來,黛玉亦興興頭頭和她來看貨選樣子,寶釵不敢狠累了她,本來一二日的事情連拖了五六日才辦好,交代家人往南邊去,黛玉又特地家書一封問父親安好之餘,委婉地打探了一下薛蟠近況。

    這一次人回來已近年關,回報依舊說是林府管家指點下買賣貨品,帶回來許多時興料子和洋貨,並薛蟠、林海家書。

    薛蟠之信寫得越發好了,一個錯字都沒有不說,筆跡工整、用詞淺顯而得體,這回便是薛姨媽都道:「這怕是請人代寫的罷?你哥哥斷然說不出這樣句子的。」

    寶釵掩信不語,私下裡悄悄去問黛玉,黛玉道:「父親給我的信中只說薛大哥哥勤學向上,每日發奮不止,明年想叫他下場去考個童生,再熬幾年,許是能得個秀才。」

    一句話差點叫寶釵一口茶嗆到,黛玉忙替她順背,又拿帕子給她擦嘴,一面笑道:「寶姐姐也有這等時候!」

    寶釵好一會才緩過來,道:「林姑父不是拿我哥哥在開玩笑罷?讓他考秀才?」

    她這一說,黛玉反倒不高興了:「你薛家祖上是紫薇舍人,也曾書香繼世,你自己現讀著祖、父的藏書還讀不完呢!有這樣的祖風,你一母同胞的哥哥,比你又能差到哪裡去?怎地就不能考學了?」

    寶釵見她當真惱了,忙道:「林妹妹,你是不知道我哥哥…他…」說到一半,忽然又停住,她於哥哥的絕望,泰半來自自己的前世印象,然而現在已經是重來一世,許多事都同以前不一樣了,哥哥雖然還愚頑,卻似比前世要更懂得生計買賣,也知道上進了,再又有林海這樣名士教導,考個秀才又有甚麼不能夠的?她自然明白林海的深意,薛蟠做了秀才,身份比商戶自然不同,士農工商,古來皆然,她家漸漸沒落,不僅是因著人丁不豐,也因近代再無入仕、考學之同輩的緣故。自古讀書為上,便是賈家這等簪纓世族,到了現在的光景,子弟也要靠科舉出身,而賈政這個低品的實缺員外郎,比之賈赦的一品爵位、賈璉的四品虛銜在外都要更吃香,也是因他與清流沾邊的緣故。

    寶釵想之再四,正色向黛玉道:「是我想岔了。我哥哥的事,全是妹妹與林姑父一手操持,說是對我家的再造之恩都不為過。不管我哥哥考得上考不上,我這裡都先謝謝妹妹的一番心意了。」

    黛玉笑道:「怎麼突然又做這個生分的樣子?我家人丁凋零,父親宦途寂寞,有個子侄輩隨身侍奉也是好事,舉手之勞,不必這麼鎮重。」

    寶釵見她將這麼大事只一句帶過,越加感激,只是再說出來,便當真生分了,於是按在心中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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