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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 殺年豬 文 / 北風煙兒雪

    林遠濤老早以前就跟定了一口大肥豬,家裡還養著兩頭羊,早早就準備著等到了年根底下殺來吃的。

    想起之前抬回野豬把周瓦嚇得連吐帶病的,林遠濤跟周瓦商量,「要不把豬殺好了再拿回來,」

    周瓦道,「殺年豬哪有外邊的道理,本就是家裡殺豬再請親戚朋友們熱鬧熱鬧的。再說,上一回要不是冷不丁的抬回頭滿身血的豬來,也不會被嚇到。現又有四個多月了,穩當得很。」

    聽到周瓦這樣說,林遠濤也就答應了,「回頭就跟說,讓他們把豬送過來,早些收拾好了,省得年根底下手忙腳亂的。」

    「把豬先送過來是正經的。」周瓦說,「殺豬的話,還是先跟李家商量一下,可別重了日子——他們家也要殺豬,重了日子這請客的事可怎麼辦呢?殺了豬,要是沒有幾個,冷冷清清的也不好看。」

    「這倒是。」林遠濤以前城裡住,倒是真沒注意到這些,都是買了現成的肉罷了。

    果然與李遠他們一說,他們家裡年年都是臘月二十六殺豬的,林遠濤就定了二十五,兩下裡錯開。

    二十四的下半晌,林遠濤就帶著把豬運了回來。過了兩個來月的功夫,這豬感覺又圓了一圈似的。周瓦見了也嚇了一跳:「咋買了這麼大的一頭豬?怕不有三百斤?別是哪個缺德的把老母豬賣給了?」

    林遠濤得意道:「找屠戶看過,正經的兩年豬,肉最香不過了。也沒有三百斤,過了秤,足有二百六十斤!」

    周瓦圍著這被捆起四蹄的豬轉了兩圈,才道:「說咋覺得這豬肥呢,瞅這豬的肚子,圓成這樣,指不定往裡頭塞了多少東西呢!這可真是不實誠,少說也賺了咱們十來斤的份量!」

    養豬的家常有捉豬之前,給豬狠狠再塞一頓的,就為了長些份量,沒想到如今讓他們給趕上了。

    周瓦不說,林遠濤還真是沒有注意,他又沒有養過豬,也沒捉過豬,哪裡知道這裡頭的門道?這可真是,虧他還覺得自己挺精明的呢。不禁道:「說這戶家咋恁麼慇勤地提前就給把豬捆好了,原來這裡算計呢。」

    周瓦原本還生氣,不過難得見了林遠濤也有不同的事情,忍不住開口安慰:「算了,以前也沒見過,下回就好了。」

    林遠濤跺腳道:「以後再也不去他們家買豬了!」

    周瓦笑道:「等過年,咱們家自己的豬也有份量了,還買啥豬?往外賣還差不多。」

    「到時候咱們也提前給豬再吃一頓!」林遠濤恨恨地道。

    「拉倒吧,可別給丟。」周瓦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這咋想的,差幾斤份量就讓他恨成這樣。

    李進家的他們過來看的時候,要說那家坑:「咱們自家的豬,殺豬前少說也得提前一天斷了食水,就為了空空肚子,到時候好收拾。賣給旁,不說斷了食水吧,也不能這麼整啊,真是缺德,他這一把最起碼多收三十個錢!」

    「得了,俺們也不跟計較了,大年根底下的。」周瓦道,「好咱們也是提前一天拿回來的,家裡空空吧。對了,明兒殺豬,把孩子也帶過來吃飯。」

    「就家整那新鮮事,小孩崽子也跟著上桌。」李進家的意思一下的說了一句,「那這麼的吧,再幫找幾個來幫忙來,讓他們也把孩子帶來,到時候單給小孩子們擺個小桌吃飯。反正家屋多。咱自家也就算了,有外還是別讓小孩子上桌了,不好看。」

    「行。原來合計帶著孩子單獨吃的,這麼說就更好了。」周瓦答應了。

    林遠濤也找了幾戶家的當家的,一個是叫明日來幫忙,另一個就是請吃頓飯,聯繫聯繫感情。林遠濤這一年不到,日子過得咋樣,村裡都看眼裡。這又體面又能耐,為又仁義厚道,實是個可交的,沒看見連裡正家的老大老二都家家裡幫忙嗎?

    村裡早就有有心結交結交,就怕林遠濤瞧不上村裡,他又老出門,讓村裡想要找上門上去都不方便。現林遠濤請上門來了,哪有不願意的?受到邀請的都滿口答應了,應承著一定會去。

    到了年底,富裕的家都開始陸陸續續殺豬,有那殺不起豬的,也要去殺豬的家買上幾斤肉留著過年用。一個是給鄉里鄉親的捧個場,另一個自己村裡當然更實誠,不但不會有缺斤短兩的事情,比起集上的肉也更便宜些。

    林遠濤家要殺豬的消息一傳出來,就有到門上問賣肉的事。林遠濤早就想好了,自家一頭豬,兩頭羊,還有好幾隻雞,又有預備好的魚,這肉是足足的了,因此大方宣佈拿出半口豬連賣帶請客。半天功夫,這豬肉就都定出去了。

    第二天,一家起了個大早,幫忙的也都到了,更有一個持刀的殺豬匠已經磨刀霍霍了。

    屋裡屋外來往的,又抬出一張桌子充作案板,又端出好多乾淨盆啊桶的,這都是預備著接血接下水的。又有幫忙的從廚房拿出鹽和鹼面,預備等會兒緊著收拾豬腸子,好灌血腸。

    周瓦屋裡頭忙著煮大壺的茶招待眾,又有帶著孩子來的,就把孩子和虎頭毛頭一起塞到炕上,省得一會兒殺豬嚇著孩子。

    沒想到他也是被照顧的,因他懷了身子,眾把他攆到廚房去燒水:「莫衝撞著了,外頭有俺們呢。」周瓦只得領了眾的好心,窩廚房裡一鍋又一鍋的燒著水。

    慘烈的豬叫聲響起,又聽到有個大嗓門叫著指揮:「按住了,按住了!」

    「快快,把乾淨桶拿過來接著。」

    「攪著點兒,一會兒凝上了灌不成血腸了!」

    過了一會兒,那大嗓門道:「成

    成了,都鬆手吧。快拿大桶滾水來,把這豬收拾了。」

    周瓦聽見腳步聲過來,就有提了大桶滾水出去。又有進來替他:「前面好了,出去吧。給殺豬匠的紅包可備好了?」

    周瓦拍拍身上沾上的灰:「昨兒晚上就備好了。這邊幫著費費心吧。」

    「放心吧。」那個哥兒已經坐燒火的小板凳上利索的燒起了火,「先別給他,等他收拾利索再給——一到年根底下,他們殺豬的忙的腳不沾地,早早給了錢,他們就不用心給收拾了!」

    「知道。得等他幫著把家買的肉割完才能放他走呢,俺們誰會割肉啊?手上又沒個準頭,家要五斤俺們給割七斤,那也不是那麼回事啊!」周瓦說。

    「給留五斤五花三層的。」

    「記著呢,忘不了。」周瓦答應著出來了。

    院子裡的味道不太好,那殺豬匠把滾水澆到豬身上,又拿刀趁熱刮著,這是要把豬毛都刮乾淨,然後才能開膛破肚收拾裡頭。那殺豬匠想來這些事都是做熟了的,眾的幫助下,把一口大肥豬上上下下刮得白白淨淨的了,讓很難看出這豬原本泥裡打滾的樣子。

    林遠濤有湊上前去看了幾眼,指了兩個地方,那殺豬匠又是嘩嘩兩瓢熱水澆上去,拿刀刮乾淨了。林遠濤這才點頭。於是幾個就把這豬四蹄朝天的放案板上,方便殺豬匠下刀。

    那殺豬匠又嘩嘩大力磨了幾下刀,把磨刀的扔一邊,一隻手按住豬身,一隻手下刀。

    幾個哥兒早就拿著大盆等著,一等殺豬匠側開身子,一起圍上去。

    沒一會兒功夫,一口整豬被破成了兩半,一半交給林遠濤收起來,一半就地擺案板上,早有要買肉的圍上前去,五斤八斤的叫著。

    另一頭,幾個哥兒高高挽起袖子,就院子裡收拾起豬下水。

    周瓦正要出去幫忙,裡屋探出顆小腦袋:「瓦片舅舅,豬尿泡,俺們要豬尿泡。」

    「知道了。」周瓦答應著,推開門出去。

    殺過了豬,漢子們就被讓到了屋裡喝水休息,接下來收拾做飯啥的,就是哥兒們的事情了。林遠濤狠留了殺豬匠吃飯,那殺豬匠再三推了:「實是好幾家等著呢。」

    林遠濤才從周瓦手裡接過了紅包塞過去,又親自把送到了門口。

    幾個孩子追著一個灌了水的豬尿泡滿院子跑,惹得收拾院子的大呵斥不已,不過小孩子才不乎這個呢,照樣追的起勁兒。

    林遠濤帶著小秦把院子裡染了血的土用柴灰掩上,用鐵鍬鏟走,用從別的地方鏟了些新土蓋上。這才進屋,於是一群漢子更加熱鬧的嘮了起來。

    廚房裡響著熱熱鬧鬧的剁菜聲,酸菜與大塊的豬肉燉了一起,氤氳著香氣。

    村裡請客吃飯,講究個實,用不著七碟子八碗的,大盆的燉菜端上去,大塊的肉切了開來,整整齊齊和切成片的血腸碼一起,再配上個醬油蒜泥的蘸料,再加上幾個炒菜,一桌子席面也就齊活了。林遠濤又拿出酒罈子,個個喝上兩碗,有說有笑的,真是個美。

    幫忙的哥兒們打發了那一桌坐席的漢子,周瓦就帶著他們裡屋另開了一席,一模一樣的飯菜招待,就是沒喝酒。李進家的嫌周瓦出來進去受了涼氣,早早把他攆到炕上坐著去:「又都不是外,客氣啥?有身子誰還能挑理啊?」

    又跟幾個幫忙的說:「咱們今兒出了力了,只管放開了吃!菜飯都是咱們自己個兒做的,足足的管夠!」

    就有取笑他:「李進家的,是合計著讓俺們今兒這吃足了,明兒給省下點兒吧!」

    說的一屋子都笑起來。

    李進家的一拍大腿:「這都讓們看出來了?明兒就拿剔的乾乾淨淨的骨頭給們燉酸菜,今兒把油水都攢足吧!」

    大家越發樂了起來,有叫著李遠家的:「當老大的還不收拾他?」

    李遠家的就道:「有這麼個會過日子的,誇他還沒夠呢!」又是一陣哄笑。

    ***

    接下來的幾天裡,除了李遠他們家,又接連有幾家來請,著實熱鬧了幾天。最忙的時候,林遠濤和周瓦不得不分開去兩家。

    村裡過得好的體面家差不多都和林家一樣忙碌。周瓦吃席的時候就碰上過好幾個,今兒張家碰上了,明兒李家碰上了,少不得幾個就交換交換消息,說說誰家的肉最香,誰家骨頭剔的太乾淨,誰家酸菜裡湯太多啥的。這都是沒有壞心的,就是愛比較比較說個嘴。周瓦老是樂呵呵的聽著,就算被誇到頭上也不怎麼吱聲,又不愛傳話,幾個哥兒有啥事就愛跟他說了。

    那天正好周瓦一個去吃席,偏巧李進家的他們去了另一家。就有問周瓦:「李進他們家咋回事知道不?」

    「啥事?」周瓦問,「也沒聽說有啥事啊?」

    那個哥兒就往他身邊湊湊:「不知道?就是他們家殺豬那天,本來應該李遠李進他們分一口豬,結果他們家老爺子出來,說是要給他侄子,就是李達他們兄弟幾個砍點兒肉,這傢伙可好,李達他們把那上好的肥膘肉都切走了,就給留了點兒排骨啥的,還留了個後腿。後來還是去幫忙的說句公道話,就是花錢買肉也沒有這麼幹的,把有油水的地方都拿走了,家還過年不?殺豬匠就給切下一半的五花肉來。就這樣,那個李達家的還要了點兒下水回去做搭頭呢。

    說他們家老爺子,一片好心為他侄子,偏他侄子就不給做臉,沒看見老爺子聽見幫忙的說話的時候,那臉青的,嚇哪。李達家的那臉,真是大蘿蔔

    臉不紅不白的,就那麼要抱著肉就往家走。李進家的憋著一肚子氣呢,當場攔著問他要錢,李達家的磨嘰半天,一會兒要搭頭,一會兒要抹零頭的,李進家的就說不賣了,這才利索拿出錢來。嘖嘖,一樣姓李,說這咋差這麼多呢?」

    「一樣水養百樣,這有啥稀奇的。」周瓦道,「忘了李達他們家的剛進門鬧得那事啦?他們殺豬那天沒讓近前去看,李進家裡頭帶孩子來的。」

    「真是,一進門就能幹出那事,還真是沒啥不敢幹的。」那道,「關鍵是臉皮得厚,一般哪有那麼厚的臉皮啊?」

    「這事擱他們身上還不算出格。」周瓦說。

    「這才哪到哪?」那起了興致接著說:「家緊著把肉送回家去了,磨身就回來幫忙了。他這忙啊還不如不幫,讓他燉鍋酸菜那真是除了骨頭就是菜,好李遠家的進去看一眼,要不說有啥臉往外端?頭一天還家說笑話呢,這要成真的了他們家也就不用出門了。」

    「這兩天也沒工夫和李進家的說說話啥的,他那性子還不知道得氣成啥樣呢?」周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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