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野豬 文 / 北風煙兒雪
周家的事情沒掀起什麼風浪就過去了,李進家的帶話過來說,李家族裡有上周家去了,李巧的阿姆也去周家看了一回。剩下的話周瓦沒問,也就撂倒一邊了。
冬至節過了沒多久，就進了臘月了。臘月的天更加的冷,雪也下了幾場了。林遠濤如今也不再進山清林子了,他打算等快開春的時候再說，天氣暖和一些，也省的危險。
說起危險，前兩天他們幹活的時候不知道怎麼驚到了一頭足有三百多斤的大野豬,皮糙肉厚的。雖然林遠濤就怕遇見野物,天天帶著他的大弓，可是畢竟天寒,弓弦險些拉不開，最後被野豬追的滿山跑，靠著砍樹的斧頭才結果了這頭不依不饒的野豬。
林遠濤和李進兩個都受了驚嚇，大冷的天跑出一身的汗，等到野豬倒下，兩歇住腳，被冷風一吹，都是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最後林遠濤拍板：「冬天的野物不好惹，等來年暖和些再開始幹活吧。」
當然，這頭野豬就被兩個連拖再拽的弄回了家。這麼一大堆肉，咋也不能白扔了，青天白日的被嚇了一跳，好歹有些找補才行。
許是這野豬死的太過慘烈，周瓦見到抬到院子裡的血淋淋的野豬，連驚帶怕的，立時就反胃不已，吐了個天昏地暗，躺炕上泱泱的半天沒起來身。林遠濤立時像是被狗攆了似的，逼著李進把野豬抬走，愛咋分咋分，最好連豬毛也別帶進家裡一根。還扣下李進家的不許回家收拾野豬，留家裡陪著周瓦，自己進城去給周瓦抓藥壓驚。
跟梁大夫說了緣由，不出所料的被罵了一頓，抓了兩副藥回來，梁大夫還囑咐：「要是喝了一副就見好，也不必喝第二副，懷了身子的還是要靠養，啥藥都少吃。」又不忘叮囑林遠濤把野豬肚給他留著。
梁大夫還是可靠，一副藥下去周瓦顯然好了很多，林遠濤提著的心也算是能放下來，終於肯放李進家的回家去了。
李進家的撣撣衣裳：「瓦片好好歇著吧，看也沒啥大事，冷不丁的見著紅衝著了，等天黑了出了家門口送幾張紙，求求山神爺，一準兒就好了。」
林遠濤雖然不太信這個，還是答應了，又讓李進家的給李進帶個話，把野豬肚給留出來，剩下的就讓李進看著辦。
李進家的答應了：「收拾完了明兒給帶來。就是那豬肉，也得給留出一半來——就算自己不吃，拿去走禮也是好的。俺們要是都留下，以後也不敢上家門了。」
林遠濤摸摸鼻子沒說話，他一著急，把整頭豬都給捨出去了，現讓他把話收回來，他又做不出。
周瓦靠著牆坐起來，斜了林遠濤一眼，替他答應下來：「香草哥看著辦吧，辦事俺們都放心。要是收拾野豬忙不過來，把毛頭送過來俺們帶著。」
李進家的答應著走了。
林遠濤搓著手上前：「瓦片喝水不？靠著牆涼不涼，給墊個墊子？」
周瓦揮手把他攆遠點兒：「先去換了衣裳去，半身的血點子，進城也沒讓給抓起來！」
林遠濤這才瞅見自己還是穿著進山幹活的那身衣裳，拿斧子劈野豬時濺上不少血，好衣裳是深色的，倒是不怎麼顯眼，提起袖子聞一聞，就是味道大了些。
林遠濤就緊著要去換衣裳，最好打點水洗一洗。周瓦又把他叫住：「沒事了，穩當著呢，要洗涮，擱大鍋燒了熱水洗，就炕上不下地，有事叫。」周瓦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很柔和，眼見著一個為跑得渾身狼狽都不知道，周瓦這心就像是被泡到了溫水裡，再熨帖也沒有了。
林遠濤瞅著周瓦，慢慢臉上浮出一抹笑，答應了一聲，才不捨的去了。瓦片這會兒真是說不出的好看，雖然臉上還是顏色不太好，頭髮也有些亂，林遠濤還是捨不得移開眼。
等林遠濤洗完，帶著一身水汽就跑到炕上陪著周瓦，就是兩不說話，也覺得舒坦。
***
再說李進找從林遠濤家裡抬了頭大野豬回去，村裡差不多的都知道了，還有特意跑到他家去看熱鬧。連李成也過去看了。
李成圍著野豬轉了兩圈，道：「石家兄弟進了城，咱村裡就少見這樣的野物了。咋把這野豬抬自己家來了？」
李遠替他答道：「家林遠濤讓他抬過來了。爹，老二啥還不知道？主家不點頭，他不能往家裡拿東西。老二替林遠濤收拾林子這麼長時間，樹枝也沒往家裡拿一根，村裡誰不知道？」
李成道：「就是問一聲。這林遠濤可不是好惹的，和石家兄弟稱兄道弟的，瞅著靜，這回見著了吧，這麼大的野豬說打死就打死，大傢伙兒沒事少惹家。真要是有啥事，家能打不說，縣裡還認識，到時候都沒地方講理去。」
群裡就有接話：「誰沒事惹他？還指著他家做豆腐，俺們也借光掙幾個腳錢呢？」
「就是。林遠濤挺和氣的。也是夠仁義。別的村裡做豆腐的可沒帶挈村裡也掙錢。」有接話，「咱們惹不著家。」
李成臉色有些不好看，這林遠濤才來沒一年的功夫，差不多的都說他好了。歎一口氣，好自家兒子和林遠濤倒是挺好，村裡頭也還是李家族裡說話算數。
野豬長長的鬢毛，還有獠牙，引得許多來看熱鬧，又是冬天裡閒的沒事的時候，好些聽到消息也來湊熱鬧，李進家院子裡圍了不少。
有就問李進咋還不收拾，擱外頭時間長了凍起來了可就不好整了，還有不少要伸手幫忙的。
李進老老實實說：「家就是送過來借咱家院子放一放，林遠濤屋裡的懷著身子見著了這野物受了驚，這才拿回來的。到底咋整還是得聽家的，又不是俺自家的東西，想咋
辦就咋辦。」
有熱心腸的給拿了些草簾子過來：「蓋上點兒，凍上了連皮都扒不下來。」
村裡熱熱鬧鬧的圍一起說話，李達兩口子挎著籃子擠進來：「二哥打了個大野豬回來了？俺們也開開眼。」
李進一見這倆就皺眉頭，不樂意跟他們說話，李遠正和幾個合計著不然就把這野豬挪到下屋裡，省著上凍，許是沒聽著，眼角都沒往這邊斜一下。
還是李成咳了一聲開口接話：「二哥能有那能耐？家林遠濤打的。」
「啥？林遠濤打的？」李達有些不信，「瞅著也不咋壯實，能有這能耐？」
李進斜了李達一眼，倒是壯實，成天的讓屋裡頭的收拾，有啥用？
「二哥，不是因為給幹活，特意給臉上添光吧？」李達咋想都不信。
李進不緊不慢地說：「有啥能給添光的？這自小村裡頭長大的，有多大本事誰還能不知道？這就是林遠濤打的，瞅著這個窟窿沒？箭射的。林遠濤上山幹活天天背著鐵胎大弓，試驗過，手腳都用上都拉不開，家開弓就跟玩兒似的。再看脖子這，斧子砍得，一斧子下去就這樣了！一共也沒幾下，這大豬就讓林遠濤撂倒了。李達，要是不信，哪天找林遠濤試試去，看他幾下能給撂倒？」
李進本來不是個不饒的，只是這一段他村裡頭聽著些不太好聽的話，有關著林遠濤的，更可氣的是，還有關著自家的。怕氣著老爺子，他都沒敢跟家裡頭說。就連大哥李遠也沒咋提過，主要是就聽著那麼一言半語的，想也知道，要不是關著自家，啥話非得瞞著李家？
李達沒想到這平時不哼不哈的二哥說出這麼一堆話來，他沒見到過林遠濤武力的時候都不敢去惹家，更別提眼見著這麼一頭讓打死的野豬，他哪敢找去試驗啊？當下也只是抬起袖子抹抹鼻子，嘿嘿笑了兩聲不說話。
李達家的瞪了他一眼，沒出息，一點兒尿性都沒有！
李達家的自來是臉大，從來不怕冷臉的。他也知道，整個李家就是李成對李達他們還好，現自己做豆腐買賣的本錢都是李成給出的。他也不找別，拉著李達往李成跟前湊湊：「叔，老有見識，這麼大的野豬不多見哈？」
李成因為自家二兒子給了侄子一個沒臉，心裡頭不自，但是也說不出什麼，正彆扭著。要是平時，他咋的也不能理李達屋裡的這個攪家精，這會兒總不好再給他們個沒臉，只好答話：「是不多見。特備是這冬天，野豬更凶了。」
李達家的四周瞅了一圈，又帶著笑問：「毛頭他阿姆咋沒家呢？哎呀，說這大冷天的，這野豬擱外頭不是要凍上了？叔，要不俺們幫著二叔搭把手，把這野豬收拾了？誰讓俺們趕上了，難得幫著叔幹點兒活。」說著放下籃子就要挽袖子。
李成臉上有些不自：「這豬不是二哥的，是家林遠濤的，就是擱他這放放。」
「那就更得給收拾出來了。」李達家的道：「二哥兩口子都家裡做活，還不得給家收拾利利索索的送上去？瞅著也是個樣啊。當家的，回去把家裡頭那幾個不抽不動彈的叫過來，幫把手啥的……」
「可不敢讓們收拾，一沾手，回頭半頭豬都沒了，俺們可沒法給交代。」李進家的沉著臉進來。他等著周瓦好些了，林遠濤也回來了，這才往家來，也是想著趁著沒凍上趕緊收拾了，不過他可不用李達家的動手，這可是個牲口從他家過都得薅兩把毛的主。
「這話說的，」李達家的訕笑道：「俺們哪能幹那事？頂多，那不要的下水啥的給俺們拿著，好肉俺們也不要。叔，家裡頭這十來口子一冬天都沒沾肉星。」
李成把嘴閉起來，到底是上不了檯面的，當著這些丟李家的臉。
圍著看熱鬧的瞅見李成臉色不好看，打著哈哈都散了。李成這才罵了幾句：「當著那些就敢張嘴要東西，知道啥叫磕磣不？誰家沒事老吃肉，懶不說還饞！賣豆腐這些天就連塊肉也割不起！」
李達家的這些天沒閒著，天天逼著李達出門和他賣豆腐，買兩斤肉的錢當然是有的，但是自家花錢買的哪有白得的吃著香啊？見李成開口罵，他心裡還是有個懼怕的，拉著李達說要回家做飯，腳底抹油的走了。
這院裡只剩下自家，李進家的就托李遠幫著李進收拾豬，他又喊了李遠家的幫忙：「咱自己忙的過來的事，用別幫啥忙？又不是幹不過來。林遠濤大方，就要了豬肚子和半扇豬肉，剩下都給俺們留著，俺們累了這些時候，也開開葷。」
李成看自己倆兒子忙和著，兩兒子的哥兒也不閒著，還是忍不住說了幾句：「李達家的再咋的也是李家，當著那麼些也得給他留點兒臉，用得著防賊似的嗎？半扇豬這麼些肉，就給他一星半點兒又能怎麼的呢？」
「爹，知道李達外頭說林遠濤啥不？」李進皺著眉頭說，「林遠濤不跟他計較是心胸寬大，又看咱家的面子上，這才忍了。現家好心給俺們的豬肉，還給李達他們吃，林遠濤能樂意？爹要是心疼侄子，有錢就搭點兒，俺們沒話說。俺們還跟家裡頭做工掙錢呢，可不敢得罪。」
李成一噎，沒話說了。眼不見的功夫，背著手回家了，跟老伴嘟囔：「一個一個的都不把放眼裡了，說一句頂一句的。」
李成家的繫了圍裙燒水，等著一會兒幫著收拾豬，沒啥好氣的說：「侄子孝順，兒子不好等明兒跟侄子過去。」頂的他說不出話來，自己坐炕上生悶氣。
李遠這邊幫著李進給豬開膛破肚，一邊問李進到底咋回事，平常也沒見李進這麼說話的。
李進尋思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擱村裡恍惚聽著一耳朵，李達好像跟誰說俺們家佔了他
什麼便宜似的。說從俺爹開始，家裡頭哪個沒搭過他？到了（liao，三聲）到了還沒落著好。這心裡頭憋氣！」
李遠頓了一下：「有這事？這回知道了，回頭再打聽打聽。」一邊轉了話題：「山上現都碰上這麼大的野豬了，和林遠濤商量商量，要不開春再干吧。再想掙錢也得顧著自己個兒啊。」
李進點頭：「林遠濤說了，開春再上山，冬天就先歇歇。」
***
李進兩口子到底是給林遠濤割了半副豬肉過來，連著收拾好的豬肚子。林遠濤沒讓周瓦看見，擱一個下屋裡，反正天冷，半天就凍上了，也不怕壞。
周瓦自從吐了一回，突然間胃口就不好了，吃喝都寡淡起來，油大的說啥也吃不下去了。林遠濤沒了山上的活，正好天天圍著他轉，見天尋摸著給他做點兒啥吃。
李進家的笑話周瓦：「家懷身子，都是頭三個月鬧騰，這不吃那不吃的，這倒好，後返勁兒了，這不眼瞅著都四個月了？」
周瓦的肚子自從進了四個月，長得就大了起來。自己摸摸也覺得不好意思：「許是讓那豬的血腥味熏著了。那天嚇得夠嗆，說上山幹活還能遇著那麼大的豬，整的一身血乎乎的回來，這心裡一下子就慌了神了，腳底都軟了。」
「懷著身子可經不得嚇。」李進家的說，「沒事，過去就好了。」
「別老說的事了，現就是吃不得油，別的都好。」周瓦說，「眼瞅著要過臘八了。過完臘八楊家莊那頭就要開大集，咱們豆腐坊年前能掙多少錢，可都看這集上的了。縣城裡頭錢掌櫃的要的豆腐也多了，香草哥，說咱們是不是得開始多做點兒豆腐留著集上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穆恩的地雷
大冷天的還得出去找房子，還有比我更悲催的嗎？房租真心凶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