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賣豆腐，冬至節禮 文 / 北風煙兒雪
村裡新開了豆腐坊,這李家村也是個大事。李家村三面環山,又不是多富裕,家賣豆腐的家也不樂意多走好幾十里路就為了到這裡賣兩塊豆腐。因此,村裡吃豆腐要麼是自己磨了豆漿自己點，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做一點兒,要麼就是等進了臘月,到楊莊大集上去一次多買些干豆腐、凍豆腐啥的回來慢慢吃。當然，今年有開頭進了城，也有進城裡買的，可是為了幾塊豆腐進趟城,也實是犯不上。
林家的鞭炮一響,就有不少拿著盆啊碗啊的上門了。幾個哥兒誰也不小氣，提出一木桶的豆花出來與眾分吃。周瓦扶著微微有些鼓的肚子,把眾讓到屋裡頭做，自己拿了瓢，每分一點兒嘗嘗。李遠家裡的和李進家的則又進到豆腐坊裡把水豆腐繼續加工成白豆腐和干豆腐。
手藝怎麼樣，一嘗就知道。這還熱乎著的水豆腐，軟、滑，還帶著一股香甜，即使不用澆調料，都十分好吃。更有帶著孩子來的，吃了一碗又添了一回，周瓦笑呵呵的，一點兒也不煩。
「這豆腐點的好。」有讚道，喝了一口細品品：「下了功夫了，想必豆渣濾的細，豆子也是新豆子。」
「這都能吃出來？」周瓦也驚訝了，「那再吃兩口，看俺們這豆腐能賣上價不？」
「差不了。」那一口咬定了，「這豆腐坊一開張，頭年準能掙點子錢。」
「借吉言，也不求多，能把本錢出來就行。」周瓦說。
有說好的，當然也有眼熱的：「林遠濤家的，們家一年沒少折騰，這錢也沒少掙吧？」
「這話說的。」周瓦把瓢扔木桶裡，「村裡頭哪家有多少不都大伙眼裡？俺們家就那麼幾畝地，收點兒稻子、麥子的，除了交稅也就是夠口糧。後山上栽樹把家底都搭進去了，要不誰不知道做豆腐苦？說句不虧心的話，家裡頭要是有的話，誰也不能掙這起三更睡五更的辛苦錢。」
做豆腐辛苦是公認的，有道是生有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這話一出，大多數心裡頭都點頭。
也有那不好說話的問：「家林遠濤出手多大方，可不像是沒有錢的。」
周瓦歎一口氣，煞有介事的說：「窮大方窮大方，城裡哪會過咱村裡頭的日子？這愁得不行，大傢伙兒也知道，是光身進門，家裡頭也說不上話，不就得想法子掙兩個貼補貼補嗎？要不然大著肚子幹啥不好，非得做豆腐？」
「呀，還是太軟弱，看村裡頭李達家的，不也是光身進門嗎？沒倆月呢，李達臉上就帶色了，嘖嘖，多厲害。」有開始說起村裡新進門的小哥兒了。
周瓦鬆了口氣，可算不再說自家的事了。村裡的天性，沒事就愛說閒話，倒是沒有惡意，但是周瓦還是不樂意。
說了一會兒話，水豆腐也吃得差不多了，那邊豆腐終於做好了。
那邊李遠家的出來吆喝：「大豆腐好了，要的過來。干豆腐得等下午水才能控好。」屋裡的就一窩蜂的奔著豆腐坊去了。
周瓦和招呼了半天，就覺得腰沉，進裡屋歇一歇。一進門，就被林遠濤摟住，他耳邊問：「不會過日子，嗯？說壞話，還想讓去給送豆腐不？」
周瓦他身上捶兩下，斜他一眼：「這會兒勞力多著呢，虎頭爹、毛頭爹，哪個不行？俺們可不干指望？」
林遠濤哀怨：「這就嫌棄了，這是過河拆橋。」又得意洋洋問周瓦：「他們倆誰有會說？他們送干豆腐進城可不一定能賣出去。」
周瓦道：「行，最能耐。能耐，給倒碗水，說半天話，給渴的。」
林遠濤立即把周瓦安頓到炕上坐好，倒水去了。
沒一會兒，李遠家的進來，一小口袋銅錢擱到周瓦面前：「一板兒豆腐都賣沒了。」
周瓦也高興，掂量掂量銅錢：「這是頭一天，大家都來嘗了新鮮，怕是往後沒有那麼多買。看，咱們做了豆腐還是得往外頭賣，咱村一共才多少啊？誰家也不能天天買。」
李遠家的點頭：「是這話。要不咱村裡咋沒做豆腐呢？山坳子裡頭出一趟門多費勁兒，好好的豆腐怕是拿出去也顛碎了。」
周瓦笑笑：「這倒是不怕，咱們做干豆腐，不怕顛。做了大豆腐咱就凍成凍豆腐，這天半天就能凍實心，砸地上都不怕。」
「老二他們兩口子還那給干豆腐擠水呢，也不知道做出來什麼樣？」李遠家的歎氣道。
實說話做事就是靠譜，等到干豆腐做好了，真是拎出來一張是一張，一樣的薄厚，一樣的勁道。李進家的還不好意思的說：「挺長時間沒做，手有點兒生。底下最先潑那幾張有點兒厚了。」
周瓦高興道：「沒事沒事，這幾張抽出來咱們自家吃。」
十斤豆子本來就沒有多少，出了一板大豆腐，干豆腐只有三五斤。下晌有過來嘗了，就有定了幾斤做冬至節禮的。周瓦他們都一一應了。
頭一天有這樣的結果，大家已經很滿意了。林遠濤嘗了一塊干豆腐，說：「明天做十斤，帶著到城裡探探路去。」
李進家的看了周瓦一眼，才道：「那敢情好，要是能賣到城裡去，那才是長久買賣。」
李遠家的和李進家的仔細挑了第二天要用的豆子，泡好了，才回家去。
***
周瓦的肚子已經稍稍凸起來，林遠濤最愛每天睡前摸摸他的肚子，周瓦嫌他摸的癢癢，推了幾回也推不開，只好不管他了。
林遠濤摸著摸著就呼吸急促起來，緊貼周瓦身上：「瓦片，明
兒也跟去城裡唄？」
「幹啥？挺冷的天。」周瓦閉著眼睛，做豆腐得起早，雖然不用他動手，也不好意思睡懶覺。今天一天家裡頭有，他也沒歇著，早就困了。
「瓦片，去吧。進城再讓梁大夫給看看。」林遠濤越摸越不是地方，周瓦擋住他的手，嗔道：「幹啥呢？大夫說的都忘了？不讓咱倆太親近呢。」這咋這麼不老實，周瓦被他摸的身上發熱。
「瓦片，轉過來，轉過來。」林遠濤他身上蹭著，「明兒再讓他給看看，也不能老不讓親熱吧，這不是要憋死嗎？」
「為了孩子忍幾個月都忍不了了？」周瓦嘴上抱怨著，還是轉了個身，跟林遠濤面對面躺著。
「又不真幹啥，」林遠濤一下一下往周瓦嘴上親：「瓦片，給摸摸。」手就往下伸。
「不幹點兒好事！」周瓦道，話是這麼說，還是跟林遠濤抱成了一團。
第二天依舊是起了個大早，林遠濤打了個哈欠：「也不用天天起這麼早吧？這麼冷的天，起早真受罪。」
「誰家做豆腐不起早？」周瓦啐了林遠濤一口，「都是昨天不老實！」
「也不急著挑到街上賣。」林遠濤起身，「今兒咱進城找個地方托買，能行的話幾天送一回就行。」
豆腐都點好了，天才亮起來，周瓦跟李進家的說好了讓他看家賣豆腐，自己和林遠濤帶著十幾斤的干豆腐進了城。
依著周瓦的意思，先得去幹正經事，林遠濤帶著他去了錢掌櫃的店裡頭，把干豆腐放那裡寄賣：「老錢，自家做的豆腐，擱這賣，都按規矩來就行。」
雖然是熟，錢掌櫃還是撕下一點兒嘗了嘗，才點頭：「行，放這吧。這些日子正好干豆腐啥的要的多，以前給送豆腐的有點兒供不上了。對了，有大豆腐啥的沒？不能就做干豆腐吧？」
「大豆腐晃到這都得散了架了。」林遠濤說，這三十里路可不是那麼太平坦。
錢掌櫃的鄙視他：「不會做成凍豆腐啊？燉菜都愛擱凍豆腐，買的多。」
「行行行，下回來給帶來。」林遠濤答應下來。
「下回來給結錢，一回一清。」錢掌櫃說。
干豆腐還留了兩斤給梁大夫：「家裡頭做的，給嘗嘗。」
梁大夫也沒客氣，直接收下了，又讓周瓦坐下伸出手來號脈：「挺好，肚子裡挺穩當。天冷別凍著，一受寒可就不好了。」
林遠濤邊上問：「他晚上睡覺有時候咋抽筋呢？這可咋整？」
「抽筋？抽筋就給他揉揉，擱熱水泡泡腳。」梁大夫說：「家不做豆腐嗎？多吃點兒豆腐，給他熬點兒骨頭湯啥的。要是有魚蝦就更好，這天就是沒有地方找去。」
說完這些正經的，梁大夫自覺已經看完了脈，林遠濤雖然找了個歲數大又骨架子大的，但是也有好處：懷了身子就比一般的穩當。
林遠濤不肯就走，圍著梁大夫左轉右轉的，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閒話。梁大夫忍了一會兒終於不耐煩：「到底還有啥事？有事說事，沒事趕緊走。老圍著轉燈什麼？礙事不？」
林遠濤臉皮厚也不好意思把屋裡的事當眾說，看看周圍沒啥，才湊過去挨著梁大夫耳朵問。
梁大夫臉一板：「就這點兒事？跟這轉半天？沒一點兒漢子樣，讓家哥兒笑話！」
林遠濤才不管他說啥呢，只管搓著手問：「到底行不行？給個准話。」
「行倒是行，他肚子挺穩當，沒啥大事。」梁大夫眼見林遠濤喜形於色，立即道：「不能多，也不能孟浪了，得加小心。」
「知道，知道。」林遠濤得了肯定的答覆，美得要找不著北了，梁大夫說啥他都一疊聲的答應著。
梁大夫又囑咐周瓦：「自己多注意，要是有哪不舒坦，別忍著。」說得周瓦滿臉通紅，抬不起頭來。
***
眼看要到冬至節，豆腐坊裡每天要做更多的豆腐。大豆腐村裡有買幾塊，剩下的就凍成凍豆腐。干豆腐也有不少要買了去走禮。
周瓦他們定的價，村裡買要比外面便宜些，因為這個，還有別的村的，村裡頭有親戚的，托了親戚代買，就為了省下些錢。
這倒是給周瓦一個啟發，他跟李進家的、李遠家的商量：「現有不少別的村的上咱這買豆腐來，都是托村裡親戚幫忙買，就圖咱們便宜。合計著，家城裡頭都是多少年的主顧，咱們冷不丁的也插不上多少。像那些比咱們村還離城遠的地方，咱們去賣肯定也能有買。」
「咱們也沒那些手啊。」李遠家的道：「現咱們忙著做豆腐都忙不過來，有時候還得家裡幫幫忙，上哪找賣豆腐的去？」
李進家的也說：「要是雇就不合算了，咱們一共才掙多少啊？」
周瓦就說：「合計這麼著：咱們給村裡價錢本來就低，要是再讓一點兒利，讓村裡出去賣去，掙多少算他們的，肯定能有樂意干。這冬天又沒啥活，這不也算是個營生嗎？周圍的小屯子也不少，咱們就是沒有手唄。」
幾個合計了一會兒，李遠家的道：「這麼說的話倒是也行，等明兒跟說說，看有干沒。」
李進家的就說：「也得定個規矩，拿多少斤以上才能便宜，要不村裡買個一塊兩塊的也便宜，咱們就不合算了。」
他們就商量著定了干豆腐得十斤以上，凍豆腐二十塊以上的
的，這才能便宜。
這話一傳出去，別說，還真有樂意干。當下就有要了二十斤干豆腐的：「正好回娘家那邊，連走親戚都有了，要是能得幾個腳錢那就更好。」
有一就有二，有那得了利的做榜樣，上周瓦他們豆腐坊拿豆腐的越來越多。周瓦他們利得的少了，架不住量大，雖然辛苦些，錢倒是進來不少。
李進家的數著錢：「今天家裡都能扯件新衣裳。」最主要的是，照這個架勢下去，開春買牛差的錢，都能掙出來。
李遠家的也高興：「今年冬至能給虎頭外祖家好好備份禮，先前擱那連吃帶住好些天的。」
說道冬至節禮，周瓦還是托李進家的給帶過去。不外乎還是一塊肉，幾尺布，這都沒啥稀奇的，關鍵是周瓦還拿出一口袋小米，差不多能有十來斤：「這口袋小米，給那孩子吧。」
李進家的跟他說過，周璋家的那個孩子，喝米湯都不怎麼足，瘦的可憐。自從周璋家的娘家鬧出那事之後，周璋家的日子更加不好過，連帶孩子也受罪。大也就罷了，周瓦現懷著身子，對小孩子總是狠不下心。
李進家的知道這小米的來歷，頭幾天林遠濤特意淘登來的，曹碾子的小米出了名的好。掂量掂量份量，李進家的問：「家那口子知道不？」十斤小米也算是不輕的禮了。
周瓦點頭：「還是他跟說的，前幾天趕車進城遇見周璋家的背著孩子抱柴火，說是孩子哭得跟貓似的。」
李進家的歎口氣：「家那口子心腸也真是好。周璋家的也是造孽，孩子跟著遭罪。」
李遠家的也道：「看孩子份上唄，不幫一把心裡頭也不能好受。」
周瓦點頭：「要是大也就不管了，反正也餓不死，日子總能過下去。孩子可憐。他一說那孩子，就想以前是不也是這樣不招待見，長這麼大也不容易。」
李進家的說：「這麼的，到時候特意說一聲，小米是給孩子的。唉，周璋也是個沒譜的，生了哥兒又能怎麼的？想要小子不還是得李巧給他生？就他那樣的，還能有本事另娶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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