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 文 / 辛小森

」終於考好了——」易秋鬆口氣，笑著說。    「嗯，終於考好了。」江明回應。心裡忐忑不安，總覺得這番談話會會導致無法挽回的悲傷的後果。

    「你的傷都好了嗎？」醫生那天說有輕微的腦震盪，她一直掛心著，希望不要有什麼後續不良影響才好。

    「都好了，你，費心了。」江明回答，眼睛注視著校園裡的那些銀杏樹，不知是因為心裡過亂，過痛苦的緣故還是其他，他分辨不出那些銀杏樹上是長有還是不長有銀杏樹葉，現在是幾月？銀杏是幾月的樹？頭好痛，胸口好痛……

    「你，費心了」這樣簡單的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讓易秋不由的心跳加速，原來自己真的好喜歡他。

    「今天考綜的時候看到一個歷史題目是關於畢加的畫的，我腦中禁不住想起那時我們一起討論書上那副畢加的畫的事。現在也覺得自己那時說的話很好笑。不過，我還是不怎麼喜歡畢加的畫。」

    伴隨著易秋清澈好聽的聲音，江明帶著一身的痛苦想起那時的事。

    「相對於抽像畫我更偏愛印象畫，這幅畢加的畫，看起來總覺得有點瘆人，他真的是想表達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意思？他真的有認真的在畫畫嗎？」

    「（笑）……」江明聽完她的疑問，搖著頭手撐著額頭開懷的笑起來。易秋被他這一笑嚇一跳，但看他笑得那麼開懷也不禁笑了。

    「（笑）……他有沒有在認真畫畫我是不知道，不過他是一個天才闡述家毋庸置疑，畢加他想畫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他所看到事物本身所體現出的東西，他用鮮明犀利的可以說是另類的形象來表示他所看到的本質。……

    往昔美好的回憶讓他止住腳步，似乎到盡頭的身軀啊，他伸手放在銀杏的筆直的軀幹上。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易秋停住腳步往他那邊看一眼，發覺他臉色好差。

    「沒什麼大事，這幾天沒睡好，不用在意。」江明看看她以讓人安心的聲音說。

    難道是考前緊張嗎？看起來不像，不過既然他不想說，算了吧。

    「……現在考完了，你好好休息幾天。上大後，不要像在高中一樣不要命的習，注意身體。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江明轉頭看向遠處說。這個像水一樣的安靜的女孩，為什麼會有一顆那麼熱情的心那樣一雙像陽般閃亮的眼睛，叫他不敢直視了，因為害怕，害怕越看得久就越自私的捨不得放開她，越發想殘忍的將她桎梏在自己身邊……在我這光鮮的外表下是多麼難堪的身軀與腐爛的一顆心，我不想讓你看到這樣的我，這是我，作為男性還想維護的的最後的驕傲與尊嚴。

    「我會記得的。謝謝你，江明。」，「………畢業後，我們還可以繼續聯繫嗎？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開心，能認識你真的好了，我希望我們可以永遠，保持聯繫。」其實還想問他的聯繫方式最終沒問出口，說出這些話就已經讓她好開心了。她有信心自己一定也必須變成一個勇敢的人，能愛自己並且全身心愛其他人的人。

    撐在樹上的手加重了手勁，好難受，身體，心都好難受。

    「再說」放下撐在樹上的手，說出這一句終要出口的無人性的話。為什麼？為什麼，天，你給我那麼多額外的資質，卻同時讓我帶著最無法啟齒的殘疾，不敢去愛？

    六月的風輕輕的吹，吹走了熱氣只剩下冰涼。

    「好的。」

    「好累，我要回去了。」

    「早點回去好，你看起來臉色不好，或者還是去醫院看看，我，那我…」

    「上小心。」江明前行說一句。

    「你也是。」易秋笑著答道，心裡有點悵然若失，考試考完了，心裡卻反而比考試之前要沉重的多，他的話，讓她在意，最讓她在意的卻是他在說「再說」前那點空隙裡，他的神情。為什麼是那種表情？那麼痛苦，無助，從小到大，她還從沒看到過一個人活得有他那麼累那麼無奈，那麼痛苦，看起來那麼讓人揪心。遠去的身影很淡，很淡，好像要融入這天地之中一樣……

    天，既然你發慈悲讓我降生於世，又讓我擁有人人稱羨的外表與聰慧的頭腦為何又殘忍的讓我拖著一副發育不全的殘缺的身軀，一顆敏感的心而不敢去愛。我是如此強烈的感覺自己只是你把玩的一顆悲慘的棋。

    我的心荒涼黑暗的不可知，寒冷讓我的心哆嗦，恐懼與絕望讓我噩夢連連，（笑）我只是個人模人樣的軀殼，我已經搞不清自己是何生物。

    天，如果我是個不該降臨於人世的靈魂，那又為何要讓我的靈魂騙過監察的眼，等待我的卻是孤獨無愛的一生？

    我的心好難過，好痛。面對喜歡的人示好的表示，我的心好高興，高興的甚至發起抖來，可是這卻又更加重了我的悲哀我的傷痛，我沒有回應的資格，沒有回應的勇氣、權利。我的心好難受，面對好不容易提起勇氣說這些話的女孩，自己那麼在意的人，十幾春秋，遇人無數，唯一一個讓我怦然心動，唯一一個入得我夢的人，唯一一個像光亮一樣在我眼前閃耀的人，也許也是我這輩唯一會動心在意的人，我該怎麼辦，我，易秋，易秋，我是多想回應你的示意，可是我卻連一般男性都能毫不猶豫做到的這一舉動都沒勇氣辦到，哪怕一個字表達心意的字也不敢說出來。我沒有那樣的資格沒有那樣的勇氣，斬斷你的人生，也因為我在乎你。我，寧願在你的心裡保持一個永遠美好的形象。我的心在疼痛，在悲哀的喊叫，在滴血。這就是我的事實，我既定的孤獨的人生。

    天，我只是單純的想與喜歡的人共一生，為

    什麼……我連這個資格也沒有。曾幾下定決心與她斬斷聯繫，但是，但是我捨不得，我不想認命，卻又不得不認命，我，不想和她分開。猶豫的結果是越陷越深的感情，心好痛。天，如果你還有一點慈悲在賦予我殘缺的身軀時，就不要讓我遇到她，或者給予我一顆堅如金剛的心？那樣就不會傷害到她，而我也就認命的過自己注定的孤獨的一生，帶著你諷刺般的賦予我的出眾的外貌和聰慧的頭腦。

    我的手指因寒冷而泛白，身軀因寒冷而止不住顫抖，我在哪裡？我不知道我該飄向何方，也許只有天堂才是我的家……

    沒有畢業晚會，只有幾個平日要好的那些同兩兩自己組織去依依惜別，而易秋在考完當天便回家了，帶著一顆悵然的思念的掛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