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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救弟-龍鳳斗 文 / 墨魚仔1123

    錦繡返家時,正值四月春末風光正好,隔日二郎就吵著要往田莊西面的山嶺去踏青,想要親眼看看詩句中所說的「晴日暖風生麥氣,綠陰幽草勝花時」究竟是怎樣的美景。

    在葉氏還未允諾前,做姐姐的就一口回絕了他的提議:「父親就快回家了,你的五十頁大字還沒寫完,功課做好了才能出門。」

    二郎「嗷嗚」一聲垮下了臉,被逼無奈開始鋪開宣紙磨墨練字,還未寫到一頁又很是不甘的扭頭看向姐姐,嘟著嘴問:「你功課做了麼?」

    坐在窗前拿著手繃正背對暖陽繡花的錦繡,聞言挑眉一笑,駁道:「我這不是正在給父親繡汗巾子?何況做不完又如何,反正我也不稀罕出門。」

    原本錦繡的目的就只是守著弟弟不讓他在這兩日到山上去,免得應了前世的生死大劫。此刻她臨窗繡花不過是做個樣子,磨磨蹭蹭的擺弄重生之前幹了一半的活計而已。

    當年,她每逢年節與父親歸家時總要送些東西表上心意,因而辛辛苦苦繡了栗底的藍色寶相牡丹花汗巾給父親,後面卻也沒見他使用,更沒見對自己有多少照拂與憐惜,何苦來哉?

    不等二郎吭聲,她又取笑道:「瞧你這坐不住似的東扭西蹭搗鼓一筆爛字,說不準等父親回來都沒法寫出一兩頁稍微能叫人入目的。」

    「哼!」小男孩說不過姐姐只得繼續埋頭習字。

    「元娘,二郎還小筆力弱,一時半會兒寫不好不算事兒,等到城裡尋了好夫子再慢慢學著也成,」坐在一旁葉氏心疼小兒子被罵,先為他辯駁了兩句又開始數落女兒,「說起來,你同二郎一樣浮躁,繡花與習字都需靜心凝神,你東戳戳西扯扯的能繡出什麼好的來?」

    若是從前錦繡因弟弟被母親這樣批駁她一準不會服輸,說不定還得爭辯兩句。

    可如今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又見到弟弟尚在人世的她又怎會心生怨懟?訕訕一笑湊到葉氏身邊便問:「阿娘,你夜睡得可好?讓兒給捏捏肩吧?」

    說罷也不等阿娘應答就開始為其揉捏肩頸,很是用心的服侍著,恨不得將她後來沒盡到的孝道一股腦的還回來。

    接連幾日連葉氏都覺得有些奇怪,一貫貪睡的女兒竟每日都早起問安,白日裡除了練習女紅廚藝還時時督促弟弟唸書,彷彿一夜間成長了不少。

    「你有沒有覺得元娘變了?」葉氏瞧著女兒去廚下看燉雞的背影,不由對自己最信任的管事娘子問道,「言行舉止都忽然有模有樣,去年還在滿山亂跑,如今連出院落都開始戴起了帷帽。」

    「許是因天癸水至這才忽然變了?真是出落得越來越水靈靈的,」管事鄧娘子瞇眼笑了,連連打趣道,「小娘子年底就滿十四,該說親了呢!一定要讓郎主給挑個頭一等的翩翩郎君。」

    「嗯,倒是添了些長姐模樣,之前傻乎乎的可叫人操碎心,」葉氏也欣然一笑,又叮囑道,「這話可別在她跟前說,免得移了性情。」

    別看葉氏人善心慈,可管教錦繡卻很是嚴格,女紅、廚藝必須拔尖兒,識得幾個字便成不可多讀書,更不得任何人在她跟前提情情愛愛的東西。

    她心知自己女兒顏色長得好,怕錦繡走自己老路去看些華而不實的才子佳人話本,然後遇人求親時只為一副皮囊瞧花眼,忽略尋漢子過日子的真諦。

    非官宦人家這種做法雖不算錯,卻也有失偏頗,前世錦繡就曾因此被妹妹取笑,在做了魏五郎的妾後更被他當著眾姬妾面評價為「琴棋書畫詩花茶等事一概不通,只會些小道,雖有可觀者卻也上不得檯面」。

    她也曾因此而埋怨母親,重生後錦繡卻在想,就自己算詩書滿腹不也是個玩物?魏五娘子想要尋人作伐子時會因為這些饒她一命?多半更恨才是。

    此時距離她出嫁也不過三年,要想改變命運唸書學詩沒一點用處,必須想得別的辦法。當然,首要之事就是保下弟弟。

    同時還需時常做些滋補之物照顧母親,若阿娘又如前世一樣在不久後纏綿病榻,那他們姐弟也只能是無根浮萍任人踐踏。

    等拘了二郎寫完字,便已經是五月初,眼瞅著端陽節即將到來,胡父著人遞了信說他將在節後返家。

    葉氏很是失望,她前兩日就指點錦繡新學了三種特別口味的粽子,想要在端陽節時讓她親自做了給父親吃,以表親近;又督促二郎習字,想讓夫君看看自己兒子有多聰慧優秀,誰曾想……他根本就不回來。

    「阿爹說了要接我們去城裡斗草、看賽龍舟的!」原以為父親回家的二郎捏著自己手上的一疊大字,眼巴巴看著送信的大管家淚水都快淌了出來。

    「你阿爹是有正經事兒耽擱了,」葉氏輕輕攔了兒子到懷中,勸了許久,又連連許諾道,「咱們也去踏青斗百草,阿娘和姐姐帶你去可好?」

    正經事耽擱?怕是被那邊家中的妻兒纏住了吧?錦繡不由暗地冷笑,又想起前世父親是在弟弟頭七後才趕回來的,不禁更為心涼。

    看著哭鬧不休很是可憐的二郎,她雖不願讓其出門也只得長歎一聲蹲在了弟弟身邊,順著母親的話勸道:「別哭啦,咱們自己帶上火腿粽子、雄黃酒還有香噴噴的果子去踏青,也能玩得很好。」

    已經過了前世那個坎兒,應當是無礙了吧?錦繡這麼安慰著自己,心裡卻沒鬆了繃緊的那根弦。

    在出行前,錦繡用烈酒泡了雄黃,塗抹在二郎的額頭手腕與腳踝,以期避免蟲蛇叮咬。而後,她又取出自己用五色絲線連夜趕製的「長命縷」,在香囊中裝了白芷、川芎、芩草、甘松等草藥,掛在二郎項頸。

    r/>「這是端陽節當日戴的,你怎麼提前就給他了?」葉氏見女兒這動作有些不明所以。

    「長命縷可以避災除病、保佑安康又能驅蟲,去山裡時提前戴上也沒關係吧?」錦繡用力聞了聞那撲鼻藥香,滿意一笑,有了雄黃酒和香囊的雙重保證,她才不怕弟弟又被蛇咬。

    「好吧,就依你。」葉氏見她這「碧空飛鷹」長命縷做得五彩斑斕又特別精緻,唇紅齒白的二郎帶在脖子上就跟菩薩跟前的童子一樣喜人,便沒再反對。

    收拾妥當後母子三人便帶了十餘僕從坐上輕便馬車慢悠悠出了門,一路往西山而去,最鄰近田莊的那座山頭其實也是葉氏的私產,好幾十年前葉父就開始經營那山林,不僅栽種了果樹還時常派人打些野味來吃,出產很是豐富。

    只是,這山卻與一大片森林連在一起,走遠了極易迷路,葉氏再三叮嚀兒子「不可亂跑」,而後才選了一處開闊地鋪了毯子坐下,一面守著兒女嬉戲,一面賞那艷紅的石榴花。

    所謂斗百草,就是幾人分別摘花、找草,再以花草名相對,一人報一種,誰收集的花草多種類齊,能報到最後即可獲勝。

    錦繡怕弟弟出意外一直與他寸步不離,只在其身邊找花草,因而兩人摘的數量品種都很是相仿。

    漸漸讓二郎心生不滿,直嚷道自己要走遠些不跟姐姐在一處,說完拔腿就跑,錦繡只能與兩個貼身婢女提裙追趕。

    能喝止二郎的葉氏此刻又有些走神,不知不覺就讓兒女離了自己的視線。

    她是在想,回城究竟是不是一個好主意,原以為丈夫會為了兒子的前程好好盤算,可他竟然連端午都不回家了,說是有事耽擱,誰知是為哪個小妖婦耽誤了行程?

    成親近二十載育有一子一女的婦人,又怎麼可能連丈夫有二心都察覺不到?

    最近幾年,胡炬的生意最做越好,心卻漸行漸遠,無論葉氏怎麼教導錦繡孝順父親,又時時展露二郎的聰慧可愛,都沒能讓他的目光與腳步在家中停留,他在外面應該有了別的兒子了吧?不然也不會正眼都不瞧二郎。

    今後若真是進了城,會不會和他養的外室共處?寵妾滅妻的男人很是常見,自己倒無所謂,可錦繡和二郎會不會受氣?

    葉氏正揪心盤算,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數聲尖叫與驚呼,她被嚇得臉色一白,趕緊起身循聲跑去。

    還沒走近就看見先前杵著棍子尋花的女兒護在二郎身前,舉棍用力一挑,將一條四尺長的大蛇給拋到了十步開外去。

    被挑飛了的蛇卻沒轉身逃竄,而是攀在矮樹叢上用棕褐色的眼死死盯住了錦繡等人,那蛇黑底白花,背部有灰黃色菱形斑塊,頭呈三角形,體粗尾短,一看就知是毒蛇無疑。

    蘄蛇,竟又是蘄蛇!錦繡咬著牙與那俗稱「五步蛇」的劇毒之物遙遙對峙,心中恨意更甚。

    這種蛇最早見於《雷公炮炙論》稱白花蛇,生於南地及蜀郡諸山中,北地蘭州鮮有聽聞,怎麼這麼巧原來是它如今又是它?

    何況這蘄蛇常隱於潮濕巖壁、草叢中,白日裡多盤捲不動,為何會在這陽光明媚時襲擊身上塗有雄黃酒還帶了驅蟲香囊的二郎?

    是的,二郎,眼觀六路的錦繡一早就發現那蛇是衝著弟弟來的,此刻也沒打算放過他!她暗暗捏緊了手中的木棍,打算無論如何也得護住弟弟。

    葉氏見狀頓時雙腿一軟,卻又急忙上前想要護住兒女,許是她這動作打破了雙方暫時的平衡,說時遲,那時快,蘄蛇衝著錦繡和二郎就飛速竄了過來。

    慈母有心無力奔跑不及,眼看著毒蛇就要猛烈襲擊自己的一雙兒女,忽然從旁邊「嗖」的射來一支羽箭,恰恰好將蘄蛇釘在了地上。

    逃過一劫的眾人這才長長喘了一口氣,然而,還沒等葉氏與錦繡緩神去謝過射箭的路人,被嚇住了的二郎就開始驚叫著哭鬧亂跳。

    葉氏趕緊摟著兒子輕拍安撫,卻不見任何用處,他反倒「噗通」一聲倒下昏厥了,繼而氣喘而四肢抽搐不止。

    「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葉氏驚慌失措連連掐他人中又不住捻耳垂,卻不見任何作用。

    正當焦急萬分時,射箭救了眾人的青衣男子快步走上前來,自稱習得幾分醫術可為二郎把脈,錦繡趕緊屈膝行禮,謝過後側身讓了他上前靠近弟弟。

    「這是小兒驚風,」這溫爾的男子探了二郎混亂不齊的脈象,又見他舌苔薄白、四肢欠溫,很是牟定的說,「小郎君年幼易受驚嚇,應當是見了蛇氣機逆亂,引動肝風。」

    「這該如何醫治?這位郎君可有藥物?」葉氏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拉住那年輕人的衣袖就開始苦苦哀求。

    「在下是讀書人……」那人無奈搖頭,他只是會醫術並不是個遊方郎中,見葉氏心急又柔聲勸道,「小兒驚風並不難治,只需鎮驚安神,平肝熄風即可。用的也都是尋常藥物,你們趕緊下山送他就醫便是。」

    看著兒子漸漸轉醒,卻又癱著無法起身的可憐模樣,葉氏不由急得落下淚來,哭道:「這又喘又抽的可怎麼回去?!」

    「平肝熄風就可以麼?」旁聽的錦繡卻若有所思,而後她忽地轉身去了蘄蛇被釘死處,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一把玲瓏小刀,又吩咐婢女道,「紅花,快去拿清水和米酒來!」

    說罷,她腳踩蘄蛇抽出羽箭又狠戳兩下讓它死得不能再死,而後左手握蛇頭,踩住蛇尾,在蛇腹中部略略一按,下刀開一個小口。

    「

    元娘,你這是……」葉氏被她這一番舉動驚得連哭都忘了。

    旁觀眾人目瞪口呆看著這嬌滴滴的小娘子飛速給那巨蛇開膛破肚,擠出一粒櫻桃核大小的青綠色蛇膽,又用清水洗淨挑破後倒入盛著米酒的白瓷碗,混勻後給端到了二郎嘴邊。

    「蛇膽酒甘涼且有驅風活絡,鎮咳止喘的功效,」錦繡望著葉氏很是堅定的建議道,「阿娘,給弟弟試試。」

    這下不僅是葉氏有些愣神,連站在一旁已過弱冠之年的秀美男子也呆住了——這小娘子,可真是鎮定!

    誰能知道她已是重活一次的人,從前還親眼看過弟弟被毒蛇咬後痛苦而亡,比起那些苦難日子,小兒驚風又算得了什麼?

    待二郎慢慢嚥下苦膽酒後,果然逐漸好轉,母女倆再三謝過那路過的青年便驅車回了家,臨走時錦繡還沒忘了讓僕人把那蘄蛇屍體給帶上。

    等回了家,葉氏在臥室照顧二郎,錦繡則又去了廚房,守著雙手微顫廚下娘子將蛇洗淨去頭尾切成段放入鍋內,加入清水燒開後撇去血污,再加以整蔥、薑片、陳皮、黃酒,用中小火滾煮片刻去腥味。

    而後,她又用蛇骨、老雞、瘦肉、排骨、火腿、甘蔗、桂圓肉、紅棗等物小火慢燉了足足兩個時辰熬製了濃濃的湯底,再放入蛇段、甘蔗熬煮半個時辰。

    緊接著,錦繡親自取蛇段剝下肉撕成細絲,又命人將熟雞、冬筍、冬菇、火腿切成細絲,一併倒入熱鍋爆炒又放入黃酒,鹽、醬、糖等物入味,再將濾淨的蛇湯入鍋燒開後略略勾芡,待熬煮為濃羹後盛入青瓷碗中,面上又撒了鮮花絲與香菜。

    至此一碗被稱作「龍鳳斗」的蛇羹便製成了。

    她換了一身體面衣服後端了碗去二郎臥室,笑道:「這是姐姐親手為你做的雞肉海味羹,來,喝了它保管你睡得香香的!」

    待食盒的蓋子一揭開,頓時有濃郁的噴香撲鼻而來,本不想用晚飯的二郎也不由腹中「咕咕」亂叫,嘴裡不由自主的便開始嚥唾沫。

    「好聞吧?味道也很好。」錦繡勸弟弟用了兩口,果然是甘中帶鹹鮮美無比,令人忍不住便大快朵頤。

    她聽過一句老話,「被什麼傷了就吃什麼,以後就再不怕它」,讓弟弟吃掉嚇了他的蛇,將來或許就不會再被咬了吧?

    何況,這五步蛇之肉有活血補氣、舒筋活絡、祛風除濕的作用,藥理上原就說能治小兒驚風、口瘡等疾。

    看著二郎大口喝下蛇羹,錦繡終於鬆了一口氣,而後便和葉氏說自己要回房休息去,實則,她卻是讓人抱來了二郎換下的此次出門從內到外的所有衣物,閉門挑燈研究。

    錦繡總覺得蘄蛇襲擊事出有因,不願放過一絲線索,結果,等她捏到二郎那鼓囊囊的腰間荷包,又打開一看後。

    那張俏麗面孔瞬間便扭曲了,一陣發白一陣發紅繼而鐵青。

    作者有話要說:端陽節就是端午節呀,古人認為「重午」是犯禁忌的日子,此時五毒盡出,因此端午風俗多為驅邪避毒,如在門上懸掛菖蒲、艾葉,喝雄黃酒等。

    蛇羹如下,嗯,墨魚沒吃過,據說很香,但是無論它多麼的鮮美可口,我恐怕都吃不下去……錦繡千萬要瞞著二郎唷,不然我怕他吐出來。

    據說這個是黃鱔

    這兩個應該是蛇湯

    按中內容做出來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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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居然忘了祝大家!幸好還沒過十二點,那什麼,祝福大孩子們都永遠幸福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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