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該做怎樣的選擇+太過天真的願望 文 / 三千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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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告訴我,得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璐娜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有人看中了他的天賦,願意培養他。」
凌曉揭開鍋蓋的手頓了頓,倒也沒意外。
事實上,很多勢力都喜歡尋找這種天賦不錯又沒錢沒勢的力修來培養。如果她是真身穿越來這裡,又沒得到武神系統,她估計也會暫時找個勢力依附一下。
這種事情對於處於底層的低級力修來說,無可厚非。
但是,對於路亞來說,問題就大了。
「只要答應,無論是金錢還是武技,都不會少。並且,還可能得到進|入相關學校就讀的機會。雖然他說自己還在考慮,但是……」
凌曉頭也不回地說道:「你覺得他已經心動了,對吧?」
「……嗯。」璐娜聲音越加小了,「我問他,如果他去了,伊澤怎麼辦?他說,伊澤天賦太差,對方不打算一起培養。但是承諾,會提前預支給路亞一筆金錢,讓他交給伊澤,以感謝他……多年以來的付出。」
「多年以來的付出啊……」凌曉將面丟進鍋裡,拿筷子沿著鍋沿微微一掃,它們便盡數「倒」入了沸水之中,「虧他還記得。」她的話音中已然夾雜著諷刺的味道。
說到底,未來的路是自己的,所以無論路亞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其實都很正常。哪怕違背曾經的約定,只要他覺得自己能夠承擔得起後果。其他人可以非議,卻都無權干涉。
只是,這種打算用金錢買斷一切的行為,也委實有些卑劣了。
他在下了這種決定的時候,就已經完全將伊澤看成了道路上的踏腳石,而不是相伴多年的朋友。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凌曉眼看著面熟的差不多,丟進去一把易熟的青菜,而後將鍋蓋蓋住。靜待片刻後,將火關上,任由它燜著。她轉過身,注視著依舊低著頭的少女:「你對他的做法怎麼想?」
「我覺得……伊澤太可憐了。」璐娜深吸了口氣,抬頭說道,「可是我更不明白,為什麼路亞會變成這樣的人,他們以前明明關係很好的不是嗎?」
「人從來就沒有突然變化的。」
「?」
凌曉雙手抱臂,背靠著後面的料理台,語氣淡然地說道:「要麼一直就是這樣,只是以前沒展現出來;要麼就是生活中出現了讓他改變的契機。」
「……」
「以前他只是二級力修,但現在,他是三級力修了。」
精修和力修的每一次升級,都伴隨著失敗的可能。就像一座金字塔,每上一層,人數都要更少。而最後站在塔尖附近的,僅有寥寥數人。
一級和二級處於修習者的最底層,精修如此,力修同樣如此。
對於很多人來說,三級才是真正的□□。再上一步,就能步入中級;或者哪怕一輩子都無法步入中級,至少還能使用武技。
潛能好,只是□□高,卻並不代表將來一定能成為強力的修習者。
不少天賦好的人都卡死在升級的關口,終生不得寸進。
十四歲的一級力修和二級力修也不算稀罕,但這個年紀就達到三級的卻並不算太多,它展示出了——路亞有著極好的發展前景。
人們的關注目光落到他身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他,也接觸到了和從前完全不同的世界。
如果說從前他甘於寂寞是因為沒得選擇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有了很多選擇。
說到底,他和伊澤之間從來就不是平等的關係。
不平等的關係自然是很容易失衡的。
所以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凌曉一點也不意外。
「我覺得自己有點害怕。」璐娜無意識地環抱起自己的手臂,「今天他可能這麼對伊澤,明天就可能這樣對我。雖然知道這麼無理由地懷疑他有點過分,但我抑制不住這種想法。」說到這裡,她抬起頭直視著凌曉,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曉,我該怎麼辦?」
「抱歉,我不知道。」凌曉搖搖頭,「我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嚴格意義上說,她倒是曾經扮演過與「路亞」頗為相似的角色。那個人救了她,給了她莫大的恩惠,甚至毫不誇張地說,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她。直到不久之前,她還心安理得地依靠著他生存。雖然也知道這樣的生活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但就算她要離開要**,也肯定不會選擇「丟給他一打錢,告訴他我們兩清了」的方式。
「……」璐娜重又垂下頭,沉默片刻後,輕聲說,「我想我還是心存僥倖,希望他能拒絕他人的招攬。曉,我這樣想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對他自身而言,答應招攬才是最好的選擇,可以獲得更好的培養……但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也許的確如此。」
「……」
「但你是人又不是聖人,自私一下也很正常吧?」凌曉挑眉說道,「打個比方,如果我男朋友拿著我工作多年賺來的錢讀書畢業又找了份好工作,最後為了前途要和上司的女兒結婚。明知道這樣的選擇的確對他比較好,我也會毫不客氣地割斷他的喉嚨。」
「……這個……通常情況下打一頓就可以了吧?」璐娜汗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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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說到底,做出怎樣的決定並不重要,做出讓自己覺得舒服的決定才重要。」凌曉聳肩。
「這說法還真是任性。」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直就是這麼任性。」凌曉挑眉笑道。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思想有問題,性格也不討人喜歡,但從有記憶開始,她所看到的就大多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頭兒他們對她是真的很好,給她吃給她喝教她讀書認字教給她生存的技巧。但是,他們的生活方式也在無形中影響到了她。
就如同遇到對自己動粗的人,她的第一想法不是求救而是自行解決,哪怕以傷換傷;抓到對自己行竊的小偷,她的第一想法不是送警而是堵在角落裡揍他一頓;想到背叛,她的第一想法居然是一刀捅死了事……
在公共場合遵守規則,但真正遇到事情卻更傾向於以游離在規則之外的其他方式解決一切。這種情況其實是相當不正常……甚至可以說是過於狂躁的。但是,就算現在想要改正,好像也已經太晚了。
因為,她完全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
就這一點而言,她和原主,真的完完全全是兩種人。
為什麼會穿越到她的身上呢?
明明除了名字就沒有任何一點共通之處。
「……這樣真的可以嗎?」
「沒什麼不好吧。」凌曉重又轉過身,揭開鍋蓋,「勉強自己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再說,你這樣想又沒有傷害到任何人。」
身後又是一陣沉默。
而後,凌曉聽到璐娜小小地「嗯」了聲。
不過說實話,她覺得這姑娘心存僥倖是無意義的,路亞會做出怎樣的決定,簡直肉眼看得見。
之後,她聯繫了下伊澤,嗯,當然不是噓寒微暖。首先,她做不來安慰他人的事;其次,她在他面前提這種事也不是安慰,而是對著心口捅刀子。
她是為了問他有關於「蟲晶」的事。
人生地不熟,思來想去,能問的人屈指可數,其中伊澤毫無疑問是最合格的人選。他很快就回復「會幫忙看看」,有消息就立即通知她。
幾天後,她接到了伊澤的通訊。
簡而言之就是,最近本城有個小型拍賣會,其中可能會有「蟲晶」。不過具體情況還不明朗,一旦有新消息會隨時告訴她的。
毫無疑問,這是個好消息。
凌曉心裡一喜,一句天|朝人最愛用的感謝詞就冒了出來——
凌曉:「……」不,這個完全可以不用當真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真能弄到蟲晶,一頓飯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第二天,她就從會所的客人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
「曉,我記得璐娜與伊澤那傢伙關係不錯吧?」
「還行吧,怎麼了?」
路亞忙的時候,伊澤偶爾會代替他來拿藥水,而每次都是璐娜交付藥水。所以在其他人看來,他們關係還不錯。
「你不知道嗎?」客人左右張望了下後,神秘兮兮地低聲說,「伊澤那傢伙昨天當街被打了。」
「當街被打?什麼時候?」他之前的傷才剛好吧?
「傍晚吧。原本好好地在街頭寫生,就突然有人來找茬。要不是路亞及時趕來,估計他會更慘。」客人遺憾地咂了砸嘴,「我還以為你會知道原因呢,原來還不知道這件事啊。」
「嗯。」這麼說,是在和她聯繫之後?
難道說他挨打和她托付的事情有什麼關聯?
二更
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凌曉當然不能裝聾作啞,這也不是她的風格。
於是她索性決定親自去看看。
伊澤的住址並不是什麼秘密,璐娜就知道——路亞和他是住在一起的。
平心而言,他在本城的眾多畫匠中,收入並不算是最低的。恰恰相反,他的收入已經算相當不錯了,然而,他依舊住在最差的地界。不過,這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所有的錢都被投入了其他方面嘛。
因為凱裡人那浪漫的天性,這座城市的高樓大廈不是沒有,卻很少,反倒是奇形怪狀又五顏六色的建築層出不窮。並且,這裡「留下過傳說」的建築層出不窮,它們也都被很好地保留了下來。這也就導致,這座城市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座宇宙有名的大城市,反倒像是旅行途中路過的鎮子。
就景色而言,凌曉覺得它比她從前所待的那座城市要別緻的多也漂亮的多,起碼很合她的胃口。而所謂的「大雜院」,在凱裡的郊區也是廣泛存在的。
伊澤的住處就在其中一個。
此時正是十二月,雨季已然過去,氣溫雖然一天天地低了下來,陽光卻也成為了常客。
凱裡的冬季,始終籠罩在燦爛的日光之中。
凌曉找到伊澤的住處時,正是一天中最為溫暖的午後。不少人正把畫架擺在院中作畫;也有一些人懶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睡大覺;更有人大白天就拿著瓶酒,就著放在地上的菜吃吃喝喝再
聊聊。
雖說各自做著各自的事,看來卻也和|諧。
她提著東西走進院中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堆視線中,凌曉神色淡定地抓了個人問:「請問伊澤住哪裡?」
「額……」那人愣了愣,朝一間門緊閉著的屋子指了指,「那個。」
「謝謝。」
「不客氣……」被凌曉抓壯丁的這人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喊道,「哎,妹子,你身體條件不錯,能做我們模特麼?穿衣服的就行!」
沒錯,這群人說話就是這麼直爽!
凌曉擺了擺手,示意不成。而後在一片歎息聲中,走到門邊,剛抬起手敲了一下,門卻自己開了。
她走進去,發現只有十來平米的屋裡亂糟糟的,到處都擺滿了顏料之類的物品,還有吃剩東西的包裝袋。對了,牆角處還有些鍛煉器|材,一看就知道原本是誰使用的。
這屋子真的就是簡單的屋子,沒什麼廚房浴室洗手間,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位於最裡面的床,上面的被子中有一個隆起的事物。
她踏著滿地的垃圾走過去一看,不出意外地發現伊澤正在發燒。
凌曉打開手中的袋子,取出退燒藥,直接捏著他下巴給灌了下去,又拿了個退燒貼往他腦袋上一貼。緊接著掀開被子一看,發現這傢伙的運氣挺差,剛好的右手又受傷了,不過已經包紮過。
她隨手將袋子往床頭的小矮櫃上一放,意外又不意外地發現上面擺放著戰棋和與此相關的書籍——事實上,絕大部分男性都很喜歡這玩意。不過,這只戰棋是最新版的,與寒酸的擺設、凌亂的屋子比起來,它無疑很不協調。
就在此時,床上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凌曉轉過頭,恰好對上一個由朦朧漸漸向清醒變化的目光。
「醒了?」
「……嗯。」
「和我讓你打聽的事有關?」她很直接地問。
「不,」伊澤微微搖頭,「和你的事應該沒有關係。今天麻煩你了。」他露出一個苦笑,「我原本以為包紮好傷口就沒事的,沒想到居然會發燒。」
「不用客……」凌曉話才說到一半,突然抬頭朝門看去。
伊澤若有所覺,同樣看向了那裡。
門外院中的喧鬧聲,不知何時也停了下來。
不多時,本就沒有關上的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形也出現在了門口。
來人正是路亞。
在看到他的瞬間,凌曉已然明白為啥外面突然安靜了下來。
路亞的身上居然穿著一套黑色正裝,搭配黑色皮鞋,僅從外觀看就價格不菲,頭髮也精心打理過。這樣的他,與過去總是身穿白色練功服的他,無疑形成了鮮明對比。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不得不說,這樣的路亞毫無疑問已經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他的手中也提著一個袋子,在看到凌曉的瞬間,站在門邊的少年微微一愣,隨即低下頭,輕聲說:「我帶了點藥和吃的來。」
說話間,他的神色不自在極了,也心虛極了。
凌曉看了眼兩人,說道:「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接下來的場面,不適合她參與。
「別。」路亞突然搖頭,「我、我還有事,馬上就要走,他還是要拜託你……」
凌曉微皺起眉。
「你要去哪裡?」一直沉默著的伊澤掙扎著坐起身,嗓音嘶啞地問道。
「……」
「像昨天那樣,回你的主子那裡麼?」
路亞垂在身側的雙拳緊握|住,片刻後,他悶聲悶氣地說道:「伊澤,我承認自己的確對不住你,但我也努力幫你爭取了補償。」
「補償?」伊澤怒極反笑。
「是的,補償。」路亞抬起頭,目光中雖然依舊有些許愧疚,卻也堅定了不少,他走過來,將手中提著的袋子放到床上,又從口袋中取出了兩樣東西,其中一樣是一張卡片,「這張不記名卡裡有一筆錢,足夠讓你過上富裕的生活;」另一樣是一個信封,「這是……少爺開出的推薦信,拿著它可以去就讀畫校,在裡面當教授的歐先生已經答應,只要你入校,他就會收你為弟子。」
所謂「畫校」,是凱裡美術學校的簡稱,名字雖然俗氣了點,卻是全宇宙最為有名的繪畫院校。
每一年,都有無數熱愛繪畫的人渴望通過考試進|入其中就讀。
當然,一些人在這方面還是擁有那麼一點特權的,比如路亞口中的「少爺」。
伊澤的神色已然完全平靜了下來,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他靜靜地盯著路亞:「這就是你給我的補償?」
「……是的。」路亞把這兩樣東西一起放到床上,輕聲說,「這些年你在我身上投入了不少金錢,我也算不清究竟有多少,只能盡可能地多給你。你還為我放棄了跟隨布朗大師學習的機會,可是他的學生資格不好弄,但你進|入畫校後,獲取的成就應該不會比當他的弟子低。如果你還要想點什麼別的,可以提出來,能滿足的,我一定滿足。」
「靠著向主子搖尾乞憐麼?」
「……伊澤,你一定要說這種話嗎?」
路亞回視著伊澤,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你是在責怪我違背了約定,那我願意向你道歉。只是,伊澤,我們都不是孩子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一起努力,我當將軍,你來當我的腦』這種事,是不可能實現的。全宇宙那麼多人,真正能成為將軍卻只有幾個。我的確有天賦,但和我一樣有天賦甚至比我更有天賦的人還有很多。他們中……很多人都比我條件要好得多。」他表情誠懇地說道,「從以前起我就知道,我窮,我沒後台,所以只能努力。不努力的話,我這一輩子都只能被人壓在下面。但現在我知道了,僅僅努力也還是不夠的。」
說到這裡,他深吸了口氣:「從失去那本武技開始。最後得到武技的那傢伙,沒我有天賦,但他比我有錢也有勢,所以他就能用比我更好的武技。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再繼續留在這裡,這種事就還會繼續發生,接連不斷地發生。而且,你原本供我修煉就已經很勉強了。成為三級力修後,鍛煉所需又比過去要多了不少,那只會給你造成更大的壓力。」
伊澤呵呵一笑:「這麼說,你是不想讓我太辛苦?」
路亞繼續說道:「沒有錢,就沒辦法繼續修煉,也沒辦法提升。伊澤,我想爬得更高更遠,我不想一輩子都只是一個三級力修,我也不想再被人這麼欺負。所以,我沒辦法再和你繼續同行。丟下你,真的非常對不起。」
「何必說得這樣道貌岸然?」伊澤抬起眸,目光鎮定而冰冷,「說到底,不過是因為我的給予已經沒辦法滿足你而已。」
「……如果你非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路亞搖了搖頭,說道,「只要你願意,我們還是兄弟,你的事也還是我的事,無論何時我都會幫你。」
「無論何時都會幫我?」伊澤忽而歎了口氣,「就像昨天那樣嗎?」
路亞的臉漲紅了:「那是意外……打你的那個人是少爺的親戚,我不能……」
「不能得罪他,對吧?」伊澤同樣搖了搖頭,「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那麼路亞,你自由了。」
「伊澤……」
「把你的東西帶回去,我不需要。」
「但是……」
「我們也不會再是兄弟。」伊澤近乎無情地說道,「因為人,是不會和狗做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