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道別 文 / 木址木
最後,戰神並沒有告訴袖色是誰替她受了天雷。在開口的瞬間,他神使鬼差地改變了主意。霽沐與她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既然不會有結果就不必讓袖色再對霽沐多一重好感了。
得不到答案的袖色,其實心裡已經隱約有個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逝。白色的衣角,完美的笑容,只是真的會是他嗎?
如果是,那為什麼?
「適才送我過來的天兵說,我可以走了?」。
袖色把心中的疑問暫時放一邊,她覺得如果自己再想下去,心裡的想念會愈發地不可收拾,只恨立馬踩著小灰雲去尋他。
「嗯,你自由了。」。
天帝和王母沒有對袖色的去留做出任何吩咐,不過紅鸞閣袖色是回不去了。出了這麼大一茬子事,雖懲罰被霽沐所替,但袖色得繼續去找回那些丟失的姻緣線,彌補她自己犯下的錯誤。
戰神正琢磨著要不要勸說袖色隨他回宮殿。
一則,她目前無處可去;二者,他不排斥她跟在身邊的感覺;三者,他常領兵出戰,宮殿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讓袖色住,他回來時至少能有點仙氣,不是冷冰冰的空蕩感。
考慮到這裡,戰神開口道:
「袖色,你可願去我」。
「袖色,我可算找到你了!」。
戰神的話被一個青澀稚嫩的嗓音掐斷,袖色轉頭發現未語正從雲端上探出個頭往下瞅著她,臉上漾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未語。」。
袖色朝她揮了揮手,未語踩著雲朵降落在她的身邊,她就拉著袖色的手,嚷嚷道:
「袖色終於自由了,你想不想跟我去一個地方?」。
被半路飄出來的未語捷足先登,戰神默默地在心底罵了句粗話。沐浴宮出來的傢伙,沒一個好相與的的!
「好呀,我正愁沒地方去呢。」。
袖色想也不想地就一口答應下來,速度快的令未語都有些傻眼,她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
「你以為是去哪裡?」,未語忽然覺得應該說清楚。
「不是沐浴宮嗎?」,袖色愣了一下,反問道。
「」。
「」。
聽見袖色的回答,未語和戰神同時無語了。難怪她應承得那麼快,一點防備都沒有。
「看來,袖色你得心思不單純呀。」。
未語笑出聲,心想如果把這件事告訴霽沐,他估計會很高興。想起霽沐,未語的眼神暗了暗,她和剛能坐起來的霽沐才說了不到五句話,就被他趕出來找袖色。他神情鄭重地吩咐她,不管用何種手段,坑蒙拐騙皆可,一定要把袖色帶到那裡去!
想歪了!
袖色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頰。
「我想帶你去的地方,環境不太好。但是對袖色你肯定有好處。」。
未語挑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不想把袖色嚇跑了。其實,那個地方,她自個兒都不樂意多去。
「沒問題。」。
袖色想了想還是堅持了原來的回答,既沒有詢問未語是哪兒,也沒有對那兒的糟糕環境產生怯意。
「為什麼?」,未語問。
「因為你說了對我有好處,未語是不會害我的。」。更因為你的霽沐的妹妹,所以我信你。
最後一句話,袖色在心裡偷偷地補充道。可能是愛屋及烏的思想,只要是和霽沐有關的東西,袖色都忍不住有種親近的情緒。
戰神在一旁聽出了點門道,未語口裡說「環境不太好」,只怕是異常惡劣了。他瞧了一眼無所謂的袖色,忍了忍終究沒把規勸的話說出口。
未語把袖色帶走了。
得知要去的地方不在九重天的管轄範圍內,袖色躊躇了一會,提出了一個要求。
「我想去看看霽沐還有我的師傅和朋友。」。
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回來九重天。九重天裡讓袖色惦記的仙不多,五個手指頭剛好點得完。袖色覺得這個要求不麻煩,沒想到未語的神色間有些為難。
霽沐的情況實在不適合見袖色,而且霽沐對到袖色的心思幾乎是百猜百中。他對來找袖色的未語曾道,如果袖色要求見他,絕對不能帶她過來。
霽沐的心思,未語是琢磨不透的。
但面對真的就提出了這個要求的袖色,未語私心上還是希望他們能見上一面。
「霽沐還沒回沐浴宮,我們去見見你的師傅和朋友可好?」。
未語避開袖色期待的眼神答道,心中直歎霽沐的「狠心」。袖色的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了對他濃濃的思念,為何他選擇避而不見呢?明明之前還英勇地替她承了天雷,被劈得臥床不起。這表現不像是無情之舉呀!
「嗯。」。
袖色輕輕地應了一聲。未語生怕袖色改變主意硬要去沐浴宮,急忙把她帶到雲朵上,一溜煙就朝紅鸞宮的方向而去。
「善善。」。
冬善背著雙手,低眉凝望著紅鸞閣內糾纏不休的
的紅線,不知在想些什麼。
袖色看著他的背影,半空中點點紛飛的塵埃證明這裡已經很久沒打掃衛生了。這真不像冬善愛乾淨的作風,袖色疑惑。
猛然聽見袖色的聲音,冬善背脊一僵,以為他自己出現幻聽。慢慢地轉過身,看見那個紅衣女子單手扶著門框,笑著看著他,冬善的瞳孔縮了起來。
踏進紅鸞閣,望著滿屋子的紅線,熟悉之感席上心頭。袖色忍不住伸手捋直了一條打結的姻緣線後,才想起來她現在是不能碰這些紅線的,除非她找齊了丟掉的姻緣線。
「我是回來告別的。」,戀戀不捨地直起身子,袖色看著冬善道。
「其實,不必。」。
冬善略微冷漠的聲音嚇唬不了袖色。好歹相伴了八千年,袖色早就學會了忽視冬善的冷面孔。她揚起一抹淺笑,接著道:
「善善覺得沒必要,我覺得有必要就好。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善善你我是不操心的。不過你得好好對待這兒的紅線,它們可是我的真身。」。
聞言,冬善被嗆到了。敢情她回來是為了叮囑他看好紅線,而不是回來見他的?!
看見冬善的黑臉,袖色滿足了。這樣的冬善才是她往日裡所熟悉的冬善嘛,沒事裝憂鬱做什麼?話說,深沉路線不適合他,顯得蒼老了好幾千歲。
「話說完,你該走了。」。
冬善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但目光卻還停留在袖色身上。袖色扁扁嘴,朝紅鸞閣的大門走去,心中默數著「一、二、三」,剛數完冬善的聲音如期響起。
「袖色。」。
袖色笑瞇瞇地回頭,等待著冬善的下。冬善背光站在閣樓內,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他說:
「是我進諫玉帝,我說你當受天雷台的三道天雷。」。
乍然聽到這個,袖色心裡不是不難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褪。寂靜的氛圍在紅鸞閣內蔓延,袖色低下頭望著腳邊交錯縱橫的紅線,低聲問道:
「為什麼?你知道紅線不是我弄丟的,是被盜去的。」。
九重天裡,袖色一直覺得冬善才是最清楚這件事始末的仙,就算是霽沐她都不曾認真計較過。唯獨冬善,袖色最不願意他誤解,不僅因為他是她的師傅,也因為他與她相伴了八千年。
「我知道。」,冬善道。
他沒有不相信袖色,更沒有懷疑是她故意弄丟這些紅線。他比任何仙都瞭解這件事的裡裡外外,甚至袖色不知道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所以他才這麼做。
桐木的音容笑貌浮現眼前,想起她在大殿上與他說的話,冬善因看到袖色出現而柔軟的情緒慢慢平淡下來。他靜靜地注視著袖色,眼底沒有歉意。
袖色張了張嘴,嘴角的笑轉為苦澀。被師傅在背後捅了一刀的感覺並不好。
「你告訴我,不是因為你後悔了,而是你覺得我應該知道,哪怕我會因此而難過或疏遠你,你也是不在意的。」。
在袖色希翼他搖頭否定的目光中,冬善堅定地點頭了。袖色眼裡的光彩一絲絲熄滅,就像燃燒到了盡頭的紅燭,不會再有重新點亮的機會。
冬善瞧著袖色,忽然間覺得空蕩的左心房猛地抽搐了一下。有些像萬年前他還不是月老,左胸裡跳動著一顆心臟。那天,奄奄一息的桐木了無生氣地躺在他的臂彎中,他的心臟因傷心過度而鈍鈍地生痛。
那是他最後一次的心痛,之後,他就失去了心臟。
現在,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襲來,冬善覺得荒唐無比。
深吸了一口氣,袖色背對著冬善,道:
「再見,冬善。」。
四個字,把八千年的相伴、三千年的無憂,全部留在了這座紅色的閣樓裡。既然帶不走,又放不下,那就存在這裡吧。或許哪一天,她有機會回來那她一定會回來的——冬善,永遠是她的師傅。紅鸞閣,永遠是她的第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