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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章 :佛印 文 / 木址木

    講佛法的地方是書房裡頭的一個隔間,是霽沐用神力另辟出來的一個空間,袖色走在裡面感覺置身一個浩瀚無際的星空。

    腳下是墨藍色的星空,袖色不由地抬手輕點,熒熒藍光纏繞指尖。周圍一個個高聳不見頂的大書架上,分門別類地碼放著各種各樣的經卷。

    袖色信手抽了一卷遞給霽沐,道:「就這卷吧。」。

    霽沐看了眼書面上的梵,是《慈悲咒》。佛教的慈悲咒語亦稱彌陀心印,屬於心咒的一種,具有可消災除難的作用。若以這個為基底,在袖色身上埋下佛印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他接過佛卷撩袍席地而坐,袖色有樣學樣盤腿坐下。空間內浩瀚的星海依舊,只是萬千的經卷在霽沐的手掌執握住《慈悲咒》的那一刻全部消失於空間中。

    餘下的,唯她與他。

    這種空曠和寂靜令袖色產生了一種渺小的感覺。

    她敬畏地環視了一周,目光回到了霽沐身上。此時的霽沐氣場略有些不同,捧著佛卷的他就像一個虔誠的佛法教徒,目含慈悲、唇露微笑,眉間多出了一顆殷紅的血痣,更襯得他俊逸非凡、眉目如畫。

    這樣容貌的霽沐,本該是足以令六界都為之驚艷的神,但袖色卻沒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彷彿心中所有的雜念都被抽空、淨化,眼睛能看見的是放大的佛卷,耳朵能聽到的是悠揚的佛語。

    霽沐滿意地看著袖色進入了冥想的境界,他雙手結印,口吐梵。平靜的《慈悲咒》宛若被喚醒般,隨著霽沐清幽的嗓音,從書頁裡頭蹦出一個又一個的金色梵。蝌蚪般的梵圍繞在袖色身旁,片刻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跳進了她的身體內。

    時間在這裡是靜止的,袖色聽著霽沐的聲音漸漸去到了另外一個神秘的世界。

    很黑暗卻很溫暖,如同回到了當年靈識初開,沉睡五千年的時候。即使只有自己一個人也不會寂寞,反而有種被擁抱的感覺,一呼一吸、一吐一納都仿若達到了與天地共鳴的節奏。

    袖色覺得無比的安穩,霽沐那獨特的嗓音使得她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經聽過,似乎很久很久以前這個聲音曾陪伴了她無數的日夜。

    恍然間,袖色的心神至高深的佛法裡轉移,飄到了渺渺的疑惑中。

    霽沐,那個始終縈繞在我五千年沉睡夢鄉中的聲音是否就是你?

    霽沐,我們是不是很早已經就已經認識了?

    一滴清澈無垢的淚從袖色的眼角滴下,沒入萬千青絲中。

    霽沐,佛心中有大愛而無小愛,因為大愛可以成全,小愛難修成正果。你的佛法理解得那麼好,你的心中究竟存的哪種愛呢?

    霽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這滴淚消失過後,袖色的心湧上浮躁和焦慮。

    她的情緒波動一點點傳到了霽沐的腦海中,她的所思所想,就像一本攤開的書平白地擺在他面前。

    袖色被封塵的記憶受了佛法的觸動,隱約有被喚醒的跡象。霽沐清楚地知道,如果他這個時候收回佛法,興許袖色可以慢慢回憶起萬年前的所有,他和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求而不得。

    但是霽沐咬咬牙加沉了音量,她的魂魄不全,這個時候解開記憶的封印,袖色的命將不久矣。

    袖色不知道,這個時候的霽沐心情是有多麼的煎熬。明明放手就可以重新得到的東西,卻只能硬生生地逼自己再一次狠下心去錯過。

    她渾身上下難受極了,一邊是安詳寧靜的佛法,一邊是叫囂著想撲面而來的記憶。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和意識,只能放任自己在劇烈的漩渦中,如一葉岌岌可危的小舟隨波飄搖。

    霽沐的聲音是她唯一的支撐點。

    「袖色,別抗拒佛法,用心傾聽我的佛音。」。

    遙遠的方向傳來他的心音,袖色彷彿找到了方向感,好似溺水的人找到一根浮木,不禁追隨著他的聲音前進。狂暴的漩渦緩緩地安靜下來,記憶漸漸遠離尋不到一絲半點的痕跡。

    靡靡佛音撫慰了袖色失措的情緒,她沉睡而去。

    霽沐身上的白衣盡濕,臉雪如白紙,但是他口中誦讀梵的音調和速度沒有絲毫的改變。

    隨著《慈悲咒》整卷的梵進入了袖色的身體,袖色身上的金光耀眼閃爍。霽沐咬破手指,一注紅色的血珠滴入浮動的金光中,金光漸斂。

    收回神力的一瞬,袖色的身子失去支撐眼看就要歪倒在地上,霽沐長臂一伸把她撈進了懷中。看著臉色恬靜的袖色,霽沐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

    佛印已經種好,此印傾注了他五成的神力在內,有了它霽沐多少會放心一點,因為這個佛印可在危急時刻保袖色一次平安。

    不得不說,正是因為霽沐這次未雨綢繆的舉動,袖色還真的死裡逃生了一次。不過這是後話,日後再細說。

    袖色醒過來時,發現她自己躺在第一天來到沐浴宮睡的那張大床上,身上蓋著一張沒有重量的絲羽被。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白緞紋的獸皮上,神色有些茫然。

    她知道霽沐給她講了《慈悲咒》的佛法,她知道霽沐很有可能就是陪伴她了五千年沉睡的那個聲音的主人。不過起初那種急切想求證的心情沒有了,袖色想,也許她並沒有那麼地想知道。

    是不是霽沐那又如何?

    這些不過

    是過去的事。

    九重天的仙人什麼都不多,就是時間特別多,所以沒什麼是放不下或者值得惦記的。時光自會把周圍的東西,連同自己一併打磨光滑,最後變得波瀾不驚卻了無生氣。

    門外。

    未語見到霽沐時,立刻就覺察到了他身體的變化,她真不知道該有什麼表情才好,連話都說得有些結巴。

    「霽沐你你竟然竟然把一半的神力都封印在了袖色體內?!」。

    對上未語「你是不是瘋了」的眼神,霽沐勾唇一笑道:

    「我樂意。」。

    其實,現在的霽沐遠遠及不上萬年前的那次瘋狂。只是袖色才回來多久,霽沐就把他自己給折騰成這個模樣,未語一邊氣惱著袖色,一邊心疼著霽沐。

    不過,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她沒立場說什麼。

    霽沐沒有拒絕未語為他輸送修為,他現在還不能放鬆,接下來事情會一樁樁地發生。而九重天裡只有未語的修為可與他的融合,畢竟未語和他同樣出自遠古。即使未語只是個半神,但也足夠讓他體內失去的神力充盈回來。

    袖色推開門時,看見未語的手指搭在霽沐的手腕上,霽沐臉上沒有勉強的意味。袖色的眼神閃了閃,有些急切地把視線從霽沐和未語接觸在一起的手腕上移開。

    心中微酸的感覺很快被她壓了下去,袖色啟唇道:

    「霽沐、未語,早啊。」。

    霽沐晃了晃手腕,示意未語可以收回神力。他走向袖色,細細地盯著她的臉瞧了一會後,才露出一個笑。

    他把沉睡的她從空間內抱回房間時,原是想挨著她一起同榻而眠,但身體內神力的缺失會減弱為袖色剛種進去佛印的效力,只好作罷。於是幫她蓋好被子後,霽沐離開了房間,但又不放心她的狀況,遂一直等在了門外。

    「睡得可好?」。

    袖色不願和霽沐眼神接觸,低下頭含糊地「嗯」了一聲。

    這時,未語忽然道:「月老來了。」。

    袖色側目,微驚。

    冬善這時候不在紅鸞閣整理姻緣線,跑來沐浴宮做什麼?

    來得真快!霽沐在心中說了一句。未語話音落下後沐浴宮內的仙侍已經來通傳:紅鸞閣的月老求見。

    霽沐望著袖色,道:「一起去。」。

    袖色無異議,她暗自猜測,是否火燒梧桐林的事情已經有了線索,所以冬善才會來找她回去。

    袖色的猜測對了一半。冬善來沐浴宮的確是為了找她回去,但不是因為火燒桐林之事有了眉目,而是因為春季來臨,六界間各種曖昧每時每刻都在滋生,紅鸞閣急缺人手,他特意向玉帝遞了折子請求讓袖色回紅鸞閣幫忙,而玉帝准奏了。

    對於這個原因,袖色表示不能接受。

    敢情她還真的是個天生勞碌命不成?

    三千年前,紅鸞閣沒有她,冬善還不是照樣把各類姦情、矯情、愛情處理得妥妥的。她才不信三千年後,會出現缺少人手的情況。

    這絕對是個借口!

    「你可以不要嘟嘴嗎?」,冬善道。

    一路上袖色半句話都沒和他講,嘴巴撅得老高,小臉上就差沒直接寫明「我不樂意」四個大字了。

    冬善主動和袖色講話,袖色再拿喬不言不語就著實不禮貌了,冬善怎麼說還是她的頂頭上司加師傅。

    「我不想也不是不想唉,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了」。

    袖色歎了口氣,瞧著腳下小灰雲外擦過的景致嘀咕道。

    冬善望著袖色若有所思了一會,道:「袖色,你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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