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6不棄(4) 文 / 梧桐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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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對不起」自然不能讓撕破臉皮的狀況復原如初。
手從同伴那裡抽回,柴焰抬起頭,對上同樣尷尬的沈曉的臉。
「有些不習慣了。」她揉著手解釋。
「我也是。」
柴焰「嗯」了一聲,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臨近正午的茶餐廳杯盤叮咚作響,此起彼伏的交談聲讓不大的空間顯得熱鬧嘈雜,這一切讓角落裡安靜的5號台顯得格格不入。
目光從桌角艷紅的5上收回,柴焰動了動手指,決定結束這場算不上不快卻讓人尷尬的談話。
告辭的話還沒出口,便被意外的提問堵了回來。
「柴焰,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這……
「你可以回安捷,職位不變,薪水我也可以給你提,至於其他你還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和我說。」
沈曉手握成拳,異常誠懇地看著柴焰,似乎篤定了會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眼裡充滿了希冀。然而柴焰的答覆卻沒能如她所願。
「不了。」慢條斯理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柴焰起身,隨手丟了杯子。還有半杯水的晶杯落在地上,發出的炸裂聲引來店內人的側目。他們紛紛打量著這個身材修長表情疏淡的年輕女郎,心裡盤算著她與同伴的關係,情敵?甚至是正室和小三?某種期盼的情愫在人們眼中湧動,甚至有人悄悄拿出手機,希冀著即將而來的惡鬥。
女郎的反應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掏出張票子,沖正趕來的店員揚了揚,「不好意思,失手了。」
在眾人因為沒看到一場惡鬥而失望唏噓時,年輕的女郎又彎下腰,對同伴耳語了一句話。說了什麼,大家自然聽不到,可他們不約而同看到女郎的同伴在女郎說完那句話時,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又要打了嗎?
再次挑起的情緒隨著女郎的離去以失望告終,玻璃門輕晃,那抹倩影很快消失在了門外的街角。
鉛灰色的雲低低地結在半空,空氣壓抑而凝重,撩起衣擺,柴焰坐回車裡,心情平靜裡帶了一絲輕鬆。該解釋的解釋過了,她也並不打算再同沈曉做朋友。
如同離開時她同沈曉說的:她接受道歉,但不選擇原諒。
畢竟沈曉傷害過的不止她一個,sophie的事她並沒忘。
隨手扭開車載音響,調到一段節奏輕快的流行樂,suv隨著她熟練的操作緩緩上路。
突然,她「啊」的叫了一聲:忘記問沈曉遲楊的事了。
算了,他想報復,遲早自己會找上來的。這麼想著,她調轉車頭,最近的超市在前面五百米的地方,而她記得家裡的食材不多了。
幸好她買了食材,因為家裡的儲備顯然供應不了這突然變多的就餐人數。
雖然分開了一段時間,彭西朗和小奇跡仍然玩的自在,兩人坐在客廳地毯上,堆一摞很高的積木。梁沉坐在不遠不近的沙發角落,眼睛直勾勾盯著彭西朗,一臉的鬱鬱寡歡。
「他這是怎麼了?」將手裡的東西交給陳未南,柴焰換著鞋,餘光掃過梁沉坐的地方。
「他啊。」壞笑一下,陳未南分出一隻手扶著柴焰,「被兩個小孩嫌棄了。」
「嫌棄什麼?」
「嫌棄他不會搭積木,還亂指揮。」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剛剛的情形,陳未南發著輕笑,「照這個進度下去,梁沉從良,指日可待。」
「別說的那麼難聽。」嗔責的白了他一眼,換好拖鞋的柴焰徐步進門,「他們這樣兩小無猜的,比咱們那時候好多了。」
「搞清楚,兩小無猜的是我們,他們是在三足鼎立,再來一個就能湊四人麻將了。」駐足打量著三人,男人喃喃:「不過彭西朗和我妹鐵定沒戲,所以梁沉那小子暫時安全。」
只是他並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梁沉。
「陳未南,小奇跡才十歲。」柴焰並不認可他這種亂七八糟的思想。
「那又怎樣?我可是從五歲起就認定你是我老婆了。」
五歲是怎樣一個概念?柴焰腦中回憶著還穿著開襠褲的陳未南被人搶了棒棒糖哭鼻子的情形。
「嗯,後來我對你撒了個謊,你就把搶我糖的人揍了,也算替我報仇了。」
所以說作奸犯科竟是從娃娃時便有了的,柴焰瞇起眼,「就因為我替你報了仇?」
「不然呢?」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也是因為你好騙。本來我想騙更漂亮溫柔的姑娘,可惜沒騙到。哎呦,輕點。」
柴焰微笑著,後悔自己沒穿高跟鞋。
新烤的法式鬆餅搭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奇怪的組合沒影響大家的食慾,熱鬧的飯桌更是因為林夢帶來的消息徹底沸騰。
「找到能治療西朗和小奇跡病的醫院了。」愁眉不展的女人終於在這個寒冷的冬季露出了笑臉。
端著杯子的手因為激動微微發著顫,林夢看著彭西朗,小奇跡看著她。
「阿姨,窩(我)能好了嗎?」
「能啊。」彭西朗答,他就是才接受治療出院的。
「手不會逗(
抖)了?」
「是。」
「說話會好?」
「會!」
「太耗(好)了。」小奇跡激動的一躍而起,腿卻意外的絆到了凳腳。她「呀」的叫了一聲,人已經被攔腰抱住了。
彭西朗有些羨慕地看著梁沉的長手,「哥哥,你真棒。」
那是,也不看你比我矮多少,冷冷哼著,梁沉悄聲問彭西朗:「你們不是一樣的病嗎?你說話怎麼就清晰?」
「哥哥,小奇跡比我重。」
又是冷冷撇嘴,梁沉伸手攔下了伸向菜盤的胖手,「那個是你忌口的,不能吃。」
小奇跡也不高興的撇嘴,「你討厭。」
「討厭也不能吃。」小奇跡可是要健健康康的,他默默地想。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人興奮,夜也變得輾轉難眠,送林夢和彭西朗去了賓館,陳未南和柴焰沒急著回家。離家很近的場地公園裡,幾個大媽趁著夜色在跳廣場舞,他們甚至看不清彼此的動作和面龐,只是跟著節奏揮手擺腿。場地邊緣的長椅上,柴焰手湊在嘴邊,才哈了一口氣,手便被人拉了過去。
並肩坐著的姿勢讓拉手的動作有些彆扭,柴焰索性扭身靠在他身上。
「沈曉說一切都是誤會,當年是她聽錯了。」
「然後呢?」
「她邀請我回安捷,陳未南你輕點,你手勁不小你不知道?」
抗議換來一聲冷哼,「下手不狠你不長記性,承認錯誤了又怎樣,承認了她就成好人了?」
「所以我拒絕了。」
「這還差不多。」放鬆手上的力道,陳未南捧起她的手湊在嘴邊哈氣,「明天我打算去下警局。」
「去錄口供?」想到陳未南要和警方說的事,柴焰心裡平添了幾分難過,說實話,她始終不信遲秋成會做傷害自己的事。
氣息的變化讓陳未南洞悉了她情緒的改變,即便一開始他已經打算不告訴柴焰了,可現在的情形讓他不得不變了主意。
「遲楊很可能在監視我們。」
「開什麼玩笑?」乾笑地聲音在夜色裡泛著冷意,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不知何時已經散去,方纔還熱鬧的公園如今只餘嗚咽冷風,柴焰勾著手,不確定的問:「是又有什麼事發生了嗎?」
「那張紙條丟了。」
風恰時的吹過,樹影嗚咽,柴焰看著黑魆魆的遠方,心裡莫名地劇烈跳動起來。
雖然不想承認,不過遲秋成是真的恨她了。
「陳未南,如果有機會,我想找他好好談談。實在談不攏,再說其他好嗎?」
柴焰懇切地請求。
即便再不甘願,陳未南也只好答應了。
「如果你再發生什麼危險,我肯定報警,你不許攔我。」
「好。」
清晨,柴焰從一場噩夢中驚醒,夢的具體內容她想不起來,只記得夢裡始終如一地響著一個聲音:殺了她。
焦慮的情緒讓人注意力難於集中,好在柴媽花費時間磨得咖啡讓人振作起精神,檢查好身邊的東西,柴焰跟著家人出門了。
即便是冬天,建成才半年的極地遊樂場仍然人滿為患,混跡在人流中徐徐行進,柴焰的心情也隨之愉悅放鬆下來。
拋開治療和藥物的小奇跡在海賊船的隊伍裡開心的蹦跳,嘰嘰喳喳的樣子卻讓柴焰白了臉。幾年前那不愉快的海賊船記憶在腦海裡迴盪,比雲霄飛車還讓人心悸的感覺如在昨日,她擺著手,拒絕了小奇跡的連番邀約。
「別看你柴焰姐力大如牛,膽子卻小的可憐。」陳未南拉住了躍躍欲試的小奇跡,把人交給了梁沉,「你帶他們玩。」
「你呢?」
「我也看孩子。」眼神瞥向柴焰,「看大孩子。」
漸進的人流逐漸將小奇跡他們帶進了場地,遠處來自高空的尖叫聲裡分不清哪聲是小奇跡哪聲是彭西朗的。
陳未南鬼鬼祟祟的離開,回來時手裡多了根棉花糖。
「快吃,我可就買了這一個。」他擠眉弄眼,樣子好笑。
他記得她小時候一直吵著要吃這個的,那時候他沒錢,好容易偷了老媽的錢買給她,卻被滿是敵意的她誤以為是炫耀。
這件事柴焰自然記得。
可問題是,現在的她已經大了啊。
勉為其難的吃了一半,搖擺的海賊船也終於停下了,把最後那點一股腦塞進陳未南嘴裡,柴焰瞇起眼笑了。
就在這時,梁沉擠過人群,艱難地朝他們跑來。
大喊聲被嘈雜的人聲蓋過,柴焰只能辨認出幾個字:小奇跡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