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4不歡(1) 文 / 梧桐私語
r14不歡
最甜蜜的冷戰是我昂著頭喊「喂」,你驕傲的答「幹嘛」,如此往復多次,你罵我「神經病」,我伸手揉亂你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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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自東照在滿佈暗黃枯籐的西牆上,大塊的紅磚滿佈龜裂,紋路隱在乾硬蔓條間,二者共浴秋光,倒有些時光與君共赴老的溫婉味道。
柴焰下了台階,緩步走在青色水泥小徑上,腦中反覆回想著沈曉的話,半晌過去,她倏地頓住腳,托腮搖了搖頭:我記憶力真差成那樣,連自己做了什麼也記不起了嗎?
放下手,她回頭凝望著身後,警局的開放辦公區裡人來人往,和她分手後的沈曉早不見了。
「沈曉她,不會是真有病吧?」
恰逢一隊押解嫌犯的警員經過,柴焰來不及細思,便被其中一個一臉凶相的流氓搡去了土路上。
看到這幕的警員先喝了一聲「老實點」,拽住流氓的手銬不讓他造次,再回頭對柴焰歉意地比劃了下手勢,「沒事吧。」
「沒事。」柴焰搖搖頭,轉身走掉。
沒一會兒,銀色的車子駛出警局外面的收費停車場,柴焰轉動方向盤,打算去醫院看看。
***
秋意漸濃的時節,樹木凋敝,林立在光禿樹杈後的高樓建築也感染了涼意,樓體由青色玻璃裝點的蘄南電視中心立在風中,遠遠看去,像枚時刻準備發射的火箭。
陳未南卻總說它像玉米。
想起陳未南,之前陰霾的心情很快晴朗起來。
前方不遠處,交通燈顯示著這個綠燈還有三秒,柴焰扭開廣播,腳緩緩踩下了剎車。
車子並沒減速,她表情一變,眼睛不自覺的向下瞟去,心裡自我安慰著沒事,是幻覺,腳也同時在腳剎說狠狠踩了兩下。
依然沒效……
遠處的車裡已經徐徐停在白線之後,人行道上,有不守規的行人蠢蠢欲動,開始邁上斑馬線,沒人知道此刻坐在車裡的柴焰是多麼的六神無主,她拚命的做著深呼吸,告誡自己冷靜,可在嘗試過所有可以嘗試的方法後,她絕望的發現,車停不下來了。
儀表盤上的指針平穩指在一個不高不低的數字上,柴焰心裡想的是哪個方向方便讓她撞一撞。
幾秒鐘後,隨著砰一聲悶響,變了形的suv車頭徐徐冒起了青煙。
被夾在靠背和氣墊間的柴焰視線開始模糊,恍惚間,她覺得有人在拍打她的車門,玻璃外,那人的輪廓讓她想起一個人。
***
接到急救中心電話時,陳未南正給一個病人拔牙,眼角有了細紋的女人打麻藥時還不忘緊緊抓住陳未南的手。
陳未南抬眸,笑瞇瞇的回望她:「大姐,你再這樣抓著我,麻藥打錯位置,我不負責的哦。」
一分鐘拔掉一顆壞掉的蟲牙,陳未南摘下帽子口罩,甩甩頭髮,對自己的風度還是相當的有自信。
他正想著晚上回家如何同柴焰吹噓下自己的時候,便聽到前台那個戴眼鏡梳著短髮的女生揚起嗓門高喊:「陳醫生,醫院的電話,找你。」
什麼?柴焰車禍?
一陣風猛然吹開診所的門,陳未南「瘋」一樣的衝了出去。
一路上,他眼皮跳地厲害,各種奇怪可怕的想法一股腦的鑽進大腦,他擦了下額頭,發現手心裡竟然全是水。
沿途風景在車窗外狂飆,陳未南幾乎就要忘了該怎麼呼吸,他做的只是加速加速再加速。
平時要半小時才到的路程,他只用了二十分鐘。
正午,他把車停在一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車位上,腳跨出車門,手還沒從把手上離開,陳未南一抬頭,猛然發現一家門臉不小的壽衣店在斜前方赫然而立。隔著灰濛濛的玻璃,一個歪著嘴巴笑的紙人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心突突一跳,當即朝地上啐了三口:「呸呸呸。」
「隨地吐痰,罰款十元。」不知從哪跑來一個臂帶紅箍的大媽,一個健步衝去了陳未南面前,直直的伸出手。
「不是……我就是覺得不吉利。」陳未南張著嘴巴,答。
「隨地吐痰,罰款十元。」
「……」
郁卒後的陳未南只好乖乖拿錢。
***
如同做了一場漫長無比的夢,夢裡的柴焰又回到了大學校園,鬱鬱蔥蔥的青桐樹,漫漫無邊的藍天,如茵草地上,她和遲秋成站在上面,你來我往,比劃著拳腳。遲秋成技術比她紮實,時而勾手,時而纏腿,沒幾招便輕輕把她放倒在地上。
汗水遮住眼簾,柴焰疲憊的閉上眼,身上酸痛,唇角卻掛著笑,「遲師兄,我什麼時候才能打敗你啊?」
「你啊,還早呢。」遲秋成聲音最初是輕輕的,可不知為什麼就變的急促了。
他在叫:「柴焰!柴焰!」
柴焰回了聲「幹嘛」,便緩緩睜開了眼。
青桐樹消失了,綠茵草坪成了白色床單,她躺在滿是藥劑味道的床上,目光可及的地方,一隻被石膏和紗布纏繞、顯得異常腫大的腳被吊架吊起,她伸手碰了碰,發現那是她的
腳。
「你別動。」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陳未南一把拽住她的手,厲聲說道:「脖子也別動,總之你身上現在能動的地方基本都最好不動!你身上三處骨折,還有輕微腦震盪,柴焰,你脖子差點斷了你知道嗎!」陳未南情緒越發激動,最後竟化成一聲長歎:「柴焰,你怎麼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他伸手,想抱抱柴焰,卻後知後覺的發現現在的情形根本不能抱,他懨懨地收回手,跺下腳,懊惱地說了聲:「靠。」
柴焰默默看著陳未南,雖然身上有傷,她心裡卻忍不住甜蜜。陳未南說不上有多頂天立地,卻莫名讓她心安。
讓她心安的男人此刻正掏出手機,對準柴焰,卡嚓拍了一張照片。
隨後,他將屏幕調轉過來,給柴焰看,「看看,粽子頭,要多醜有多醜。」
他得意洋洋地開起了柴焰的玩笑,床上的人生氣地瞪著他,而他也就勢掩蓋好剛剛加劇的心跳。就在剛剛,交警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有人對柴焰的車子動了手腳。
是哪個王八蛋,等老子把你揪出來的。他想。
他不知道,柴焰也有事沒告訴他,就在昏迷過去的瞬間,她印象模糊的覺得有人把他拉出了車,那人身上的味道是她不能再熟悉的了,是遲秋成的味道。
她不敢說,怕陳未南多想。她也不想說,怕是她自己多想。
***
在醫院休養的日子,平淡卻幸福。陳未南給柴焰申請了高級病房,兩張床,柴焰一張,陳未南一張。
行動不便的柴焰時常鄙夷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看書看報的陳未南,嘲笑地說:「你這是要提前感受離退休生活嗎?」
「反正和你在一起,就算現在讓我退休我也願意。」陳未南揚著眉毛,賤賤地答。
這回答換來柴焰一個白眼。
奸笑過後,陳未南合上報,隨手放在桌上,起身走去她床邊,低頭凝望著她,「工作狂又想你工作了?」
柴焰抿著嘴,沒答卻是默認。
陳砌的案子最近有什麼新進展她一點也不知道,她讓陳未南傳話給龔宇讓他沒事來和自己做下匯報,看看現在的情形,陳未南的話肯定是沒傳到。
這人!
「這人」不知何時卻悄悄低了頭,默默地含住了她的唇瓣,輕咬著。
酥麻感直達身體的底端,沒受傷的手抓著被單,柴焰想打陳未南一頓,因為他的不分場合,卻無奈自己的身體零件基本都是動不了的。
「寶貝,一看你就是忘了該怎麼接吻了,閉上眼啊。」暫停的陳未南微笑著覆住她的眼瞼,再次輕吻下來。
黑暗裡,他唇舌靈巧的撬開她唇瓣,一遍遍舔抵牙齦深處異常敏感的細肉。
「唔……」她闔起眼慢慢地回應。
時光靜謐,窗明明關著,可仍有熠熠風聲在耳邊陣陣吹過,讓人異常幸福快樂的時刻。
可偏就有人不識趣。
龔宇輕咳兩下,才見陳未南慢吞吞的放開柴焰,他摸摸鼻頭,「我來得不是時候吧?」
「嗯,下次不要在我幫柴焰做復健的時候來打擾。」
「復健?」龔宇似笑非笑。
復健?柴焰臉頰緋紅。
「是啊,復健,太複雜的復健我做不了,舌頭這種小地方的還是可以的。」陳未南說。
柴焰暗自呸了他一下,臉皮夠厚,也不要臉。她繼而把目光投向龔宇:「是陳砌的案子有進展了嗎?是好的還是壞的?」
「嘖嘖,柴焰,你真打算讓我推掉程慕華的代理啊,要賠好多錢的。」
「這事我之前已經說清楚了,沒有商量的餘地,說正事,案子有什麼新進展,警方確定要起訴陳砌了嗎?」
「no。」龔宇搖搖頭,「對你來說是個好消息。朱雨醒了,她自己銷案了,官司不存在了。」龔宇攤手說。
啊?
小劇場
陳未南在錢包裡猛一陣翻騰,發現自己身上最小面值的鈔票是一張五十的。
他摸著鼻頭,不甘願的遞出了那張票子,「沒零錢。」
「這是罰款小票,拿好了。」遞回一張白單子,老太太扭頭走了。
「喂,你還沒找我錢呢!」
「沒看到這字嗎?」老太太指指腰包外側的字,陳未南眨眨眼,險些沒被氣死。
上面寫著——自動罰款,恕不找零。交一次罰款,長一輩子記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