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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9不渝(3) 文 / 梧桐私語

    r9-3

    龔宇是個驕傲的人。

    驕傲到忘了什麼是節操。

    柴焰以為他會拒絕,至少會表現出稍許抗拒。可他卻幾乎沒什麼猶豫便接受了柴焰的任務,開始在這偌大的城市裡尋找遲秋成和陳未南兩個人。

    氣溫驟升的四月末,才一夜功夫,花園街上的高大青桐樹褪去嫩綠,葉子青黝發亮,淡黃小花點綴在葉間,273號換了塊嶄新的門牌,青銅色的金屬門牌上,「柴焰律師事務所」幾個字在背陰的牆面上低調深沉。

    律所的門關著,透過明亮乾淨的玻璃窗,能看到裡面面對面擺著的兩張桌子,比起之前那個無序髒亂的辦公室,現在這間明顯秩序井然。

    龔宇和柴焰外出了,房裡沒人。

    ***

    suv停在街轉角的計時車位上,車頭斜對著歇業狀態的tinybar。

    鍾綰綰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拿著水壺倒水,一不留神,水溢出杯子,淌了半個桌面。她哎呀一聲,如夢方醒,著慌的找布來擦,可走的太急,腳又勾到桌腿,人險些摔倒。

    額頭頂在木頭胸口,鍾綰綰聽見那淺淡地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毛躁。」

    她臉一紅,才準備抗議,人就雙腳離了地。

    她被木頭單手抱起,走去柴焰坐著的角落卡位。

    「坐好。」又是一句不鹹不淡的話,木頭放下她,轉身處理鍾綰綰剛才留下的殘局。

    鍾綰綰嘟囔著嘴,朝木頭離去的背影揮了兩下拳頭,一回頭,正對上柴焰譏誚又羨慕的目光。

    「你們怎麼那麼好呢?」柴焰問。

    「說什麼呢?誰和他好了!」鍾綰綰受驚兔子一樣從座位上彈起來,卻馬上意識到她聲音大了,木頭正回頭看她,忙又坐回位置。她低頭擺弄著手指,「是你和陳未南兩人太不好,多大的人了,還因為口舌便宜鬧彆扭。」

    「你搞搞清楚,是他鬧,不是我。」柴焰翻了個白眼,又覺得事情她是不能完全撇清的。她輕輕歎口氣:哎……

    就算她想和解,可陳未南人呢?她連他人都找不著。

    陰涼的酒吧間,停住不轉的球形綵燈固定好方向,投下金紅兩色光線在柴焰身上。她看著徐步走來的木頭,以及他手上擎著的大杯香檳酒,挑了挑眉毛。

    「借酒澆愁,你挺愁的。」木頭說。

    「我也愁。」鍾綰綰伸出手。

    「哦。」木頭應聲,直接把手裡的水壺遞給她。

    鍾綰綰:「……」

    柴焰看著沉默不語的兩人,覺得他們真是幸福的礙眼,本來是想尋求安慰的柴焰心情比來前更糟了。

    「我走了。」她猛地起身,抬腳離開。

    人走到門口,柴焰回頭:「木頭,拜託你的事情……」

    「記得。」

    好吧……木頭是個沒有閒情逸致和人聊天的人。

    ***

    才推開tinybar的大門,電話就響了起來。柴焰拿出手機,發現是龔宇來電,手機屏的左上角,一個黃色信封不知什麼時候躺在了上面。

    電話鈴還在持續,柴焰蹙了下眉,接起電話:「兩個人,找到哪一個了?」

    「柴焰,你能來東直大道一趟嗎?」

    「現在?」柴焰抬頭看看天,「幹嘛?」

    「我遇到麻煩了。」

    還真是多災多難的四月,才擺脫一場官司的龔宇被一個老太太訛詐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柴焰在電話裡瞭解了大概,掛了電話。

    她過街,開車門,上車,扭動鑰匙的功夫,想起了那條短信。打開手機,很簡短的一行字,是她媽發來的——

    你怎麼沒和未南一起回來?鬧彆扭了?

    靠!柴焰猛地拍下方向盤,陳未南跑回家了!

    她有些生氣,氣完又笑了:陳未南怎麼和小媳婦似的,生氣就回「娘家」呢?

    她思考著是現在打電話去陳家,還是忙完回雲都去找他。柴媽的第二條短信緊隨著發了過來。

    「丫頭,我就在未南他們家呢,原來是小奇跡病了啊。」

    柴媽鬼祟八卦的形象在柴焰腦中一閃而過,她的目光久久停在了後半句話上——小奇跡病了。

    扭鑰匙,踩油門的動作一氣呵成,體積龐大的銀灰色suv瞬間衝過了街角。

    柴焰單手掌控著方向盤,邊分神打給票務公司訂票,她忘了她才和陳未南生過氣,她就想馬上趕去他身邊。

    她還記得陳未南第一次和她提起家裡的私密是大學時候,櫻花樹下滿是落櫻花瓣,她第一次見到那麼憂傷的陳未南。

    陳未南開口和她說的第一句話說:「知道我們為什麼叫她小奇跡嗎?」

    當記憶奔湧進現實的洪流,柴焰的suv停在十字路口,等一個漫長無比的紅燈,直射在玻璃上的日光刺目灼人,柴焰拉下遮光板,同記憶中的陳未南異口同聲的開口:「因為她活下來就是個奇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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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前的冬天,有著雲都那些年沒有過的冷。那是一月十一,陳媽穿著厚實的出門去付朋友的約,幾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見面,聊起來就忘記了時間,等分手時,天已經黑透了。

    陳媽喝了點酒,站在路邊,人搖搖晃晃地伸手攔車,也就是揚手的功夫,腳下打滑,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持續不到半秒的大腦空白後,眼淚瞬間蹦出了眼眶,陳媽僵硬著動作,想喊人求助。可空寂的馬路上哪有什麼行人,委屈外加腿疼的她只好摸出電話,打給家裡。

    「我摔了,你快來啊!」那邊才接起電話,陳媽忍了半天的情緒終於如決堤潮水般崩潰而出了。

    陳家幾乎是全家出動,陳爸和已經讀大二的大兒子抬著陳媽去急診,小兒子陳未南自告奮勇去繳費。

    各種檢查做好,一家人精疲力盡的靠坐在走廊長椅上休息。

    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陳媽,藉著陳爸的手勁兒,陳媽直起身,四下裡張望:「未南呢?」

    陳未南的大哥被打發去找陳未南,一刻鐘後,大哥帶著陳未南回來,陳未南懷裡多了個又髒又破的窄布包裹,包裹裡放的是才出生不久的嬰兒。

    當時的小嬰兒皮膚已經青紫,沒有鼻息,陳媽才看了一眼就崩潰的趴在了陳爸懷裡。

    死孩子。

    大人們這麼叫陳未南抱著的那包「東西」。

    「她沒死,剛剛還喘氣呢!」還是個少年的陳未南倔強的昂著頭,死死抱著懷裡的布包。

    陳爸最先站出來制止陳未南,他指揮著陳冀南把包裹搶下來,交給醫院處理,可陳未南就像頭倔強的牛,不論大哥怎麼搶,他死活都不放手。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走廊裡的行人開始圍觀時,陳未南突然停下了動作。

    「爸媽,大哥,你們聽到了嗎?」他人先是怔怔的,接著如同神經病一樣,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笑,「我說小傢伙沒死,你們聽,她哭了。」

    那團小東西是哭了,貓一樣,一聲一聲,小小的哭。

    那團差點被丟掉的小東西就這樣活了下來,難得的是開始害怕的陳媽在養腿期間態度迅速轉變,喜歡上了這個安靜愛笑的小嬰兒。

    在一番破費波折的領養手續後,小東西成了陳家的一員,領養前,陳家人給她做了檢查,很健康的一個孩子,他們想不出小東西的真正家人因為什麼不要了小東西,因為她是女孩嗎?

    不過那些都已經不重要的,小東西有了名字,大名陳詩意,名字是陳未南取的,因為第一次見是在十一號,這個名字的另一層內涵是失憶,他不想小東西知道不要她的那些混蛋家人。但無論是陳未南還是陳家人,都喜歡叫陳詩意的小名——小奇跡。

    小奇跡慢慢長大。

    小奇跡說她最喜歡二哥,雖然他總把她的頭髮扎的亂七八糟。

    小奇跡常說,二哥答應過她,將來找的嫂子一定是小奇跡喜歡的。

    小奇跡喜歡柴焰。

    小奇跡病了……

    柴焰幾乎想得出陳未南現在心裡的難過程度。

    與其說陳未南是小奇跡的哥哥,其實他更像小奇跡的爸爸。

    連換洗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整理,柴焰直接去了機場,取票、過安檢,直到坐在候機大廳裡等候一班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起飛的航班,她才發現,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你在意他的感覺,怕他難過,哪怕知道他是個堅強的人,也想在第一時間飛去他身邊,只為和他並肩,握緊他的手,感知彼此心意相連。

    空中,機場小姐空寂的聲線沿著佈滿各式金屬支架的棚頂迴旋,三隻小熊的鈴聲混在其中,響了許久柴焰才發現是她的手機在響。

    看了眼屏顯號碼,柴焰心裡暗自喊了聲糟糕,她把龔宇忘了。

    「龔宇,抱歉,我有事急著回雲都,你那邊自己先解決一下,你是名優秀的律師,這是小事。」

    她發現,人在心裡有事時,就連平時不屑說出的托詞也可以脫口而出。

    她沒來得及聽清龔宇說什麼,第二通電話打了進來,是陳未南。

    「龔宇,我有急事,先不和你講了。」柴焰切斷龔宇的電話。

    「陳未南……」她開口。

    那邊遲遲沒人應答。

    柴焰握緊電話,覺得手心在出汗,「是你嗎?陳未南?你說話啊!」

    「……柴焰……」

    柴焰人愣住了,陳未南的嗓子……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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