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4不假(2) 文 / 梧桐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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蘄南依山而建,許多建築都建在山坡上。此時正是晨曦降臨的時間,燈光沿著山脊連綿成一道道交錯的曲線,在半明半昧的天空底下璀璨好看。
柴焰從凌晨三點醒了便再沒去睡,她坐在客廳裡等遲秋成,可直到天光大亮,她也沒見遲秋成回來。
徹夜未歸的事,遲秋成從未有過,這是第一次。
能去哪兒呢?她揉了揉頭髮,不停在羊毛地毯上走來走去,人難得的煩躁不安。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她隱約感覺遲秋成心裡藏著什麼事,而這事似乎不小。
她深深地吸氣,人卻始終平靜不下來。牆壁上掛鐘滴答地走秒,電視機旁,一條紅尾大眼金魚在玻璃缸裡吐著泡泡,安靜也不靜的房間裡,一聲突如其來的撞門嚇了她一跳。她撫著胸口,聽到遲秋成大著舌頭在門外叫:「柴焰,開門,開門啊。」聲音委屈的好像個孩子。
「遲秋成,你喝酒了?」柴焰打開門,抱住迎面倒在她身上的遲秋成。遲秋成臉頰泛著紅,瞇著眼擺手,「就喝了一點點,他們要我喝,我怕你不高興,就喝了一點點。」
柴焰皺著眉,半拖半拽的把遲秋成弄進了房。遲秋成的房間在二樓,現在的情況,除非柴焰能化身大力水手*愛,否則想把遲秋成弄去二樓,真就不可能。
她喘著粗氣,踢開自己的房門,把遲秋成丟去了她床上,動作乾脆利落地好像在打比賽,被丟了的遲秋成悶悶哼了一聲,翻個身,扯住被角,突然嘿嘿傻笑起來:「柴焰的味道。」
廢話,她的房間,是別人的味道不就糟糕了。柴焰搖著頭出去,她要拿條濕毛巾,遲秋成喝多了,澡洗不了,臉和手還是要擦擦的,對了,她還要上網搜搜醒酒湯怎麼個煮法。
柴焰腦子裡安排著下面要做的事情,逕直走出房間,卻在經過玻璃魚缸時停住了腳步。身後的房間裡,遲秋成嗓音沙啞地說:「柴焰,我堅持的好難受。」
魚缸裡的金魚甩著尾巴,吐了個大泡泡,泡泡破了,裡面似乎滿滿得都是遲秋成的哀傷。
他這是怎麼了?柴焰覺得有必要和他談談了,但眼下,只有等他醒了再說。
安頓好遲秋成,柴焰發現自己快要遲到了。換了件衣服,她匆匆出了門。
***
花園街的臘梅謝了,黃花不在,綠葉長得倒很茂盛。銀灰色的suv從路中段急速駛過,一個急剎車後,車子便穩穩停在了花園路283號門前。
柴焰踩著高跟鞋從車上下來,幾步走到未南牙診的大門,推門進去。
大廳裡人不少,日光從大片的落地窗照進來,落在幾個無所事事的白大褂身上。
「陳未南不在?」
「老闆今天就沒來,我們也在找他,幾個預約的病人都等著他補牙呢。」接待愁眉苦臉的答。
柴焰側頭看了下房間,真如接待說的那樣,有幾個人坐在沙發上,其中捂著腮幫子,一臉牙疼的樣子。
想起牙疼,柴焰強忍住寒顫,收回目光,「如果他來了,告訴他我來找過他。」她說。
接待點頭應著,柴焰心裡卻發了愁,沒有醫生的證明信,裴新勇的保釋就通不過,通不過,她這個官司就難打了。她思考著其他辦法,慢慢的轉身朝門口去。
她人已經走到門前了,接待突然叫住了她,「差點忘了,老闆昨天回來說如果你來,就把這個交給你。」接待小跑著繞到柴焰面前,雙手遞給她一個棕色牛皮紙的件夾。
柴焰疑惑地接過袋子,邊拆開封口,邊想著裡面裝了什麼。明亮的日光照在她手上,捏著那份件的柴焰激動的幾乎跳起來。陳未南這小子,什麼時候把證明弄好了她都不知道。她開心地多看了幾眼醫生印章的地方,感慨著陳未南費心找了市裡的權威。
找個時間謝謝他,她想著,隨手抽出了另一張比證明小些的紙。
看了內容,她臉黑了。
字條上,陳未南字跡工整地寫著:和我求婚的那個女的太死纏爛打了,我出去躲兩天。
出息!柴焰暗暗罵著,可抿著嘴的她止不住就想,是誰會對陳未南這麼執著呢?
也許是因為才一會兒工夫她臉色變得太快,接待以為她不舒服,連忙倒了杯水給她。
柴焰卻擺擺手,沒接,「我不渴,還有,陳未南讓我轉告你們,他這幾天不會過來了。」
「啊?」
沒理會頓時亂套的房間,柴焰推門離開了這個滿是漱口水味道的房子。室外,天空澄澈高遠,陽光是春天獨有的乾淨透明,柴焰站在陽光裡,深深地做了次呼吸。
她想,如果那姑娘真能把陳未南拿下的話,那他和她就真的各自安寧了。
這樣不是挺好,她吹聲口哨,跨步上了車。
不是沒人說過柴焰對陳未南是有恃無恐,她自己知道,她不過是缺一個理由讓她放下,現在,這個理由似乎出現了。
蘄南的初春,碧空如洗,白雲裊裊,銀灰色的suv繞開一家賣裝飾材料的店舖,轉眼消失在街角。
***
下午三點剛過,橙黃的太陽橫陳在遠處的戎雲山頭,像個巨大的冰激凌球。柴焰舉著手裡的橙味蛋筒,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心滿意足的抿了抿嘴,「大媽,這蛋筒味道不錯。」她瞇眼看著攤主,微微然一笑。
抱著貓的老太太嘿嘿笑著,很受用柴焰的誇獎,「是我家手工打的,鄰居都愛這個味兒。」
柴焰豎起大拇指,又舔了一下,「你家住這兒?」
「是啊,就住後面那棟樓。」老太太扭著腰,轉頭指著店後面的高樓。白色高樓成片立著,玻璃泛著藍光映在柴焰眼底,她幾口吃完手裡剩下的蛋筒皮,抹抹嘴,「大媽,我看新聞說這裡出命案了?」
「是啊。死了個富婆,蠻慘的,有錢有什麼用,也換不回命。」
「大媽認識那家?」
「怎麼不認識,我就住她家樓上。」
「出事那天你在家?」
「我……」覺察出不對勁的老太太閉了口,警惕地看著柴焰,「小姑娘,你怎麼對這事這麼感興趣?」
裝嫩裝累了的柴焰索性打個哈欠,收起之前一臉白癡的表情,她低頭從包裡翻出張名片,「你好,我是死者丈夫裴新勇的辯護律師,有幾個問題想和你求證一下,他們夫妻的感情如何?平時會有矛盾嗎?家裡經濟來源靠誰?大媽,你別跑啊。」柴焰伸出手,裝模作樣的挽留著大媽,大媽嚇壞了似的,連連擺手說:「我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問別人去,別來問我。」
不過是問個證詞就嚇成這樣,等大媽逃進店裡關了門,柴焰手插著口袋,笑容無比自信:問不出什麼,就代表真有什麼,這是件不可言說是好事。
真以為她沒辦法讓他們開口了?柴焰笑了,那他們就太小瞧她了。
柴焰轉身離開,微風吹動她手裡的紙,上面記錄著裴新勇給她的一份名單,裴新勇說,這些人裡或許有人能證明他的清白。
柴焰不贊同他的話,記得病床上的裴新勇說完這句話就挨了柴焰一拳,柴焰說:「清白有時候不能靠證明,也要靠優秀的律師爭取。案子沒出結果前,你給我虛弱點。」
裴新勇憋氣的表情讓柴焰不禁莞爾,她揮著手臂,喊著:「下一個。」
夜色清幽,墨藍色的天空底下,兩道明黃光柱沿著曲線軌跡滑進了小區,柴焰搖下車窗,對才為她做了人工導航的門衛師傅做了個感謝的手勢後,穩穩的把車停在車位上。
她下了車。
夜微涼,她收緊領口,加快了腳步。就在剛剛,遲秋成才打了電話給她,他酒醒了,忘了說的那些醉話。他是問她什麼時候回家,他做好飯等她。
遲秋成問問而已,重要的是特別在乎她。柴焰抿著嘴,笑了又小跑了幾步。
公寓樓下,高瓦數的節能燈泡投下圓形的明亮區域,一個人站在燈下,自上而下的燈光把那人的五官銘刻的更加立體稜角。看清對方是誰的柴焰頓住腳步,也就是短短一秒鐘的晃神後,她扯起笑臉:「sophie,好久不見,有何貴幹啊。」
「柴焰,你在怪我。」
「哪敢,我該謝謝你,沒和沈曉那樣,痛打我這條落水狗。」
「柴焰……」sophie上前一步,像要伸手拉柴焰,可手才剛剛抬起來,就又自己放下了,她默默地歎氣,「柴焰,你以為我是因為相信沈曉的那些小伎倆才辭退的你嗎?」
「不是嗎?」
sophie又歎氣,「都說在其位謀其政,我也是身不由己,沈曉現在的靠山連我也開罪不起。我這麼說,你懂嗎?」
這些話柴焰之前就想過,她和sophie雖然沒有親密到成為彼此的閨中密友,可也是合作愉快的夥伴,不至於因為一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栽贓就翻臉。話說開了,柴焰繃著的臉也鬆了下來,她側目看著遠處的路燈,「如果你來是為了說這個,我也告訴你,我不怪你。」
「謝謝你,柴焰。」sophie上前一步,塞了樣東西給柴焰,「還有這個給你,會幫到你的。」
sophie這樣的舉動徹底弄亂了柴煙的情緒,她眨眨眼,試圖用這樣的行動讓眼睛不那麼酸。
「sophie……」
「我走了。」sophie拍拍柴焰的肩,「兒子在家等我呢。」
她側身繞開柴焰,沒幾步身影就和墨色的灌木叢重疊起來。
「對了,柴焰。」已經走遠了的sophie突然喊她。
「幹嘛?」
「你是和你男朋友住一起吧,來時,我看見陳未南進了這棟樓了,會去你家嗎?」
柴焰:……
那傢伙來幹嘛?找她嗎?可sophie說,陳未南進來已經很久了。
難道在和遲秋成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