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3.第113章 因果循環 文 / 純夏之塵
來到青雀傳訊的地方,書幽一眼便看到了那只張著翅膀,氣勢洶洶,渾身充滿了殺意的魔鷲。
因為對方年齡較長,故而比青雀強大許多,青雀一時也不敢貿然上前,只能站在一旁焦急地看著。
書幽不太明白眼下的狀況,這只魔鷲為何會如此憤怒,她此刻正在面對的,又是什麼人?
看到書幽,青雀這才送了口氣,跑到她身邊道:「大人,你快幫幫她吧。」
看來青雀已經知曉了這邊發生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青雀氣憤地一指對面:「那個道士好過分,搶了那個魔鷲的孩子,要用剛出生的小魔鷲煉製升仙丹藥!」
「升仙丹藥?」書幽詫異。
「嗯,那個道士根本就是個假的,他其實是個地仙,想要飛昇得道,這才假扮成道士,欺騙村民!」
書幽還未及答話,一旁的少昊激憤道:「你胡說,地仙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的!」
青雀撇撇嘴,一臉不屑:「別總說你們神仙仁慈善良,這世上太多為非作歹的仙人了,你不承認,不代表不存在。」
少昊顯然被激怒了,他一言不發,逕直衝向那只與道士對峙的魔鷲,「妖孽,休得傷人!」
這個時候的少昊,連青雀都打不過,更何況是魔鷲,果然還未近身,被那魔鷲射出的翎羽,刺穿了肩胛骨。
受了傷,他卻仍是不肯知難而退,還欲拚殺,魔鷲正處於狂暴狀態,這一回,怕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書幽見狀,連忙閃身過去,將他帶了回來,可魔鷲似乎已經神志不清了,就算書幽已經把少昊帶走,她卻不肯善罷甘休,數枚翎羽朝二人飛射而來,殺意騰騰。書幽抬手一揮,一道紫色光盾出現,將那些翎羽悉數攔下。
光盾消散,但魔氣卻留了下來,狂暴中的魔鷲感應到這股魔氣,驟然之間清醒過來。
「魔……魔主大人!」魔鷲愣了一下,隨後恢復人形,跪倒在書幽面前,「屬下不是有意要對魔主大人出手的!」
化為了人形的魔鷲,外表看上去,是一名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婦,一雙剪水雙瞳,瑩然如月,媚態如風。
看著那雙因淚水的洗滌,而明淨異常的眸,書幽忽而覺得很是熟悉,仔細一想,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在轉首,看向對面的屋舍,雖然周圍很安靜,但她卻能清楚的聽到那房中傳來的陣陣嬰兒啼哭。
呵,這世上道貌岸然者,豈止一個兩個,什麼仙神,說白了全是一群偽君子,假善人!
「你起來吧,此事我不與你計較,我只問你,這村裡發生的慘禍,是否乃你所為?」
魔鷲用力搖頭:「不,那些人不是我殺的,我只想找個安寧的地方,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將我的孩子撫養長大。」像是生怕書幽不信似的,她又磕了幾個頭,「屬下知道,夫君他犯下那等大錯,給魔界以及人界皆帶來浩劫,死有餘辜,屬下萬萬不敢再重蹈夫君覆轍,村中所發生的一切,皆是那地仙所為,還望魔主明察。」
這根本不用察,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她就能感覺到,這只魔鷲的身上並沒有血腥氣,「你且到一邊去,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魔鷲似乎不敢相信:「魔主大人,您……您肯相信我?」
「不是我肯相信你,而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力,想騙我,你還沒那個本事。」
說的也是,妄想欺騙魔主是根本不可能的,她的丈夫已經為她證明了一切。
魔鷲站起身,恭敬地退到一邊:「那就麻煩大人了。」
她似乎很是相信書幽,似乎只要魔主出面,她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一樣。
但書幽心裡卻很沒底,那個地仙到底是什麼來頭,他的實力到底有多強,這些她都不瞭解,如果只是單純殺死他,倒是沒什麼困難,但要從他手裡,毫髮無損地救出那些孩子,這便稍有難度了。
總之,先試探一番再說吧。
她抬手,指尖在空中劃了一圈,一道紫色光環將對面房屋籠罩起來。
與此同時,一束土黃色的光束自屋門內射出,朝著書幽所在方向而來。
她不閃不避,那道黃光在即將觸碰到她時,突然間碎裂開來,消散無蹤。
無力的人見剛才那一招不管用,也知道來人不好對付,於是使出了全力一擊,以書幽為中心,四周的土地驟然裂開,中間的地面快速下陷,就像一隻土怪的嘴巴,一點點將中央的人影吞噬。
魔鷲嚇了一跳,想要去阻攔,但腳下卻似被什麼東西纏住一般,動彈不得。
青雀在一旁解釋道:「你別擔心,魔主大人豈是那種貨色可以對抗的,你且看著便是。」
果然,當周圍的土地再次合攏時,那個本來已經被吞噬的人,卻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手裡還抱著兩個小小的襁褓。
魔鷲一喜,衝了過去:「我的孩子……」可當看到襁褓中嬰孩的模樣時,她臉上的喜色驟然褪去。
書幽將嬰孩交給青雀,吩咐他將兩個孩子,全部送到之前那個農婦手中後,才轉向魔鷲;「那地仙以障眼法將你的孩子藏了起來,我不敢貿然出手,生怕他狗急跳牆,對那孩子下重手。」
魔鷲失神地喃喃:「我的孩子她……她還有救麼?她會不會……會不會已經……」
「不會。」書幽斬釘截鐵道:「我能感覺到她的氣息,她肯定還活著。」
聞言,魔鷲這才放下心來,懇求地對書幽道:「大人,求您一定要救出我的孩子,不管用什麼方法,哪怕是要我的命都可以。」
「區區一個地仙,還不足以將你我逼到如此境地。」適才已經試探過那個地仙的實力,比她想像中還要弱上許多。
魔鷲點頭,現在她除了依靠書幽外,再無他法。
又以意念結出一道法印,房屋的周圍,在法印的籠罩下,開始一點點結出紫色的冰凌,魔類自是不怕她的魔焰玄冰,但那個地仙,在玄冰的逼迫下,就不得不現身了,除非他想連魂魄一起被玄冰凍結。
「哼,你這魔頭,為何壞我好事!」躲在房裡的地仙終於被逼了出來,但他不笨,知道要帶個擋箭牌。()
看到被對方捏在手裡的小魔鷲,站在書幽身後的魔鷲終於忍不住,想要衝過去:「你這混賬,把我的孩子還來!」
書幽蹙了蹙眉,強行將魔鷲拉了回來,眼看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後退,魔鷲再次出現狂暴起來:「我要殺了你,挖出你的心肺,喝乾你的鮮血!」
對方因手握把柄,自是有恃無恐,關心則亂,魔鷲要是這麼衝過去,怕是不但救不了她的孩子,反而連帶自己性命不保。
魔鷲已經狂化,她只能用禁術將她困住,見此情形,那地仙竟越發猖狂:「想救這小雜種?行啊,只要你為我收集滿一百個初生嬰兒的鮮血,我就放了這小怪物,怎麼樣?」
書幽厭惡地擰眉,袖口一揮,一道無形的牆出現在了自己與那地仙的周圍,隔絕了外界所有視線。
那地仙似乎被她強大的魔力震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也看不到明日昇起的太陽了。」
別人若是說這樣的話,他或許還會送上幾句嘲弄,但他心裡很明白,面前這個女子,完全有這個本事。
他道行太淺,看不出她的來歷,只能憑空猜測:「你是仙界派來的?」
「仙界?」書幽冷笑:「如果仙界知道了你這個人渣的存在,想必不會等到這個時候,你早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不是仙界的?那地仙迷惑了,除了神以外,還有誰會有這般強悍的力量?「既然不是仙界的,那便是魔界的人了。」
書幽沒有否認:「把你手裡那個孩子給我。」
給她?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呢!「想要?那就按照我說的去做!」說著,他掐住了那隻小魔鷲的脖子:「如若不然,我就一把擰下它的腦袋!」
因為剛剛出生,那隻小魔鷲還不會化形,甚至連翅膀都沒有長出來,看上去就像一隻長著雪白皮毛的小貓。小魔鷲的脖子被那地仙狠狠掐著,不能反抗,只會痛苦的掙扎,發出像貓兒一樣撕心裂肺的叫聲。
書幽的眼頓時沉了下來,眸中紫色漸漸濃郁:「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了你手中的孩子。」
如狂風席捲般的強大殺氣,即便隔著很遠的距離亦能感覺到,那地仙不由自主地開始雙腿發軟,但他卻始終不肯鬆手,眼前的魔這般強大,沒了手中這個護身符,他只有死路一條。
到這了這一刻,他或多或少,也能猜到對方的來頭了。
若真的是魔主親臨,那自己就是有幾百條命也不夠死的,所以,他只能賭上一把,「你放我走,我便不殺這小怪物,如何?」
書幽冷笑依舊:「你以為,事到如今,你還有與我談條件的資格嗎?」
那地仙發了狠,舉起手中的小魔鷲:「你殺我,我就殺它,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書幽的眸色完全被紫色覆蓋,面對張狂獰笑的地仙,她一動不動,紫色的長髮無風自舞,那地仙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就見腳下的土地長出了無數紫色的籐蔓,那些籐蔓迅速暴長,將他全身上下纏繞起來,無論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那些籐蔓漸漸收緊,他痛苦的哀嚎迴盪在狹小的空間內。
就在這時,一道金色人影衝了進來,手中握著一把匕首,朝纏在那地仙身上的籐蔓砍去。
這是第一次,少昊激發出所有神力,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勉強砍斷那些籐蔓,卻無法令那些籐蔓停止重生。
看著他不斷去砍那些籐蔓,直到筋疲力竭,卻依然不肯妥協的樣子,書幽心頭微微一絲震動。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那可笑的信仰對他來說,就真的那麼重要?
在徹底失去力氣倒下時,書幽收回了鬼枯籐。
她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看著他,「怎麼?你覺得我又在濫殺無辜了是嗎?」
他幾近力竭,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待回復了一些力氣,也只能斷斷續續道:「我要……親口問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腕,給他渡了些元神:「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也罷,既然你想知道,就去問吧,看看那個惡徒,會給你什麼樣的答案。」
他站起身,小聲道了句:「謝謝。」
萬年前的奕鉉,竟然也會如此誠懇地說謝謝,真是令她大感意外呢。
她但笑不語,抱出紫色光圈中的小魔鷲,返身走出屏障。
小魔鷲的母親已經昏過去了,書幽走到她身旁,將小魔鷲小心翼翼放在她懷中。
正要起身,小魔鷲忽然伸出爪子,勾住了她的衣領。
水汪汪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似乎對她很好奇,又對她很依戀,那雙沒有眼白的眸子,她第一次覺得如此可愛,而非恐怖。
看著這雙頗有靈氣的眼,她不禁想起那個明媚善睞的少女,怪不得她化為人形時能那麼嬌媚可人,原來小時候的她就可麼可愛。
輕輕拿掉她的小爪子,書幽回頭,看向少年的金色背影。
不用上前,她也可以清楚聽到他們的對話。
少昊似乎壓抑著情感,聲音顯得很低沉:「……竟然就為了這個,你便殺害如此多的無辜之人!你簡直就是個禽獸!」
那地仙滿不在乎地反駁:「幾百年來,我一直在庇護這一方民眾,我為他們做了那麼多,向他們索取一些報酬,又有何不可?待我法力大增,得道飛昇之際,再補償他們不更好?」
「你……謬論!身為地仙,你不保護自己的子民就算了,竟然還殘忍奪去他們的性命!你這樣,與妖魔又有何異!」
「呵呵……」那地仙笑得譏諷:「與妖魔何異?尊貴的天尊之子,您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神與魔,本來就是一樣的,魔有魔性,神也有私慾,神仙若真的能做到大公無私,這天界,就不會有天尊的存在了,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可以超越自己父親,成為這天下至強嗎?」
「我不想變強,我也不會為了自己的私慾,就去傷害他人!」他幾乎是在怒吼了。
那地仙聽了,卻笑得更加譏諷:「好笑,真是好笑!待有一日,你有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事,你就不會再這麼想了。尊貴的天尊之子,我相信,終會有這麼一天的,那時候的你,想必比我……還要殘忍百……呃!」隨後的話,伴隨著一聲痛苦悶哼而結束。
鋒利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入了地仙的心口,金色的光芒在匕首的刀刃上閃爍,若是一般刀劍,只會奪走一個人的生命力,但若是天界神兵,這一刀下去,連魂魄都能一併奪走。
這樣死去的地仙,魂魄將不能轉世,少昊不是不知道,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書幽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一幕,或許是她錯了,從一開始,他就是奕鉉,只不過換了個名字而已,那個單純的、質樸的、仁慈的少昊,只存在於自己腦海中。
今天不該帶他來的,或許,不讓他看到這世上最黑暗的一面,他就會永遠保持他的善良純真。
少年收回匕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般,轉身朝她走來。
她努力想從他臉上尋找到一絲悲痛或者自責,可她無論怎麼找,都毫無所獲。
看著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孔,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萬年後,再次見到了那個殺伐果決的大祭師。
「那個地仙已經被我殺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我父親那裡,也不會有人告訴他。」走到她身前,他淡淡道了一句。
「你可以不殺他的。」他的仙力已經被她抽離,讓他自生自滅,或許更能讓他痛苦。
少昊一邊擦拭手中的匕首,一邊道:「惡由心生,他這樣的惡靈,就算是轉世,也會繼續為害一方,不如趁早除去,以絕後患。」
看著少年堅決冷然的眼,心口又是一震,其實有時候,善惡之間的區分並沒有那麼清楚,極善有時也會變成極惡,陰陽構成了平衡,失卻一方,都會導致災禍的發生。
書幽開始發愁,這麼一個性格古怪的叛逆少年,應該交給有耐心有責任的人去教導,跟在自己身邊,怕是會越學越壞。
難道他後來那種殘虐乖戾的個性,全是自己造成的?
自作孽呀!
這時,青雀回來覆命,那只魔鷲也醒了,見孩子完好無損地在自己懷裡,感動的不知對書幽說什麼才好,見她又要向自己下跪,書幽連忙阻止,「你在人界待了多久?怎麼也學會了這婆媽的一套。」
魔鷲誠摯道:「屬下是真的不知該怎麼感謝您才好,這孩子……以後就是您的了,她此後一生,都只為魔主大人效命。」書幽還來不及拒絕,魔鷲就又道:「孩子還未取名,魔主大人若是不嫌棄,就賜她一個名字吧。」
書幽下意識脫口道:「叫血練吧。」
魔鷲大喜:「多謝魔主賜名。」
一切皆大歡喜,書幽看著眼前一幕,忽而失了神。
萬事有因才有果,她突然有些害怕起來,曾經做過的那些夢,也許並不是夢,她和奕鉉之間的愛恨糾葛,說不定,也是這因果循環中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