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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5.第95章 從頭開始 文 / 純夏之塵

    她眼神像燃著火,任何被這片烈火籠罩的人,都會被焚燒殆盡,冰火兩重天,皇昱怔愣著說不出話來。()

    「你說呀!」她再一次逼問。

    皇昱搖搖頭,別開眼去。

    「你知道的?對不對?」錦歌緊緊拽著他的領口,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不許他逃避。

    「錦歌,我……」皇昱閉上眼,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怎樣,身體竟然在瑟瑟發抖:「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面對……」

    見他這般,錦歌更加肯定他知曉真相:「回到我的話!到底是誰害了洛大姐,是誰!」

    「……」皇昱緊緊閉著青白的雙唇,大雨澆灌而下,在少年稚嫩的臉龐上,留下蒼白的雪色。

    「皇昱,你快說,快說話呀!」

    「夠了!」北堂胤炎一聲厲喝,站起身來:「不要再為難他了。」他轉向錦歌:「你不是想知道嗎?好,我告訴你,害死洛秀兒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我,一個是平樂公主。」

    錦歌怔怔看著他,雨水阻擋了視線,看什麼都模糊的很,在這樣的瓢潑大雨中,她幾乎要看不清北堂胤炎的容貌:「哥……你在說……什麼?」

    北堂胤炎不再看她,將視線投向遠處高高的宮牆,以往看去,牆內仿若人間仙境,世外桃源,金碧輝煌下,滿眼都是光鮮亮麗,但現在,隔著一片朦朧的雨水看去,那裡就像是在照妖鏡下突然顯形的妖怪,一下子露出了諸多醜惡貪婪與殘酷之態,那個地方,哪裡是什麼人間仙境,分明就是修羅地獄啊!

    有人可以在那個地獄中活下來,哪怕是苟延殘喘,同流合污,但有的人,卻不能夠。

    那些燦爛如明珠,純淨如山泉的靈魂,永遠也無法抵禦這一片污穢的黑暗,就因為太純淨,所以才會被污濁輕易吞噬。

    光明散去,留下的,只有無盡罪惡。

    「我要出人頭地,要大權在握,要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面前抬起頭來……錦歌,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為什麼要突然問這個問題?她茫然搖頭:「不……不知道。」

    「呵。」他忽然笑了一下,手指輕輕撫過洛秀兒滿面傷痕的臉,「其實你知道,只是不願意說出來而已,還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你說就算我想以德報怨,其他人也不會接受,還說到了該為自己考慮的時候,那時候,我不肯去看著這世間最殘酷的那一面,將自己永遠封閉在美好與天真裡面,或許,能一直這樣愚笨下去也不錯……但實際上,我根本不像自己想像的那般光明磊落,坦蕩自若,我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哥,你到底在說什麼!」聽到他這樣自厭的口氣,錦歌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擔心,生怕那時候的猜測會應驗。

    「錦歌,是我,是我特意讓平樂公主注意到我的,有了她做後盾,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去達成自己的目標,因為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辦法!」終於將事實說出來了,北堂胤炎反而覺得輕鬆起來。

    錦歌怔怔的,她的腦袋一片混亂,好像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平樂公主……」雖然北堂胤炎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但事實已經昭然若揭。

    「錦歌,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原來……原來北堂胤炎竟然會這樣卑鄙的一個人。」苦笑了一聲,北堂胤炎被雨水洗刷得澀痛的眼。

    雨水淅淅瀝瀝,嘈雜的聲音不斷響在耳畔,錦歌呆愣了許久,終於在一片冷意中找回了神智,一剎那,胸腹之中,怒火狂湧,「哥,你在說什麼呢!害死洛大姐的人是平樂公主,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要殺了她!」這一刻,她什麼也不願想,什麼也不敢想,她只想去殺了那個叫做平樂的女人!

    可還沒等衝出去,手腕就被北堂胤炎牢牢握住。

    「你放開我!」她掙扎。

    北堂胤炎不為所動。

    「你抓著我做什麼?難道你不想為洛秀兒報仇?」她紅著雙目,死死瞪著北堂胤炎。

    相比於她的狂怒,北堂胤炎卻是無比鎮定,連眼中的光澤都是沉靜一片,無波無瀾,猶如一汪死水:「不許去。」

    「我不去?那你呢?你會不會去?」她質問。

    「我也不會去。」他回答地平靜無比,也堅定無比。

    她像是不能置信一般看著北堂胤炎:「你不去?你不去?你竟然不去!」她猛地抽手,「沒想到你竟然會是這樣的人,洛秀兒是因你而死,你卻不肯為她報仇?那我呢?要是我也死了,你是不是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住口!」一向溫煦的北堂胤炎也不禁怒意上頭,「這樣的話,以後不許再說!」

    錦歌也知道自己過激了,但面對此時此刻的情形,又有幾人能保持絕對的冷靜?

    「我知道哥哥疼我,但洛大姐對哥哥的情誼,不比我少!」她反手扯住北堂胤炎的袖口,幾乎以哀求的口氣道:「若是連哥哥也不為她報仇,還有誰會幫她討回這個公道呢?」

    北堂胤炎垂著頭,半晌不說話,錦歌鬧不懂他什麼心思,這會兒整個心都是木的,與其說是為洛秀兒報仇,倒不如說是為了自己心底的那股憤怒。

    終於,他抬起頭來,臉上的神情還是那麼堅決,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動搖過:「錦歌,我不能去。別急著打斷我,你應該沒有忘記,勸我參加護從比試的人,正是你自己吧?」

    是啊,勸他參加比試,爭取護從名額的人,正是她。被問到這裡,她突然間窮於應對。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為了你的期望,我一直在努力。」他露出兄長的慈和,雙手輕輕搭在她肩上,語氣平和而沉肅:「這條路,是我和你一同選擇的,我沒有任何後悔,也不希望你為此而感到後悔,既然我們選擇了這條路,那麼不管它多艱難,多崎嶇,多黑暗,我們都要一直走下去,永遠不能回頭,因為我們別無選擇,你明白嗎?」

    不需要他一再強調,這條路有多艱險,她比他更清楚,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那所謂的命運。

    腦中突然又浮現出承玉曾經問她的那個問題——失去還是犧牲?

    因為她不想失去,所以才選擇犧牲,犧牲朋友,犧牲曾經的快樂無憂,犧牲心底最後殘存的一絲正義。

    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價,只要主動選擇了放棄,那麼或許,老天爺就不會再從自己身邊奪走其他的。

    心底的憤怒,驟然間被熄滅,灼烈的火焰,也變為了萬載不化的寒冰。

    她伸出雙手,將自己緊緊環抱。

    北堂胤炎說錯了,害死洛秀兒的不是他,也不是那個平樂公主,而是自己。

    是她,北堂錦歌。

    ……

    洛秀兒就這樣死了,死的無聲無息,不明不白,而那個殺人兇手,卻還在快活無憂地活著。

    她期間曾進宮一次,見到了那個平樂公主。

    平樂。

    聽說這個封號是皇帝親自為她挑選的,意喻平安喜樂。

    是啊,她是平安喜樂了,那別人呢?她在享受著身份給她帶來的富貴與安逸時,何曾想過別人?她的父皇給她平安喜樂,那誰又給洛秀兒平安喜樂呢?

    或許因為錦歌是北堂胤炎的妹妹,這個驕縱的公主,對她尚有一絲尊重,甚至是討好。

    宮裡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意,好像他們天生就是這麼快樂,生活在人間仙境,無憂無慮。

    錦歌旁敲側擊地問過平樂,她是怎麼知道洛秀兒住處的,又是怎麼知道她和北堂胤炎之間關係的,小公主被人保護得很好,天真爛漫,毫無心機,這一點也讓錦歌覺得奇怪,這樣的女孩子,明明像陽光一樣溫暖乾淨,怎麼會那麼狠心,輕易便奪走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

    或許正是因為太純淨了,極致的乾淨便是污穢,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以為奪人性命,就和她常玩的遊戲一樣簡單,她沒有丁點罪惡感,還是笑得那麼明媚,像個仙女。

    她告訴錦歌,洛秀兒要與她搶駙馬的事,是她宮裡的一個婢女告訴她的,而這個婢女是從何處聽說,她便不知道了,第一,她沒必要問那麼清楚,第二,以她的身份,根本不該去問那麼清楚,所以說,她還是太天真了,一個因天真被人利用,用天真來做殺人利器的嬌蠻公主,真是讓人又恨又憐。

    為了弄清事實真相,她請求平樂幫她找到那位婢女,平樂當時要去參加一個宴會,答應第二天再幫她找,可誰料,當天晚上那婢女便投井自盡了。平樂被嚇壞了,病了一場,纏綿病榻多日,錦歌也無機會再見她。

    看樣子,那個她前世的仇人,就在這個皇宮裡,且藏得很深,要想將她找出來,怕是還得費一番功夫。

    不知道她接下來又會做什麼,還記得那天晚上,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這才是個開始。

    前世的事,她已經記不得了,她只當自己是北堂錦歌,過只屬於北堂錦歌的生活,但先有奕鉉來打亂她的平靜,接下來,又是這個所謂的仇人,為什麼她想要過平靜的生活,老天爺都不允許呢?從來沒聽過,前世的債需要今生來還的,凡人尚且可以拋卻前世種種,好歹她也是神仙轉世,就算沒了神骨,老天也不至於要這麼整她吧!

    覺得特別累,書幽這個身份,不但沒有給她帶來好處,反而讓她遭受了不少的折磨,要是可以完全拋開一切,只做北堂錦歌就好了。

    難道當初決定來帝江,真是來錯了?

    北堂胤炎讓她不要後悔,她不想後悔,只是覺得,或許不來帝江,現在的生活應當會很平靜才對。

    人就是這樣,擁有時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哪怕是繼續待在北堂世家,做個人人鄙視的廢物,也比現在****擔驚受怕要好得多。

    自打發生了洛秀兒那件事,她除了進過一次宮,就一直窩在自己的房間裡,她承認,自己是真的害怕,害怕那些不幸,會再次發生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

    她一廂情願地認為,只要自己不再與任何人接觸,那些厄運,就不會找上他們。

    或許這種想法很幼稚,但只有這麼做,才能稍微緩解她內心當中的恐懼。

    「錦歌,我已經決定,迎娶平樂公主。」

    一個月後,當錦歌覺得自己快要發霉,決定出去走走的時候,竟然得到了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

    隔著通冥寶鏡,北堂胤炎的神色有些模糊,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無法從他的口氣中判斷他是否開心喜悅,但她卻知道,他心裡必然是不快樂的。

    可她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恭喜嗎?這樣的話,別說是北堂胤炎不願聽,她自己也是說不出口的,讓他改變決定?這條路已經走到這個份上了,現在回頭,那當初的一切努力,豈不是全部白費?他們來帝江的意義,也將不復存在。

    最終只能道一句:「善待自己,好好保重。」

    「錦歌,你是不是很恨我?」沒有聽到預期的反對,北堂胤炎心裡反而沒底了。

    錦歌怔怔望著鏡子,輕輕搖了搖頭:「不恨,我只害怕你過得不開心,以後想起來,會憎恨我當初做的決定。」

    「錦歌,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他聲音沉沉,看著鏡子另一面的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在每一次開口前,被硬生生嚥了回去:「你要好好的,以前說的話我都沒忘,等我大富大貴了,你就跟著我享清福吧。」

    她笑,心裡面酸酸的,這個哥哥是她白撿來的,他對自己這麼好,是因為自己是他血肉至親的妹妹吧,他要是知道,他的妹妹早就已經死了,而自己,只不過是鳩佔鵲巢的一縷幽魂,他會怎麼樣呢?到時候,可就不止是恨自己這麼簡單了。

    「哥,你……就算為我這個妹妹,你也要好好待自己,千萬保重。」

    她雖竭力保持平靜,但話語中還是難免帶了絲顫抖,聽得北堂胤炎莫名其妙,總覺得她像在交代後事一樣,讓人感到不安:「錦歌,別胡思亂想,平樂公主其實挺好的,等我們成了親,我再跟她講講道理,她心性不錯,以後會是個好姑娘,你別為我擔心,要是不想來參加喜宴,也別委屈自己,等我閒下來,在出宮去看你。」

    錦歌點點頭,放下鏡子,什麼也沒有再說。

    這樣也好,北堂胤炎成了家,就會漸漸淡忘自己這個妹妹,雖說有點對不起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但她為了個男人就要死要活,一點也不惜福,自己也沒什麼好愧疚了,起碼自己會好好活著,不用北堂胤炎時時操心,如果原先的北堂錦歌沒死,北堂胤炎能不能娶到媳婦都是個未知數。

    這麼一想,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呢。

    憋了好些天,第一次出門,才覺得能呼吸到新鮮空氣,感受大自然的清新美妙是件多麼好的事情。

    她沒地方去,以前喜歡帝江的熱鬧,但現在,卻會平添傷感。

    抱著走到哪算哪的心思,竟然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承玉的浣蓮居。

    看著滿池的花朵,再一次感歎,世事果真都如這蓮花一般,外表純淨美麗,內裡骯髒陰穢。

    夕陽西下時,景色最美,池水被染成金紅色,荷花的花瓣四周,也被裹上一層淡淡的金色,一切都有如被聖光籠罩,乍一看去,彷彿瑤池仙境。

    這一霎的驚艷,令人畢生難忘,就如飛蛾撲火,只為僅有的一次蓬勃盛放。

    絢爛,美麗,悲壯,催人淚下。

    眼裡湧出淚霧,她輕輕眨了眨眼,一滴淚墜下,卻沒有落入池中,而是一隻雪白的掌心。

    她怔怔轉頭,看著一張同樣被包裹在金光之下的玉色臉龐,「承玉,我忽然發現,我不如自己想像中堅強。」

    他與她並肩而坐,瞇起眼,欣賞起眼前的美景:「那就不要堅強,人總有脆弱的時候。」

    「可我以為自己會很堅強。」

    「你想做個堅強的人?」

    「嗯。」她點點頭,沒有任何彷徨。想要做堅強的人,是不想成為他人的負累,同時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自由自在。

    可現在,她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堅強,也就失去了自在而活的資本。

    他輕歎一聲,琉璃一般的眸子中,映滿了璀璨華光,「你可聽過,剛則易折?」

    她點頭,「聽過。」

    「你可以堅強,但不要任何事都自己一個人承受,適當去依靠他人,對你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有人可以一起分擔憂愁,你才能真正堅強起來。」他語重心長,像個年長的智者。

    「依靠他人?」這樣的事情,她之前連想都沒想過。

    「是,依靠他人。」他微笑著轉過頭來,「你願不願意依靠我一次,我們一起離開帝江,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安頓下來,徹底拋卻從前所有,從頭開始?」

    就像一個美麗的夢境,聽到從頭開始那四個字,忽然覺得心裡那些悲慼的陰翳,全部不見了。

    從頭開始嗎?

    她笑起來,重新將目光投向被金光籠罩的荷塘。

    人生的旅途中,其實有很多美景,不是不存在,而是我們沒有看見。

    她做出個擁抱太陽的姿勢,深吸口氣,大聲道:「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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