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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4.第94章 與你有仇 文 / 純夏之塵

    就如北堂胤炎所說,洛秀兒位於九尾巷的住處,的確空無一人,冷清死寂。但房間內的擺設,卻仍是主人離開前的模樣,甚至桌上,還放著一件縫了一半的衣衫,抬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壺,茶水早就涼了,掀開壺蓋,藉著微光向內查看,茶水渾濁漆黑,看樣子這茶已經泡了很久。

    洛秀兒到底去哪了?看房內的一景一物,不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就算被那家提親姑娘的家人留下小住,她也不會一點消息不給自己。

    會出事嗎?只是去提親而已,能出什麼事呢!

    她告訴自己,一定不會有事,彷彿只要她相信洛秀兒是平安的,那她就一定是平安的。

    房間裡面找不到任何線索,正要離開,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紅光,紅光在屋內繞了一圈,然後聽到窮奇說:「這屋內有傀儡術的痕跡。」

    「傀儡術?」錦歌詫異:「跟洛秀兒失蹤有關?」

    「不知道,但使用傀儡術,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此話何解?」

    「你知道傀儡術,是做什麼用的嗎?」

    錦歌搖搖頭:「不知道。」別說知道了,就是連聽都沒聽過。

    「傀儡術是一種以傀儡蟲為媒介,操控死者的詭秘法術。」

    「操控死者!」錦歌大驚,一個可怕的想法驟然冒了出來。

    「沒有你的召喚,吾之前一直沉睡,但隱約中,卻仍是可以感覺到一股陰腐的死人之氣,想來這被操控的傀儡,就在你的朋友當中。」

    錦歌突然覺得腦子很亂:「你的意思是說,那些能說話能活動的人,也許並非是活人,而是被操控的死人?」

    「正是。」

    心底的不安感越發重了,不管洛秀兒此刻在哪裡,她都是處在危險當中的,所以必須盡快找到她!

    可是,去哪裡找她呢?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那被縫了一半的男式衣物上,「這上面是否有傀儡術的痕跡?」

    「不錯,這上面的陰腐之氣最重。」

    心頭一跳,來不及細想,錦歌吩咐道:「快,幫我找到這件衣服的主人!」

    紅光盤旋著向四周散去,片刻後,紅光重新凝聚:「找到了。」

    「帶我過去。」

    ……

    空間驟夕轉換,瞬間便來到了一處廢棄的廟宇前。

    這裡錦歌從未來過,看著遍地荒蕪,但憑著感覺,猜想這間廟宇應當仍是位於帝江城內。

    看樣子,洛微生就在這件破廟內。

    找到了洛微生,也就等於找到了洛秀兒,生怕去晚了會來不及,所以也沒有仔細探查有沒有埋伏或陷阱,錦歌便直接闖進了廟中。

    廟宇不大,繞過大殿,便來到了後院,在方丈室內,錦歌找打了洛微生。

    之前沒覺得有什麼,但自打聽窮奇說起傀儡術,她越發覺得,這個洛微生不像個活生生的人。

    他背對著自己,身形隱在一片陰影中,如同陰厲鬼魅。

    「洛微生。」錦歌冷聲喚道。

    那個背影依舊站得筆直,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

    她蹙了蹙眉,謹慎地向前邁了一步:「洛秀兒在哪?」

    洛微生還是不說話,詭異的氣氛配著詭異的人,實在令人頭皮發麻。錦歌死死盯著那人影,同時探手入懷,摸上藏於懷中的神火飛鴉。

    手指剛觸到冰冷的暗器,一直背對著她的人忽而轉過身來,月色的照耀下,少年臉上泛著一抹詭異的青色,猛地一瞧,就像是從地下墳墓爬出的殭屍。

    錦歌下意識往後撤了一步,一直沒有表情的少年,嘴角突地咧了一下。

    就像是被人操控的無生命人偶,向你發出邪惡的笑意。

    錦歌膽子一向很大,但面對眼前的詭異景象,仍是不由得毛骨悚然。

    「洛秀兒在哪?」她強壓下心底的懼意,再次發問。

    洛微生笑得更暢快了,那是一種近乎於癲狂的笑,但最讓人不舒服的是,他雖是在笑,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錦歌終於忍不住了,掏出懷中暗器,對準少年:「還不說嗎?不要以為你是洛秀兒的弟弟,我就不敢對你出手。」

    洛微生還在笑,直到錦發動暗器,無數細小的火爪,將洛微生包裹在一片火海中時,他才停下大笑。

    很少有人能在神火飛鴉的攻擊中存活下來,洛微生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孱弱少年罷了,被暗器擊中的他卻毫髮未損。

    「你到底是誰?」之前的懷疑,現在已經變為肯定,洛微生根本就不是洛秀兒的弟弟,或者說,眼前這個,只是洛微生的仿冒貨。

    「你要找洛秀兒?」一直靜默不語的人終於開口說話了。

    「她在哪?」

    洛微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眼睛中都是沒有光彩的,只有嘴巴在隨著說話的聲音而開合張翕:「就算我告訴你她在哪,你也沒有那個本事救她出來。」

    果然,還是來晚了嗎?錦歌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鎮定,「廢話少說,你只要告訴我,她在哪?」

    「如果我不說呢?」

    「那我就殺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洛微生又笑了起來,猖狂得意:「殺了我?你要殺了誰,洛微生嗎?」

    錦歌眼瞳一縮:「你不是他,對麼?」

    「你才看出來嗎?」就像被牽動擺弄的木偶,少年抬起自己的一直胳膊:「這個身體,早就已經死了!不過,雖然死了,卻極是好用呢。」

    死了?想到窮奇所言的傀儡術,錦歌這才恍然大悟:「是你,是你用傀儡蟲在操控洛微生!」知道了真相,反而不如之前那麼害怕了:「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洛秀兒到底有你有何仇怨!」

    「仇怨?你莫要弄錯了,與我有仇的,可不是洛秀兒這個笨女人,而是你,書幽。」

    再一次聽到書幽這個名字,錦歌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憤怒,又像是恐懼,還有一絲絲的期待。

    「這麼說,你是我在上一世的仇人?」

    「說仇人也算不上,只不過,我今日落得如此下場,全是拜你所賜。」

    「可以說的具體點嗎?」

    「具體?」少年的頭顱驀地轉過來,因為用力過猛,甚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你真的忘了?」

    錦歌冷聲道:「都說是上一世的事了,我怎麼還能記得。」說完,又頗為好奇地問:「既然我這一世變為了凡人,那你也應該是個凡人吧?」

    洛微生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想必那個操控的他的人,此刻也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錦歌撣了撣袖口,仰首看向頭頂上方的一張蛛網:「既然是凡人,就算報了仇又能如何?這一輩子逝去,來生你照樣還是個凡人,永遠也不可能重歸天庭。」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某位大神已經答應幫我重塑神骨,雖然還只是最末等的神體,但假以時日,我總會重新位列仙班,屆時我是神,而你卻將身敗名裂,遭人唾棄,九州大陸,。無一處容身之地。」

    「哎呀,好慘啊,我真是害怕極了!」

    「你可以不信,反正你總是這樣,驕傲自滿,不過沒關係,等你嘗到世間最痛苦的絕望時,我一定會好好欣賞一番的。」有低低的笑聲,從少年的喉中發出,「人都是這樣,在沒有面臨真正苦難的絕望前,都以為自己很堅強,但實際上卻是不堪一擊,最終,只能用瘋癲發狂來逃避一切,真是可憐。」

    「你到底是誰?」前世記憶雖已盡失,但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卻是那麼熟悉。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不過現在……我不想告訴你。」對方語氣輕慢,就似在玩一場有趣的遊戲。

    事關洛秀兒性命,她實在沒有心裡再陪他玩下去:「那就告訴我洛秀兒在哪!」

    「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啊,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天下諸事盡由你掌控嗎?那你就去找好了!」

    「你……」再憤怒也只能忍著,這種憋屈的感覺讓錦歌難受不已。

    「你恨我,對麼?可你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甚至連該恨誰都不知道。那女人也真是蠢,只要是她這個弟弟說的話,她就深信不疑,明明已經察覺到危險了,卻怎麼都不願懷疑自己的弟弟,對了,你不是有個哥哥嗎?是不是只要他說的話,你就毫不懷疑,甚至連他要害你,你也無所謂?」

    錦歌臉色大變,再也無法保持偽裝的冷靜:「你敢動我哥哥一下,我必叫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對方有恃無恐,自是不會害怕她的威嚇,用少年清潤的嗓音,發出尖利的怪笑:「書幽,人間都已經快百年了,你卻還是這個樣子!我真搞不懂,天尊大人怎麼會喜歡你!怎麼會不惜以移魂之術,消耗自己神壽為代價替你續命!」

    天尊……

    奕鉉……

    他果然還有事瞞著自己!

    「你到底在說什麼!」

    「哼,你當然不知道,你那麼自私,心安理得享受他人給予的一切,卻從未想過,那個付出了所有的人,承受了怎樣的痛苦!我比你更適合天尊,總有一天他會明白,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人!」

    聽他口氣,背後操控之人應當是個女子。

    女人?

    今生跟自己有仇怨的,她倒是能數出幾個來,但前世,她除了知道自己是神祇外,其餘全是空白一片,想不到自己前世人緣這麼不好,也不知跟哪位神仙結了這樣的深仇大恨,都已經下了界,還念念不忘找自己報仇……等等,她從鏡虛之海跳下來,記憶全無,那這個人呢?她是怎麼來到人界的?被貶斥下凡?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還會留有上一世的記憶?

    「我不會跟你搶,你喜歡奕鉉大可憑自己本事讓他愛上你,我這一世,是北堂錦歌,不是什麼書幽,我看重我在人界的朋友和親人,不允許他們受到任何傷害,你既然馬上就要重新做回神仙了,又何必跟我這個凡人斤斤計較,放了洛秀兒,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深深的無力感在心底蔓延,如今她也只能用這樣的辦法,來勸說對方放了洛秀兒。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只不過……」對方操控洛微生舉起左手,又不知從哪摸出一把長刀,狠狠朝著那只舉起的手臂砍去,頓時血流如注,「已經晚了,帶走洛秀兒的人不是我,我也沒辦法救她呢。」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了她!」鮮血的顏色,刺痛了雙眼,身體裡的血液開始似狂風巨浪,咆哮翻騰,有種力量似要噴薄而出,將她吞噬。

    「只是個死人而已,再怎麼折磨他,他都是不會痛的!」又一刀砍下,洛微生的右腿頃刻間與身體分離,血花四濺,如煙火般蓬的散開,化為血雨點點,落在錦歌的臉龐與衣襟上。

    不好,之前那種胸口激盪,全身似要爆裂開的感覺又出來了,望著被斬下左臂和右腿的少年屍身,她莫名想要上前,親手將其撕扯成一片一片,感受血液與器髒的溫暖與腥甜。

    「書幽,你就是個怪物,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我受到的痛苦,會讓你百倍償還回來!」少年的身體,像突然失去了支撐,重重倒下,「這才是個開始……」嘶啞的聲音不斷迴響在耳邊,錦歌跪倒在地,覺得整個人都快被一股滔天憤怒吞噬掉,許多從未見過的片段,自眼前飛快閃過,有一瞬清明,有一瞬絕望,有一瞬瘋狂,有一瞬迷惘,不知過了多久,那些混亂不堪的聲音和情緒才慢慢消散下去,身體也逐漸恢復平靜。

    愣愣看著對面少年殘缺不全的屍體,她無法想像,將那屍體碾成血肉的人竟會是自己。

    最近越來越不正常了,身體裡面好像有個靈魂,在不斷地掙扎,一點點蠶食著自己。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覺得,那個被禁錮的靈魂才是真正的自己,而現在這個,只不過是鳩佔鵲巢而已。

    爬起身,打算找一口井,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跡,這時隨身攜帶的通冥寶鏡忽然發出光亮,錦歌連忙點了一下。

    「皇昱,我大哥呢?你快告訴她,洛大姐她有危……」

    「我們找到她了。」皇昱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到,鏡子另一邊的錦歌自然也沒聽清。

    「你說什麼?」

    「我和你大哥……已經找到洛秀兒了。」皇昱神情疲憊,眼中還藏著幾縷血絲,錦歌從未見過這樣的皇昱,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了。

    「你們已經找到了?那……她在哪?」

    皇昱哭喪著臉不說話,錦歌急了,大聲催道:「說話呀,洛大姐人在哪!」

    「錦歌……你……你……到皇宮西側的重華門來,我……我和胤炎大哥在這裡等你……」

    「你還沒告訴我洛大姐怎麼樣呢?」

    「她……她……」皇昱支支吾吾,嗓子像被堵住說不出話來,「你先過來吧,等到了這裡你,你……你就知道了。」

    錦歌忽然不敢問了,皇昱的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了不詳的訊息,她怔怔放下鏡子:「好,我這就過來。」

    一路上,她都在想,洛秀兒到底發生了什麼?皇昱那樣的表情,又代表了什麼?為什麼哥哥不來與自己說話?

    想著想著,她就不敢想了。

    她害怕,聯繫種種跡象,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到一個安心的結論,她甚至在即將到達重華門的時候,停下腳步,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直到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被冰涼雨水澆淋的腦袋,才有了些清醒。

    就算站在這裡永遠不再前進,事實依然是事實,不管是好是壞,她總要去看一眼,逃避沒有任何意義。

    到了重華門,因為雨下得太大,視線被雨水遮蔽,她很難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能隱約看到皇昱站在牆根下,旁邊坐著北堂胤炎,在他懷裡,好像還抱著一個人。

    因為看的不甚清楚,她沒有立刻呼喚他們,而是又往前趕了幾步,一直走到牆根下。

    抹了把被雨水蜇得發痛的眼,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一幕。

    渾身是血的洛秀兒,靜靜躺在北堂胤炎懷中,一動一動,雨水沖刷著她滿是血痕的臉,安靜的模樣彷彿正在無聲哭泣。

    腦中頓時轟的一聲,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撫上洛秀兒冰冷的臉頰。

    好冷,沒有一絲溫度……

    沒事的,她只是淋了太久的雨,所以才會渾身冰冷,錦歌脫下外裳,想要蓋到洛秀兒身上,卻被北堂胤炎握住阻止:「不用了。」

    「怎麼會不用?哥哥你就算身強力壯,不怕生病,但洛大姐可是女兒家,淋久了會染上風寒的,帶她去避避雨吧。」

    北堂胤炎牢牢握著她的手腕,還是重複那句話:「不用了。」

    「哥!」她扭動手腕,不管那准心刺痛,硬是將衣裳蓋在了洛秀兒的身上:「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洛秀兒那樣子,一看就知道遭受過非人的折磨。

    北堂胤炎緩緩鬆開手,面無表情地看著腳下的水灘,雨水早已將他淋透,但他卻渾然不覺,「沒什麼,你回去吧。」

    「回去?」她像是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你讓我回去?」

    「五殿下,麻煩你送錦歌回去。」北堂胤炎看也不看她,彷彿一尊雕塑。

    皇昱為難地看了眼錦歌,按理說斷然沒有下屬來命令主子的,但這個時候,已經談不上什麼規矩了,他剛伸手,就被錦歌一把甩開,咄咄逼人的視線緊跟著朝他射來:「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洛秀兒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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