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四十四深藏不露（上） 文 / 召南余歌
兩人一個埋頭讀書，一個用功練廚藝，不知不覺中，熱氣炎炎的夏天便無影無蹤了，雖然有秋老虎一說，可九月的天還是漸漸轉涼了——
整個夏天，因為屋裡實在悶熱，在先生的要求下，沈少卿便把書桌擺在了小院裡面，為了遮陰乘涼，季宣懷還特意搭了涼棚，並在涼棚附近種了些豆角，雖然因為種的太晚了，沒等結什麼果實就隨著秋風枯萎了，可豆角的籐蔓爬滿整個涼棚，遮陰納涼的效果，遠比院子一角那顆歪脖子樹好多了。
經過了一夜秋風，今天的天晴的格外好，中午前後，太陽高高的掛在空中，讓人感覺*辣的，吃過午飯之後，原本要午睡一會的先生，瞇著一雙老眼，用手擋著刺眼的光線，欣賞了一會棚上地下皆落葉的秋景後，大概覺得頗有意趣，便喊出了沈少卿，也不讓他帶書和書桌，只搬了兩張椅子，坐定之後，也不說話，只拿著手中的小茶壺，閉上眼睛，一口一口的品了起來。
雖然他看上去是相當的愜意，臉上的神情像是在聆聽一首絕妙的樂曲一般，可就坐在他身側的沈少卿，此時卻是一陣迷茫。他看了看獨自沉醉的先生，也猜到他約莫是在欣賞這枯葉凋落的蕭疏景致，可他自己卻一點興趣都沒有，自從先生開始教他之後，課業方面督促的很嚴，原本只負責啟蒙的村塾先生教的的確少了一些，縱然沈少卿有再高的天賦，也不能憑空悟出來，所以他這幾個月過得也並不輕鬆。
可此時再怎麼想進屋讀書，先生沒發話，他也不敢擅自行動，只能呆呆地盯著一片被陽光照成金色的葉子，腦海中溫習著上午的功課。
「秋風蕭瑟，落葉飄零，雖略顯寂寥，卻別有淡泊之意，許久沒有這般靜心體悟過了，你覺得如何？」等一壺茶全部喝光之後，先生終於睜開了眼，看向沈少卿問道。
哪知沈少卿正想的入迷，壓根就沒聽進去他的話，更別說回答他了。
「咳咳……」沒想到一向只知埋首讀書的沈少卿比他更加陶醉，他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該叫醒他，只是又打量了一會，越看越覺得沈少卿更像是在發呆，於是故意出聲提醒他道。
「先生欣賞完了？」終於回過神來的沈少卿站了起來，向他問道。
「……嗯。」一見他白白辜負了自己的一片好意，本來談興正濃的先生有些不是滋味的應付了一句，隨即轉移話題般地抱怨道：「那個混小子，一點也不懂風，要是當初聽我的，在這四周種上一圈竹子，此時的景象必然比這些枯枝敗葉要好的多了。」
當時涼棚搭好之後，他們並沒有想著種些什麼，季宣懷只是隨意種了一圈豆角苗，沒想到長勢很好，不多久便讓稻草搭的棚頂佈滿了綠意，然後有一天，正坐在棚裡喝茶的先生，突然發現送到嘴邊的茶水中，有一隻又肥又大的青蟲在垂死掙扎，膈應的他立馬氣急敗壞地遷怒季宣懷，說他不懂風，要是當初種了竹子，哪會有這樣的事？
當然，他也只是一時的氣話，並沒有真的讓季宣懷去挖竹子回來，因為他知道，對於當地人來說，既不能當飯吃，又不適合當柴燒，還佔地方的竹子，可並不是那麼好找的。只是從那以後，他便將茶盞換成了小茶壺，並在每次看見有蟲子掉下來的時候，都要抱怨季宣懷幾句。
此時又沒有蟲子，他卻又提起了這茬，沈少卿略微一琢磨，便明白是他看出自己在出神，有些不高興了。
而奇怪的是，每次他一不高興，不管是因為誰，最後受數落的，只有季宣懷一個，好在自從知道他的脾氣之後，季宣懷也便任他去了，並不在意什麼。
「各有各的好處，竹子不是也容易招蛇麼，要是您真的喜歡，明年等天氣回暖了，我們找些來種上就是了。」看著眼前板著臉的老小孩，沈少卿暗自歎了口氣，順著他的話說道。
「唉，果然我這上門來吃白食的不受待見啊，無論我說什麼，你總是能偏著他說，等你們的翅膀硬了之後，恐怕便容不下老朽嘍。」先生接著哀歎道。
「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先生能主動登門，不嫌這裡的粗茶淡飯，盡力教授我們，我們又怎會拿先生當外人，先生便是我們兩人的長輩，絕對不會忘懷。」沈少卿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誠懇而恭敬地回答道。
「算了，算了，我是那種倚老賣老的人麼，不說這些了。」雖然已經聽過無數遍了，可此時他還是轉悲為喜，卻又故意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擺擺手說道。
見他真如小孩一般，沈少卿也暗自覺得好笑，可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低了頭，等他接著說下去。
「我也知道你很求上進，可只會讀書這一樣，不但難以在萬千學子中出彩，還容易將自己學成個呆子，所謂君子四藝，琴棋書畫，不說要樣樣皆精，也要略通一二，然後廣交朋友，交流切磋，才能不斷進益，才是正途。」心情恢復之後，先生終於又說到了正事上來。
「我今天要你出來欣賞秋景，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覺得你的功課已經趕得差不多了，從今天起，琴棋書畫，我會一樣一樣的教你，等明年這個時候，我便要帶你去和我那些老友，以及他們的學生以會友，到時候，只要你能從他們口中得到肯定，有了聲名，那麼童試便有了一大半的把握了。」
「謝謝先生的教導，我一定會加倍努力的。」沈少卿第一次聽到他對自己前途的計劃，不由也是一陣激動，認真地向他保證道。
「只是您似乎也曾對宣懷說過，我要得到那些，必須還要他的廚藝夠好，您現在除了讓他練刀功，並不教他做菜，這樣沒事麼？」想到季宣懷又切了兩三個的肉絲，卻仍然不提在他的胳膊上切的事，沈少卿趁機問道，「還有練沙鍋的事，都這麼久了，您不需要跟他說說有什麼用處麼？」
「啊，那
那些我也不怎麼精通啊，做菜以前都是我師兄做的，我只負責食雕啊。」先生隨口說了一句，隨後又有些遺憾地說：「可那個混小子連字都只會在地上劃拉，毛筆拿不好，哪裡能學得會食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