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療傷方式 文 / 陌語凝
醫生以中度腦震盪留戚淺音住院觀察兩天，而她自己申請直到傷口拆線才出院。安離楠答應了，白天他去公司，就由黎念陪著她。黎念怎麼都無法從一個除了睡覺就是工作的人身上看出絲毫病態，戚淺音這幾天跟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不」或是警告意味十足的：「拿來」。
黎念甚至懷疑是戚淺音的語言功能喪失了。
需要戚淺音批閱的件每天早上八點會定時送來，下午在安離楠來之前必定會有專人拿走，用電話玩起遠程遙控，將公司的所有動態都瞭然於心。黎念在旁邊聽著，總覺得安離楠不會連戚淺音不適合勞累動腦這點都想不到，可又無法解釋每天送來病房的東西。
某天她終於忍不住拐彎抹角地試探安離楠，剛說出半句，就被戚淺音涼涼的一句「你很閒？」嚇了回去。
黎念識相地再沒有問，她很清楚這幾天戚淺音的脾氣很差，連平時跟她廢話的心情都沒有，不論是對待她還是公事都採用簡單粗暴的原則。
就拿戚淺音住院第二天來說，那個害她出車禍的行人氣勢洶洶地來找她，說要精神損害賠償金。黎念還有心情指桑罵槐地酸他，戚淺音連眼皮都沒抬，直接按下床頭呼叫器，上來幾個保安把那人拖了出去。
聽說，後來是葉逸然處理的。黎念開始同情那人了，這對兄妹都是狠角色，戚淺音算是好心放過他，可葉逸然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送上門來找事還讓她寶貝妹妹出車禍的罪魁禍首？
終於等到拆線那天，戚淺音自作主張把時間提前，沒讓安離楠犧牲午休時間從公司趕來。醫生看著比黎念還淡定的戚淺音，深感今天拆線的不是她而是一直問「會不會疼」的黎念。
有哪個病人出院和剛從高檔酒店走出來準備繼續下一輪商務會議一樣的？
戚淺音動作瀟灑地拉開新跑車的車門坐上去的時候，黎念意識到，她就是這樣的。路上，坐在副駕駛的黎念注意到，戚淺音開車前所未有的專注，而且速度很穩。細想便知，這是經歷車禍後的心有餘悸。
車最終停在麗水別墅前，戚淺音快速掃了黎念一眼，目視前方道：「下車。」
「那你呢？」
「去安氏。」
黎念還要多說幾句，戚淺音擰了擰眉轉過頭打斷她：「你若是有空，去商場幫我選幾瓶祛疤精華。」
「是！」黎念朝她敬了個禮，明顯感覺到她始終緊繃的下巴微微放鬆，只是墨鏡遮住她的眼睛，看不出她真正的情緒。事實上，就算她和她沒有任何障礙地對視，她也無法看透她，一直都是。
半個小時後，戚淺音出現在安氏門口，驚了一幫剛從外面吃飯回來的員工。員工甲望了望天，感歎道：「就是要入秋了，風裡面涼意更甚了。」
員工乙滿臉無奈，拍拍他的肩：「涼氣都是從副總身上散發出來的，只怕今後的日子更難過啊」
員工丙立刻附和：「這是滿血復活又升級了的節奏啊！」
樓上，allen還在嘲笑徐木木推斷有誤，說今天戚淺音不會來，安離楠在裡面也是白等。笑聲未落，戚淺音就出現在他視線範圍中。
徐木木連白allen的心情都沒有，從辦公桌上抱起一摞件，在桌前站好，等戚淺音過來將最上面一份交給她，語速極快、字字精簡匯報這些天的工作。
戚淺音表面看上去強悍，但身體很虛，才至於養了這麼久的傷，傷口才癒合，比普通人要多了好幾天。先下雖然醫生說車禍所致的傷病已經大好，但臉色還是白得發青，用多少化妝品也掩蓋不住。
這段時間落下的工作不少，黎念看到的所有件不過是villa公司的東西，戚淺音準備藉機收權，又不想讓安離楠知道，只能白天多拼一些。
想要站多高，就要有多拚命，就算換不來成果，這也是不能省去的必要付出。至高點的風景，很美很壯觀，但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看到的。
她站在門口聽完徐木木的匯報，點了點頭，進辦公室之前眼睛掃過兩人，說：「我住院期間辛苦你們了，今天不用留在這裡陪我加班，早點回家。」
「是。」徐木木規規矩矩回應道。她碰了下發愣的allen，allen回過神連聲道謝，可戚淺音已經進去將門關上了。
安離楠聽到門軸轉動的聲音，腳蹬地將椅子轉向門口，同時起身：「剛出院，別太累。」
只需一個瞬間，他就知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她的笑容又回歸到初見之時那般疏離，不曾過心。
有的人療傷通過歇斯底里的吶喊，有的人通過眼淚，而有的人選擇深埋在心加厚心牆，因為不能無人可說，也不能說。
既然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那他就陪她演下去。
她將件隨手扔到桌上，抓住要走的他，伸手繫好他鬆動的領帶，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說：「你要來，我在等你。」
戚淺音片刻失神，他抬手撥開她遮蓋在額際的頭髮，傷疤要比旁邊的皮膚紅一些。
她不甚在意：「早晚會消失的，沒事。」
他摸摸她的頭髮，放下手，歎道：「是啊，早晚會消失。」
戚淺音隱約覺得他話裡別有深意，但心思不在這裡，無法集中精力去想。安離楠看看手錶，說了句「工作量力而行」就推門出去了。
接下來幾天，戚淺音只要把安氏的事情處理
理完，就幫韓銳處理villa的事情，為此，韓銳不止一次用看瘋子的眼神盯著她看，問她是不是失戀了。通常結果都是被飛來的雜物砸中，然後乖乖安靜下來。
不論她多晚回到家，安離楠那裡的燈永遠是亮著的，等她停車進屋後，他臥室窗口的燈才會熄滅。她有時睡不著，就站在陽台上，對著那扇窗戶發呆。她很感謝他，給予她足夠的時間和自由，還有恰到好處的關心，讓她慢慢調整。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扇窗後，同樣有人回望著她，將滿天星辰盡收眼底。
針對抑鬱症患者的公益活動她沒有再去過，方娜之前每次到活動現場都會尋找她的身影，後來習慣了便就不再關注。不是不需要，而是沒時間。
她必須承認，談戀愛也是個難做的事業，耗時耗力，不過還好，不覺得累。
南京分公司發來邀請函，戚淺音想都沒想就答應去了，暫時換個環境會好很多。
總部副總蒞臨南京指導工作，誠惶誠恐、阿諛奉承這類人必不可少，但還是不乏人才出現。晚上的酒會，幾個人圍住她高談闊論、話題不斷。徐木木站在她的側後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個面帶得體笑容、眼中有奕奕神采的女人已經很累了。
回到酒店後，助理跟著她進了她的套間，一邊看著她扯下耳飾及項鏈一邊聽她說明天的安排。最後走的時候又聽她說：「讓這裡的負責人給我換一盞亮的落地燈來。」
徐木木輕輕關上門，坐電梯去大堂。
房間內，戚淺音換下禮服，覺得沉重和緊箍感都不再有，整個人輕鬆了很多。
敲門聲響起，她扯下衣架上的睡袍穿好，心想徐木木的效率越來越高了。她拉開門，剛想側身讓酒店的人進來，忽然愣住，抬眼看過去。
風塵僕僕的安離楠此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玄關處的頂燈和外面走廊的燈一樣昏暗，他整個人彷彿被陰影覆蓋，唯有那雙眼睛異常明亮深沉。
他兩手空空，沒有行李，倒像是下班後一時興起便坐飛機到了這裡。
事實上，也是如此。
「這麼沒有安全意識？萬一我是壞人呢？」他輕笑，靠在門外的牆上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剛過來還不忘記教訓她，真是當她沒脾氣。
她握緊門把手，說：「沒有萬一，也不需要疑問，你就是。多謝提醒。」
說完便突然用力將門撞上，吃了閉門羹的安先生很久都沒有回過神，直到徐木木帶著酒店的人過來，叫了聲「安總」。
安離楠退出門鏡範圍之內，讓徐木木敲門，很快門便打開了。戚淺音有意無意地向四處看了看，問她：「有沒有看見安總？」
徐木木照實說：「剛剛在酒店大堂碰見了。」
「那他住哪個房間？」
安離楠突然出現，看著門上的房號，照著讀出來，一臉坦然：「我就住這裡。」
客房部的人在裡面裝燈，也許是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碰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戚淺音條件反射地轉頭去看，安離楠便趁機走了進來。
幾個人搞錯了房間的主人，連連向安離楠道歉，偏偏安離楠沒有絲毫覺悟，溫爾地說：「沒關係，幸苦了。」
所有人都走後，他上前輕輕擁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歡迎回歸。」
不長不短的時間中，她終是走出了陰影，確實值得慶祝。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