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能有多久 文 / 陌語凝
酒吧這種地方，自戚淺音進入安氏後就很少踏入了，下班剛好開車路過，便打算進去坐一會兒。
雖說安離楠用副總的身份想把她留在公司，但走不走是她自己的事，他也只有生悶氣的份。就好像今天，和他一起吃完晚餐看著電梯再上一層停下，就直接乘另一部直下停車場。
開到半路就接到dave打來的電話，鬼哭狼嚎了一番她也沒怎麼聽就直接接掛了。
這裡的空調開得很足，和外面可以讓人感覺隨時會蒸發的高溫相比，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她坐到吧檯邊，服務生送上一杯酒，側身指著角落沙發處的一個男人說：「那位先生請您的。」
戚淺音紅唇揚起，端起酒杯做了個敬酒的動作，放到嘴邊，將杯子微微傾斜。服務生站在她身邊，清楚地看見一滴酒她都沒有喝進去。
戚淺音挑眉，把酒杯放回服務生的托盤，要了一杯紅酒。
背景音樂放著陌生的藍調音樂，淡化了酒杯相撞發出的清脆聲響還有女人高跟鞋「嗒嗒」的撞地聲。戚淺音感覺，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就好像站在四面環海的孤島上，聽著海浪翻湧的聲音，說不出的落寞。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點開對話欄，對著用戶名為n的頭像看了很久，才想起這是很久之前去上海偶然在網上認識的人，應該說曾經很聊得來。
他問：最近在忙什麼呢？
她答：賺錢，談戀愛。你呢？
他發過來一個苦惱的表情，後面付上四個字：找女朋友。
戚淺音：你還單身？
n：不是，女朋友一個人出去玩了。
戚淺音：那你還不去找？
n：我就站在她身後，等她發現我。
戚淺音忽然笑了：那你還有心思和別的女人聊天？
n：剛剛還有別的男人向她搭訕，心裡不爽。
戚淺音還在想著怎麼回復的時候，n又發來一張圖片，是世貿天階的夜景，燈火絢爛，朦朧的光圈將喧鬧模糊，閃耀著屬於夜本來的寧靜。
戚淺音剛想輸入消息，眼前閃過照片中的兩個人影。她又把圖片點開，特意看向左手邊的情侶，女人親暱地抱著帶著口罩男人的胳膊撒嬌。
女的是黎念，而這個男人就算他掩飾得再好，戚淺音也能看出，這就是她的弟弟，葉樂然。
她問n：這是你今天照的？
n：前不久隨手照的。
戚淺音捏著酒杯的手越來越用力，彷彿要把杯子捏碎一般，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薄薄的怒氣。酒保看見她的不正常，上前問道：「小姐，需要什麼幫助嗎？」
戚淺音回過神，把酒全部倒進口中，將酒杯推到酒保面前。
黎念，葉樂然，很好。她倒要看看，這兩個人能鬧出什麼風波。
「美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需不需要哥哥陪陪你啊？」
一個穿著時尚的小青年出現在她身邊，胳膊放在吧檯上，手握著她的杯子，輕輕搖晃著。戚淺音餘光就看見他脖子上帶著的金屬鏈子，和遛某種動物時用的東西感覺上沒什麼兩樣。
戚淺音拿過他手中的杯子，曲面玻璃折射出一道變形的身影，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從步速判斷有人可能要倒霉了。她側轉過身，將酒杯傾斜，紅色液體傾倒在大理石地面，「辟啪」的聲音激得小青年不受控制地後退一步，生怕酒濺到他身上。戚淺音挑了挑唇角，吐出一個字：「滾。」
小青年不罷休，伸手就要摟戚淺音的肩。可惜手還沒伸到戚淺音面前，就被一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扣住，手腕轉動間，她似乎是聽到了骨節發出的響聲。
她再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小青年已經趴在了地上，安離楠拿著手帕淡定地擦著手，最後扔到他身上，看都不再看他坐到戚淺音身邊。
口哨聲、鼓掌聲響起，不用想就知道這是小青年的哥兒們在幸災樂禍。
小青年掙扎著站起身，戚淺音給門口站著的保鏢一個眼神，下一刻欲要反擊的小青年就被人按下了。葉逸然派的保鏢還沒真的派上用場，水平怎樣她不知道，不過只看氣勢就能嚇退一批人。
戚淺音耐心教導：「搭訕要懂得看人臉色，知道嗎？」
小青年連連點頭，戚淺音擺擺手讓保鏢鬆開他，他剛站穩就和他幾個哥兒們逃難似的跑出了酒吧。
保鏢自動退下，戚淺音這才感覺到身邊的低氣壓，安離楠垂著眼眸，手輕轉著酒杯：「葉少的保鏢需要換一批了。」
其實就算他不出現，保鏢也會解決。他們應該是看到安離楠來了，這才選擇遠觀不前。
「他們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不比你們安家的差。」戚淺音靠在他的肩上，將酒杯對準頭頂的光源，「你和我哥達成什麼協議了？」
她才不相信從小就愛管她閒事的葉逸然知道她和安離楠在一起會什麼都不表示，指不定在什麼時候，兩個人就坐到一起，為她的一輩子做打算。
安離楠沉默了片刻，說：「不告訴你。」
他想或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晚上，葉逸然和他在訓練室，揪著他的領子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說：「她是我葉逸然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願意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我清楚我自己陪不了她走到最後
後，既然她看上你安離楠了，就請你護她一生無虞。一年為限，若你過不了我這關，安氏，我要定了！」
他也記得他看著葉逸然的眼睛問他「你不把小音當作妹妹對不對？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你妹妹？」時，葉逸然眼中一閃而過的恍惚。
戚淺音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想去猜，輕輕闔上雙眼，聲音悠遠：「我不想查下去了」
安離楠低頭問：「什麼？」
她輕笑一聲：「還是算了堅持了這麼久，都成習慣了，改也來不及了。」
「真相，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都說，你執著什麼，就給了別人任人擺佈的機會，等同於拔開了敵人刺向自己心臟匕首的刀鞘。無慾無求，是最高境界。但很可惜，沒有人能真正做到。
「可能在一開始它沒有那麼重要，」戚淺音頓了頓，「但是，它讓我摔了一跤又一跤、遍體鱗傷的時候，它就通過傷口融進了我的血液。你說，血液對於一個人重要不重要？」
安離楠沉默。
戚淺音坐起身，迎上他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她交織著五綵燈光的雙眸裡看到一隻鮮血淋漓鬥到奄奄一息的困獸，還強撐著趕走試圖靠近它的人。
她問：「你能陪我多久？」
她根本不想知道他的答案，或者說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留給安離楠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瘦弱而又倔強。
安離楠低下頭，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你問我，那麼你呢？
**凌華公寓頂層的燈還亮著，在漆黑的夜空中顯得那麼突兀，又那麼遙遠。戚淺音站在樓下仰望了很久，才上樓敲開了那道門。
葉逸然穿著休閒的居家服，手裡還拿著一本書，通常他這個樣子的時候都是要睡了。看到戚淺音時，他難免驚訝，都忘記了讓她進門。
「哥？」戚淺音試探地喚了一聲。
葉逸然這才側身，讓她進去。
凌華公寓是當初戚淺音買來躲避喧囂的地方，沒打算讓人知道，也就更沒打算讓別人來這裡做客，所以傢俱及裝修風格都是走舒適的路線。就連這裡的沙發也是戚淺音花了很長時間從國外訂回來的，她也最喜歡。
葉逸然看著毫無形象倒在沙發上的戚淺音，先是怔愣一瞬，之後便露出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坐到地毯上，後背靠著沙發。
「有事？」他問。
「好久沒來煩你了，今天剛好有空。」
他斜了她一眼：「我是不會把臥室讓給你的。」
「真沒風度。」
她坐起來，趴到他肩上，探頭去看他手上的書。密密麻麻的英字母，看得她頭更疼了。
她的呼吸中帶著薄薄的酒氣，可距離太近葉逸然還是察覺到了，他微微偏頭，問：「你是不是頭疼？」
她一個勁地點頭，伸手蓋住書的內容：「吳媽說頭疼的時候梳梳頭會好一些，你快去拿梳子。」
葉逸然合上書，等了很久才慢慢開口：「你壓著我，我怎麼去拿？」
「哦。」她坐直，躺回沙發上。
葉逸然起身來到浴室，手未碰到梳子時，便看到上面他的一根頭髮，黑眸閃了閃，拿起梳子回到客廳。
戚淺音從小就喜歡長髮，所以這麼多年，除了必要的修剪和卷燙，再不許別人打她頭髮一點主意。葉逸然手中握著她的頭髮時，就想到這些，在她看不到的時候淡淡地笑了。
「淺音，你有一根白頭髮。」
戚淺音昏昏欲睡，也不多想就說：「拔掉。」
葉逸然動作很快，戚淺音都沒有怎麼感覺到扯痛。
見她睡著，他才放開手，把那根黑如墨的長髮小心夾在書裡。
既然她決定承受，不如先由他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