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3章 新番(6) 文 / 池棠
清淡的嗓音在大廳裡響起,狠狠砸入每個人的耳朵,他們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不願意!」
神父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所有等待這場婚禮結束的人都看向她,有的擔心,有的嘲諷,有的傷心,更多人的目光是憤怒的,「丁小」「小」在同一時間從不同人的口中叫出。
小堅定地說:「我不能嫁給他!」她手指向身側的男子。
白衣男子眼神瞬間哀痛漫溢,哀傷從他身上漸漸向空氣中擴散。
小看到他的眼神更加憤怒,這人微笑著將丁小送入精神病院沒有絲毫留戀,打起她大哥來毫不手軟,侮辱起人來口不留情,如今這副傷痛的樣子給誰看?就算那個「嬌嬌」因為某種原因自殺在丁家,不是還有「嬌嬌臨死前後悔不已」嗎?嬌嬌必定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否則不會有「後悔」一說。
總之,她雖不明白其中發生了什麼,但絕不能容忍嫁給這樣一個笑面虎,等著羊入虎口。若不是這人那日最後為她叫了醫生,她現在會脫下高跟鞋砸他腦袋——他是她成為倒霉蛋丁小最大的幫兇!
「小,你在說什麼?」丁曉晃輕聲斥責。
小想起丁小的慘樣,還一副瘋不悔改的樣子,哪天她變成那個樣子誰能救她?禁不住雙眼含淚,哽咽道:「你不知道他會……」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要說什麼,連忙頓住嘴,重複說:「我不能嫁給他!」
「你這孫女怎麼回事?說話瘋瘋癲癲,顛三倒四!」首位上的老人沉聲說道,怒氣一點點施加在小身上和丁家人身上。
丁老爺子狠狠一瞪小,壓住怒火,禮貌地欠身,道:「她剛醒過來,腦子可能不清醒。」
小聽到一個「瘋」字,渾身打個抖,不,她不能進精神病院,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這個覺悟她還是有的。
丁曉晃將她拉到一邊,焦急地低聲說:「小,你糊塗了!你要嫁的是倪琛,這是倪青。倪琛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裡躺著,他打電話讓我們繼續舉行婚禮,讓倪青代他做新郎!你都忘了嗎?」
「什麼?」小吃驚,難怪她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她糾結對大夫人的稱呼,卻忽略了大夫人後來說的話,還有那裡面的名字「倪琛」,她說倪琛不能到現場,那麼這裡的白衣男子自然不是新郎倪琛了。
「你到底在想什麼?快回去完成婚禮,焦老爺子不高興,你以後在焦家處境就艱難了,原本今天倪琛出了車禍,媽……咳,你婆婆就不高興了。」
小呆愣愣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倪青?丁小當時確實有叫過「阿青」,還叫她「狐狸精」,她這個狐狸精當得好冤枉。
而她結婚的對象不是倪青而是那個叫「倪琛」的人。那人又是誰?他妻子被關精神病院,難道他連看也不去看嗎?這麼絕情的冷血男人,她更不能嫁!
小還想說什麼,丁曉晃見她明白過來,連忙拉過她:「神父,請重新主持婚禮可以嗎?」
神父點頭,雙手畫十——
在神父開口之前,小毅然作個決定,決不能這麼稀里糊塗嫁人,無論是躺在醫院裡的焦倪琛還是面前的焦倪青都不會是真愛丁小。
高跟鞋悶聲響在紅地毯上,她轉身輕輕走到發話的年長者面前,這個人似乎是所有人裡最有威嚴的一個,也是焦倪琛的爺爺吧?她摸不準,很籠統地稱呼「焦老先生」:「焦老先生,瑞……倪琛還在醫院裡,我卻在這裡舉行婚禮,說出去別人不笑,我自己也要羞愧死了。能不能等倪琛傷好了再說?」
焦老爺子先是犀利地盯著她,等她娓娓道來,不慌不忙,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孫子,便露出滿意的微笑:「你這孩子倒是懂事識禮數,只是倪琛說不想你有遺憾……」
小手心裡捏了一把汗,不想她有遺憾?鬼信!
「我……我……倪琛不參加這場婚禮,是我最大的遺憾,而且,我想先看看他傷得重不重。這個樣子,我怎麼安心舉行婚禮?」小低著頭,眼前人影晃動,參加婚禮的人只有十來個,很可能只是兩邊的家人,顯然他們是不重視這場婚禮的,但是焦老爺子明顯是重視新郎焦倪琛的。真是矛盾的婚禮!當然,也可能是客人已經走了,但是這種可能性不大。
焦老爺子更加滿意,道:「你這麼說就對了,不枉費倪琛對你的苦心。既然是你的意思,今天的婚禮就取消吧。」
小心中一喜,等眼前的事過去後,她再想辦法解除與焦倪琛的婚約,無論如何,焦家的門不能進!
焦家?惠恩高級精神病院,明珠財團,焦亭恩,明珠校董——眼前的人是?小抬頭仔細打量眼前老人,他的手時有時無地撫摸金鏈,金鏈一端繫在領口,另一端沒入左胸的口袋,連著的可能是懷表什麼的。這個動作與一年前,現在應該說半年前那位在開學典禮發言鼓勵學生的老人一樣。她不記得他的聲音和樣貌,畢竟過去那麼久了,她也沒留意。但是這個動作卻是典禮後很多學生津津樂道的,因為他每四年一次的演講什麼都可能會變,只有這個動作不變,這是學長和老師們總結出來的。
典禮後,李碧琳拉著她在校內網視頻上專門指給她看,當時還有很多人猜測他的口袋裡有什麼,猜得最多的就是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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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眼前的人就是明珠校董叫做焦亭恩的嗎?她心中一驚,原來她要結婚的夫家這麼有來頭,怪不得丁小被送精神病院只有兩個人敢過來求情,還不敢有怨言。
「怎麼?突然不認識我了?」焦老爺子看她瞪大眼睛盯著他的手,好笑地問道,沒覺得她不禮貌,反而覺得眼前的女孩很可愛,現在應該說是他的孫媳婦了。
與之前得到資料裡顯示以及僅有一兩次見面所表現的木訥絕然不同,丁家歹竹裡竟然出了棵好筍。焦老爺子心裡的惡感一下子去了大半,心想,他看人看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有看走眼的時候,還是孫子的眼光好,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嗎?
他一瞥身邊看似一本正經的兒子,心中冷嗤,也有後浪先死沙灘上的!
他慈祥的口氣安撫了小,小鬆口氣,總算沒有把事情弄得更糟,只要不舉行婚禮,一切還來得及改變。
「我是覺得您似曾相識。」小微微笑道,她一掃另外一邊的丁家人,丁曉晃、大夫人、二夫人、丁老爺子都露出讚賞,還有一位年輕時髦的女子也眼含笑意,老太太神色莫名有點驚訝,另外一位中年男子眼中的笑意最甚。
離眾人最遠的地方站了一個小孩,她還沒看清那孩子的臉,便見那時髦女子裊裊婷婷地走過來,笑著拉小的手:「你見過爺爺兩次,可不是似曾相識嗎?」
小笑了笑,不知道怎麼稱呼眼前的人,只好害羞地低下頭,又抬頭,演戲演全套:「那我現在能去看倪琛了嗎?」那兩個字在舌尖上打轉。
她剛才站在丁曉晃的身邊,丁曉晃年紀三十出頭,她的年紀差不多大,難道是「大嫂」?
「呵呵,倒是你比我們急,畢竟是夫妻了。可是,你不應該改口叫我爺爺嗎?」焦老爺子一挑白眉笑道,又寵膩地看看時髦女子。
小有些疑惑,明明他們的婚禮沒有完成,怎麼能說是「夫妻」?應該是未婚夫妻,焦老爺子故意打趣吧。
她順從地叫:「爺爺。」反正就當是大馬路邊的老人,她也是會叫聲爺爺的,她腹誹道。這樣看來,焦倪琛的病情並不嚴重,焦家人竟然沒有急著去看望他。
焦老爺子點頭微笑,答應了一聲,將四個紅包給她:「這是改口費,倪琛的也給你。等你們正式舉行婚禮的時候另有。」
小莫名其妙,只是現在不好問,恭敬地雙手接下,卻有焦家的幫傭拿來蒲團放在她面前。
小驚訝地張大嘴,這是要給焦老爺子叩頭嗎?可是,她不是正經媳婦,紅包提前給就算了,怎麼能提前磕頭呢?
時髦女子趕忙拉著她跪下:「小,還不快給爺爺磕頭?」她見小呆呆的,平日見慣她這樣子,此時她自顧「伶俐」地微壓小的肩膀,頗有點牛不喝水強按頭的架勢。
小被逼著磕了一個頭,心裡欲哭無淚,她還有點理智,接著把剩下那兩個也磕了。這樣一來,又給焦老爺子旁邊的中年男子疑似焦倪琛父親的人磕頭,由時髦女子提示叫了聲「爸爸」,然後幾乎每個年紀稍長的人都給了她紅包,時髦女子也一樣。
沒給紅包的只有坐得最遠的小孩,還有站在焦老爺子身邊偶爾露出憂傷表情的焦倪青。
小只看他一眼就撇過頭去,那人身上的氣息越發哀傷。她想,這人不去演電影拿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真是可惜了。
「大嫂,你還沒給我紅包呢?」焦倪青勉強打起笑臉,眼底若有若無地露出傷感。
小寒了下,珍妮端托盤走到她跟前,小從托盤裡隨便拿了個紅包給他。
他伸手接過,微顫的指甲劃到她的丹寇指甲,小連忙縮回手,怒從火起,生生壓下,後悔自己剛才接紅包時脫手套沒來得及戴上。
這一幕沒人看見,因為大家都圍著焦老爺子恭喜他有了孫媳婦。丁家人也湊趣在一邊詢問焦老爺子焦倪琛的病情。
小正在想要不要給那個小孩一個紅包,大家就站了起來。
「小啊,現在你可以名正言順去看倪琛了!」焦老爺子大笑。
其他人也善意地笑起來。
小窘迫地低頭,跟隨在大家身後向門外走去,她拉拉珍妮,取了個紅包,眼神示意給前方和大夫人走在一起的小男孩。
珍妮忙接了:「等出去上車時,我再給他。」
小一時沒想那麼多,就點了點頭,因為這場未完成的婚禮似乎有些詭異,具體是哪裡她也說不出來。
珍妮取兩個紅包,將托盤給別人,又給她戴墨鏡,頭上還戴上遮陽帽。小暗讚珍妮貼心,而那種詭異的感覺卻揮之不去,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她看一眼地上焦倪青的影子,快走幾步,彷彿這樣就能甩掉他的目光——
甫出酒店大門,四周立刻湧上來一群記者,「卡嚓卡嚓」鎂光燈閃花人的眼。
小不自覺地抬手遮眼,同時壓低帽子,她可不想在媒體面前曝光。
「請問焦老先生,明珠公子出車禍受傷是意外還是其他?為什麼明珠公子在醫院已經兩個小時,你們現在才出來?明珠公子與家人不合嗎?」
「你們今天和丁家來酒店是兩家人的家宴嗎?」
「據傳,焦家和丁家因為丁先生而不合,傳聞是否屬實?今天一起出現酒店是因為和解了嗎?」
「丁老先生,據說您打算重出政壇,是真的嗎?」
……
記者們顯然不敢過於靠近焦家人,把重點放在丁家人身上。他們看到走在後面的小,有幾個記者蜂擁而上,將攝像頭對準她,各種問題和揣測撲面而來,問的最多的是她的身份。
焦、丁兩家人一路走一路面無表情地說:「請恕無可奉告。」黑色西裝保鏢在前方開路。
小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慌了手腳,珍妮將她護在懷裡,替她遮擋一切揣測甚至追根刨底的目光。
焦倪青想要上前一步維護小,焦老爺子銳利的目光掃他一眼,他縮回腳步,慢慢跟在後面。
等前面所有人上車,焦倪青戴著標誌性道具——墨鏡,風度翩翩地對記者們說:「各位記者朋友,我們焦家和丁家從來沒有發生過矛盾,今日正是為結兩家之好而來。至於我大哥,明珠公子,只是發生了小車禍,各位不要擔心,他很快就會康復。」
記者們驚呼:「竟然是焦家二公子!」
立刻有人問道:「二公子,你服兵役回來是為了爭奪明珠家產嗎?」以及各種尖銳的問題,甚至揣測他與焦倪琛車禍的關係。
焦倪青顯然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回答:「各位可能誤會了,我與大哥感情甚篤,不存在家產之爭的問題。而且,家祖父正在車裡,各位這麼說未免不夠尊重!」他臉帶笑意,嘴角含霜,從側面看竟有些冷酷。
記者們不敢再問,又把焦點放在丁、焦兩家的關係上,還有詢問小身份的,懷疑小是焦傢俬生女。焦倪青不多作解釋,只說:「我們現在要去看望大哥,各位,對不起,先失陪了。」
他微欠身,朝前面的車輛作個手勢,車子啟動,第一輛車開出去,他才彎腰上車,眼光掃過前一輛車子,眼中含了笑意。遊戲,似乎越來越好玩了!
小就在他前一輛車子上,焦倪青的回答她一字不漏全部聽到,「為結兩家之好而來」,說得模稜兩可,竟沒有人想到今天是她和焦倪琛結婚的日子,似乎焦家有意隱瞞,而丁家默不做聲,焦老爺子的孫子結婚竟要這麼遮遮掩掩的。雖然這個婚最終攪黃了,但是之前不可能沒有一點風聲漏出去,除非是兩家人達成什麼協議故意隱瞞。
嘿!她這個未來媳婦還見不得光了,見不光好啊,那說明兩人存在不能結婚的條件,她就有希望解除婚約,精神病院離她越來越遠。
「太太,您再歇會兒吧,到了醫院我會叫您。」珍妮將肩膀移過來給她靠。
小淡淡而笑,心裡有股暖流劃過,摟住珍妮的肩膀,輕輕靠上去,即將睡著的時候,突然直起身子,「結兩家之好」,這說明兩家人之前很可能是已有姻親關係的,而這姻親並非是她和焦倪琛。那麼,是誰和誰?她後悔不已,當時只顧著躲鎂光燈,竟忘了注意下記者們說了什麼,他們說的雖大多不靠譜,但依然能從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因為,她對焦丁兩家幾乎沒有任何瞭解。
她仔細回想那日情景,那個叫「嬌嬌」的,是焦倪青的大姐,「焦大姐」自殺與丁曉晃有關。今日來到婚禮現場,還與丁曉晃有關的是——疑似大嫂的時髦女郎?
時髦女郎當時與焦老爺子神態親密,叫他「爺爺」,她以為是隨著自己叫的,竟是自己隨著她叫的,畢竟她與焦倪琛並沒有結婚。這焦、丁兩家人還真是古怪,像過去的窮人家娶不起媳婦似的,兩家人互換女兒做媳婦。
珍妮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一跳:「太太,您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這麼豪華舒適的車子她要說不舒服,真是對不起良心,小搖搖頭,注意到她的稱呼,便說:「珍妮,不要叫我太太,原來怎麼叫的,你還怎麼叫我。」
「可是,您已經結……」
「不是沒舉行婚禮嗎?那就不算結婚,」小打斷她,最怕她說自己結婚了,「你原來叫我什麼?」
珍妮無奈道:「我們兩個人時,我叫您凱瑟琳,有外人在時,我叫您小姐。」
她港話說得拗口,卻把「外人」兩字咬得清楚。
小一笑,珍妮真有意思,想了想,說:「那你還這麼叫我吧。」原來丁小有個與她相同的英名,她又在兩人身上找相同點,為自己的重生找借口。
珍妮吃驚,動動嘴皮子,見小目光堅定只得同意,同時有點責怪地嘀咕道:「您怎麼變得調皮了?」又高興她的轉變。
小沒聽清她的話,出神地望著窗外發呆,行道樹一排排呼嘯向後掠過,城市還是她熟悉的城市,而身邊的人竟然全是陌生人了。而她,竟然這麼無奈又認命地成為另外一個人,這世界、這命運竟如此荒唐可笑……
整齊的黑色轎車蜿蜒駛進一家私立醫院,保鏢們下車,開車門,擋車頂,恭敬而有禮,井然而有序。
小被這氣勢驚住,剛才混亂的狀況絲毫沒注意到,現在才算是真正感覺到焦家的財勢,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人彎腰,這話果然沒錯的。
丁老太太嘲諷地朝她一笑,大夫人善意地一笑,二夫人仍然低著頭,時刻走在大夫人身後。
這詭異的三貴婦組合!
小抬頭挺胸,目光清淡,不為所動。丁小的家人實在是……長在這樣的家庭,難怪她要發
瘋。
焦老爺子走在最前面,朝這邊大喊:「嬌嬌,小,你們兩人過來扶著我!」他轉頭對年紀更長的丁老爺子說:「必隆兄弟,我喜歡這兩孩子,你可別有意見啊!」
丁老爺子哈哈一笑:「嬌嬌在家孝順,小又是剛嫁過去的,你親近是應該的!」他說得盡興,跺了跺龍頭枴杖,在丁曉晃的攙扶下向前走。
小沒來得及為那句「剛嫁過去的」憤怒,她的注意力停留在焦老爺子前面的稱呼上,「嬌嬌」!她仔細打量拉住她的艷光四射、明麗動人的女郎,她就是半年後會自殺的那個「嬌嬌」嗎?
猜測被證實,她的心臟「撲通撲通」跳,這麼美的人自殺,真是,可惜。
但是,這個女人做過對不起丁家或者可能對不起丁小的事,她自殺,導致丁家家破人亡。明珠財團,財團是壟斷的代名詞,明珠想要丁家死,丁家怎麼有活路?丁小精神崩潰就是其中的犧牲品之一。
那麼,嬌嬌為什麼要自殺?這是問題的焦點。小在心裡祈禱,焦大姐,丁大嫂,求您,這一世我不是倒霉蛋丁小,不是可能做過對不起你的事的丁小,求您尊重自己的生命吧!——
「你那是什麼眼神?可是有為難的事?你是你大哥最疼的妹妹,又是我弟媳婦,有什麼難處儘管對我說。」丁大嫂焦嬌輕聲笑道,拍拍她的手,如同長輩,「呵呵,倪琛這麼疼你,到時你哪裡用得上我。」
小低頭,求你別死行不行?她跟上焦嬌的步子,偶然抬頭,看到丁曉晃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這裡。她心中一緊,丁曉晃眼神裡有絲緊張,雖然他掩藏得極好,還是被她不期然的掃視注意到了。
焦嬌輕笑一聲,隱含一絲諷刺,狠瞪一眼丁曉晃。丁曉晃一怔,急忙轉頭恭敬地回答焦老爺子的問話:「公司的事還應付得來,自然沒有倪琛兄弟做得好……」
小卻是一愣,焦嬌那一眼雖有怒色,卻嫵媚橫生,眼若秋波,平添幾分姿色,更加艷麗不可方物。她心裡歎息,這麼美的人怎麼會自殺呢?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不過,她也沒忘了這世上還有「蛇蠍美人」一說,不敢對這美人大意。
焦嬌拉著小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人,兩人一左一右扶著焦老爺子,小在他左手邊,目光落在那條金鏈上。焦老爺子說了一聲「乖孩子」,便繼續和丁老爺子談論政治上的事,兩人談到某國的大選什麼的,小聽不太懂政治術語,只注意看路,偶爾注意下別人的臉色。
一路暢行無阻,及至走到一樓大廳處,兩位老人家停止交談,臉色變得凝重,似乎這個時候才進入探病的角色。醫院的院長親自來接,一班醫生護士跟在身後,分為幾次先後登上兩部專用電梯,每部電梯裡都有保鏢。
這樣的架勢,好像焦家的人不是多金貴,而是多容易遭人暗算或綁架似的。
小拉回不合時宜的心思,凝神去聽醫生的診斷:「我們給貴公子做了全身檢查,沒有多大傷,撞擊到右腿小腿骨產生痛感,貴公子福大命大,骨頭沒有傷到,只是要留個疤了。」他兀自笑了兩聲,見沒有人附和,訕笑兩聲閉上了嘴。
這時,電梯門「叮——」一聲到達目的地,緩解了院長的尷尬,也讓裡面沉悶的氣氛有所減輕。
「李院長,倪琛真的沒事嗎?你確定?」焦老爺子經過歲月磨礪的銳利眸光落在他的眼睛裡。
保鏢伸手攔住即將閉合的電梯門。
李院長目光不躲不閃,少了剛才的諂媚,正色道:「老先生,我向您保證。我親自為貴公子做的檢查。」
氣氛緩和,焦嬌溫聲道:「爺爺,您放心吧,倪琛的命大著哪!您不信醫生,也得信倪琛呀,他說沒事,定是沒事。」
焦老爺子眉眼舒展,似氣似笑:「這小子,頭次這麼嚇人!」
小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想。焦老爺子急著去看焦倪琛沒注意到,焦嬌卻望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哎呀,倪琛,你都打石膏了還敢跟我們說沒大事!」焦嬌一進門便叫起來。
焦老爺子眉頭一皺,小跟著他停在門口,向裡望去。
病床上有一溫潤俊朗的男子,右腿上打石膏吊在床頭,他一手握書,一手隨意搭在頸下,倒不像是臥病在床,而是坐在陽光下閒適地日光浴,嘴角含笑溫暖,眸光幽深清淡,五官比一般人略微深邃。她以為丁曉晃和焦倪青那樣已經算是英俊了,沒想到這裡還有個英俊中的極品。她忘了,焦嬌的容貌已是不俗,比丁曉晃有過之無不及,那她弟弟的容貌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只是仔細看那清淡的眼,深黑的眸,時而掠過的眸光清淺溫淡,間或銳利如鉤,卻感覺不到溫暖,除了他的家人,儘是疏離客氣的漠然。
他嘴角笑意加深,磁性沙啞的嗓音如在耳邊輕語:「大姐,你別大驚小怪嚇到大家,是媽不放心,摁著我給上的藥。其實,真的沒事。」他沖焦老爺子禮貌地點頭:「爺爺,您來了。別被大姐給嚇著,李院長親自給我做的檢查,您應該信任李院長的權威。」
李院長榮幸地笑了笑,把空間留給焦家人,首先退了出去。
焦倪琛目光轉向小,笑容越發意味深長,衝她點頭:「你也來了。」
小呆愣
幾秒,臉略微紅了紅,她倒沒有多餘的想法,唯一想的就是,有這麼極品出眾的老公,丁小還會出軌給他戴綠帽子——焦倪琛的人品得有多差啊!
如果焦倪琛,或者焦家丁家任何人,或者知道明珠公子的任何人,知道她的想法,必得敲她一悶棍!
這樣的人,小心中忽生膽怯,像焦老爺子的目光雖有洞悉世事的豁達瞭然,卻是經過歲月沉澱的,能讓你感到慈愛,感到他想表達的溫暖,而眼前的男子儘管已盡量掩其鋒芒,還是能讓人感到他身上散發的若有若無的冷漠。
小想,那雙眸子在對自己微笑,吐出的字眼溫柔,但是,那絕不是所謂的愛意,更不是焦老爺子說的什麼「倪琛對你的苦心」。她是個敏感的女孩,少女時代看多了男女同學之間的曖昧,自己雖不曾真正體驗過,但愛是種什麼滋味她略有品嚐,這個男子的溫柔是大眾化的,溫柔實則是種疏離。
她歎,焦家盡出極品,焦倪青那人時而溫潤如水,時而殘冷酷厲,時而邪魅詭黠,時而暴躁如雷,可謂變化多端。眼前這位正好相反,頗有泰山崩於前不皺眉的從容。她匆匆給兩人下了判斷。
「小,你站那裡做什麼?不是急著見倪琛,還不趕緊進來好好『看看』!」
焦嬌清亮的嗓音傳來,打斷她心中對焦家兄弟的對比。
小羞澀地笑了笑,畢竟一天中連續看到好幾位俊男美女,更有自己身上離奇古怪的事情,她恍恍神也是正常,卻正好對上焦倪琛略微奇怪的眼角餘光。
「爺爺,進來坐。」焦倪琛眼含笑意說,正視著焦老爺子,餘光卻在打量他身邊的女孩,心中想,這一日不見,人的氣質能改變這麼大?
焦老爺子暗歎氣,他多站這麼會兒,不就是為了能讓孫子注意到他的妻子嗎?他這把老骨頭硬挺著為了誰?
焦母站起身叫了聲「爸」,把床邊的位置讓給他,倨傲的目光一掃小,微怔,只恭敬站在一邊,並不多看她。
小暗自好笑,又一個不待見她的人。丁小的人緣差到極點了——
焦老爺子扶著小的手,似乎很滿意這個孫媳婦。小扶他坐下,要退後時,焦老爺子說:「你坐我旁邊吧。床上的是你丈夫,你站那麼遠做什麼?」帶著幾絲戲謔,幾絲認真。
對於眾人一廂情願認為她已經與焦倪琛結婚,小再度無語,此時卻不好多解釋什麼。
幫傭給拿把凳子。
「爸,我這個婆婆還站著,她怎麼能坐下?」焦母不滿了,眼角微紅。
小坐不是,不坐亦不是,想了想,還是站著吧,畢竟這個家講究輩分,似乎還保留著傳統的中國習俗,比如她的旗袍,比如她醒來時大紅的床單和絲綢毯子。如果不是那水晶吊燈以及房間裡其他時髦的裝飾和電器,她簡直要懷疑自己重生到古代舊社會了。
她不願稱呼眼前的婦人為「媽」,雖然焦老爺子給了不知數目的改口費,便低頭不語作小媳婦狀,想著等挨過這一劫,咱們就天高任鳥飛,一拍兩散。她疑惑的是,不就是個凳子,焦母犯得著一副你敢坐我就哭給你看的表情嗎?
焦倪琛清清嗓子打圓場:「媽,你照顧我這麼久也累著了,去沙發上歇會兒吧。」些微冷漠的聲音傳遞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焦母看他一眼,竟不敢多說話,真乖乖坐到沙發上了,臨轉身時不忘怨恨地瞪小一眼。
小嘴角苦澀,何其無辜,不就是把凳子,還怨上我了?
當然,原因並非那麼簡單。
焦老爺子的手又不自覺摸上金鏈,笑道:「倪琛,你福大命大,還要多謝你這媳婦,她是你的福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