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九公子 文 / 素長天
唐東強一聽，腳下都停住了，這句話的意思怎麼聽上去……有點……一抬頭謝明遠領著唐豆豆已經走出去半條街了，唐東強立刻拍拍自己的臉，瞎想什麼詭異的東西，兩個大男人……不對，兩個男性生物是沒有結果的！況且人家還是劍修，連人都不是，劍修的設定難道不是只喜歡劍？
以後一定要少看粉絲yy，看多了自己都變得思維不太純潔！
——雖然那句話相當惹人深思……
「故宮很大，不知道九公子這會在哪，我們先進去慢慢找。」謝明遠說著，就走了進去。
唐東強跟著走進了建築室內，故宮這樣的著名景點，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麼久，唐東強來過不止一次，他本身對有故事的物就很感興趣，但是他從沒看到過夜間的故宮……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世界！
以前有一部電影叫《博物館奇妙夜》，那一瞬間唐東強覺得自己沒準是穿越進去了。
進門的地方是武英殿，書畫藏館，一進門就看見一副仕女圖，上面的女子笑了笑，對唐東強行了個禮，一抬頭看到旁邊的名牌——《洛神賦》，顧愷之代表作的宋代摹本。
唐東強急忙跟上謝明遠的腳步，整個大廳很安靜，又很熱鬧，第一次看到活動起來的畫中人，怎能不驚訝新奇，連唐豆豆都驚呆了，一張小臉滿滿的驚訝，謝明遠倒是看慣了，礙於身後這兩個，不由得走慢了一些。
「哥哥你看，字在打架！」
字……？
順著豆豆的手指，兩幅挨著的書法，此刻居然像兩軍對峙，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左邊是李白《上陽台帖》，據說是唯一可信的李白真跡，字如其人狂放不羈；右邊是《蘭亭序》的摹本之一，字跡典秀麗，只是……如今每個豆大的漢字都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乖乖呆著了，紛紛拆掉旁邊的字，撇捺當做彎刀，橫豎當做長劍、長矛，不少馬字偏旁都被騎著，紅印章被當成旗幟高高舉起。
雙方各有一個大字，舉起一個點，當做號角吹了起來，頓時兩軍相對衝鋒！李白的字粗獷豪放，蘭亭序摹本井然有序，看似頗有點蒙古騎兵對戰中原步兵的感覺，而蘭亭序還拿出幾個單人旁，當做弓箭手的長弓，雙方一時間打得不亦樂乎。
「字……打架……」唐東強再次聽到了三觀的更新提示。
「呵……有趣的小東西們。」謝明遠淡淡笑了笑，「長久地沾染這裡的靈氣，即使原本並沒有修成器靈的古物，也多多少少帶了一點意識，這兩幅字為了爭誰的身價高，我每次來它們都在打架，經常打到早上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筆畫，幸好旁邊的仕女圖們都把兩篇章的內容背下來了，早上會幫它們拼好，不影響白天展出。」
一滴冷汗。
真是中國好仕女！這要是沒拼回去，第二天遊客發現蘭亭序裡多出了李白的橫豎，李白的真跡多了蘭亭序的撇捺，還不得連著上一星期頭條？
想想看——《故宮物字畫深夜遭不明襲擊者破壞，故宮安保再次成為關注焦點》，真是太糟糕了。
「不要提安保，上次出了事，公子把所有人都整慘了！」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一回頭，清明上河圖裡的一個趕集者忽然說道，「上次故宮丟了東西，實際上是那幾個器靈覺得宮裡悶，不想呆了，可是國家那邊有他們檔案啊，故宮這地方，進來容易，出去難啊！那幾個傢伙半夜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破了公子的禁制，跑了，事情被凡人媒體曝光，只能推黑鍋給警衛，說咱們安保不利居然進了賊……」
另一個搖著扇子的書生也說：「是啊是啊，公子當晚就震怒了，嚇得整個故宮所有的靈，三天三夜沒敢現身，太可怕嘍~」
「你們是來找公子的吧？一看你們帶了個穿唐朝宮廷裝的姑娘，就知道是找公子，現在公子在珍寶館那邊，你們快去吧！」說完，兩個水墨小人又繼續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不再理睬幾個闖入者。
一路往珍寶館走，各種器靈悠然自得地現了身形，一片熱熱鬧鬧安閒自在的樣子，不少認識謝明遠的，還主動打個招呼。
又路過了一個特殊展廳，是故宮和幾個博物館正在搞聯合展覽，特別做了古代兵器主題展，故宮本身沒有收藏多少兵器，不過仗著地理條件和名氣，從各個博物館拿來了不少好兵器，一進這個特殊的展區，連唐東強都瞬間感受到一股針芒刺背的殺意。
兵器乃是凶器，沒有一件兵器不渴望上戰場，茹毛飲血、斬斷血肉筋骨才是他們的心願，呆在博物館只是權宜之計，因為兵器雖然渴望戰鬥，但也多半性情高傲，他們只服從他們看得上的主人，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想碰，那怎麼可能，又不是切菜刀。
越是好的兵器，越是如此，性情也越冷冽，透著一股寒氣。
謝明遠是劍修，他一踏入這片區域，所有的劍靈都激動了起來，他們感受得到劍修強大的劍意，雖然劍修多半都有一柄親手鑄造的劍，但劍修的劍殺氣過盛，強烈的殺氣與主人的意願主宰著這柄劍，雖然凌厲好用，但多半是無法產生完整劍靈的，所以劍修喜歡劍，往往不會拒絕一個看得上的劍靈。
一時間各種劍都在試圖表現自己。
漢劍多半端莊，向謝明遠淡然行禮，謝明遠即使不會去佔有人家，也多半回禮致敬，一些長兵器羨慕地看著劍修路過一排長劍，現在基本少有修真者使用長兵器，尤其是斬/馬刀這種為了冷兵器戰場發明的兵刃，修真者用不上，所以斬/馬刀刀靈羨慕地看著那些劍靈，不用來個人帶走他，來個能用斬/馬刀的修真者路過一下，他都會樂開花的。
「哇，你沒有喜歡的？」唐東強悄悄說，「帶一個
回去啊。」
「有喜歡的，可惜人家看不上我。」謝明遠居然破天荒地露出個無奈的表情，這回答讓唐東強驚訝極了，謝明遠這麼強大的劍修，會有人、不對，會有劍看不上？
「那邊角落裡那位。」謝明遠指了指，一個檯子上有一柄不算長的劍，仔細看去，那柄劍是青銅劍，劍身有複雜的紋路，毫無銹跡，比後代的劍短，但這種形制的劍與後世所謂君子劍完全不同，那是實打實的戰劍，只用於戰爭。劍格正面鑲有藍色琉璃般的晶石，背面鑲有綠松石，蒼翠渺茫。劍身上佈滿了規則的黑色菱形暗格花紋，修長且有中脊，兩刃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前鋒並非尋常寶劍那樣筆直筆直，而是彎曲內凹，頸上兩道凸箍，圓首飾同心圓紋。
一個女子端坐在劍旁，衣著色彩恰如那柄劍本身，該是此劍劍靈無疑。她目光冰冷，並不看向謝明遠，只安靜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越王勾踐劍。」謝明遠悄悄說著，眼神依舊帶著一絲遺憾，「她的劍身刻有鳥蟲書銘八字，兩句分別是『鉞王鳩淺』和『自乍用鐱』，通假字，翻譯成現代漢字就是：越王勾踐，自作用劍。所以這柄劍只認越王一個主人，其餘的人，再好也不認。」
「好執著，越王勾踐得死了幾千年了……」唐東強看了看那個冷漠的女子，不由得感歎，器靈居然有如此恆心。
謝明遠低聲回答：「我們稱呼劍靈為越女，血養出來的劍，好劍，也是性子烈的劍。」
遠處的越女似乎聽到了謝明遠的稱讚，眼神微動，側身看了過來，微微頜首，姿態凜冽傲然。
在一堆劍靈依依不捨的目光中，一行人穿過這個展區，一路摸到了珍寶館，這裡相對更加安靜，也許是因為九公子現在在這裡，所以格外靜謐一些，才一進門，一隻巨大的珊瑚獅子撲過來怒吼一聲，唐東強毫無防備迎面撞上，謝明遠立刻衝上前，一手拉過了唐東強，另一手一拳把那珊瑚獅子打飛出去，碰地一聲撞上大殿柱子，順著柱子滑到地上，縮成一團，發出委屈的嗚嗚聲。
「活該，也不看來的是誰！」一聲輕笑從樑上響起，謝明遠站著沒動，唐東強和唐豆豆好奇地抬起頭，樑上半倚半靠著一個白金色長髮的男人，赤/裸上身，仔細看他的肩膀和胸口有著細密的金色鱗片，雙手成爪，下身的袍服下似乎露出一截金燦燦的尾巴，像龍，又不是龍。
他的爪子裡抓著一個紅繡球，上下拋了一拋，然後對著紅獅子扔了出去：「接著妞妞！」
妞妞……威武的獅子接受了這個羞恥的名字，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吐著舌頭狂搖尾巴，追著那個繡球一溜煙不見了。
「那是九公子吧？」唐東強趴在謝明遠耳邊低聲問，這麼騷氣，似乎有可能。
「不是，那是神獸囚牛。」
「臥槽，龍生九子的老大？啊，那九公子是他弟弟？」
這會是神獸囚牛自己回答：「當然不是，什麼龍生九子的排行都是你們人類杜撰的，我確有神龍血脈，但別的不說，饕餮那種凶獸，也配和我稱兄道弟？」
饕餮，超級貪吃，最後把自己吃了的那個？
「不，饕餮沒吃他自己。」謝明遠回答，「現在修真界僅存的一隻饕餮，大名叫陶鐵，現在在協會總部當清潔工。」
腦海中默默閃過一個趴在地上吃泡麵桶的乾癟老男人……
「呵呵……還真是純天然無污染的清潔工。」廢話，所有的垃圾……都進了嘴裡！忽然好擔心他把協會員工吃掉啊！
謝明遠對囚牛說：「麻煩通傳，劍修謝遙求見九公子。」
「不用麻煩，進來好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出，那個說話的聲音雖然拖著長腔，懶懶散散，但聲音本身格外好聽。
繞過屏風，有張貴妃椅，但上面躺著的不是貴妃，而是個男人，一個披散著長髮，隨意趴在那的男人，一身紅黑的長袍要穿不穿地掛在肩膀上，一個可憐兮兮的金色頭髮小男孩正在給他捏肩膀。
——這麼騷氣，果然對得起名號！
「劍修謝遙，你找我？我又不是劍靈，你沒事找我做什麼？」躺椅上的九公子翻了個身，小男孩急忙改捏大腿，從敞開的領口隱約看到了修長的身材和細緻的皮膚。
唐東強心裡默默劃過了一條惡毒的彈幕：這貨怎麼那麼像個男寵？
「你知道錯了？」九公子斜著眼睛看那個金髮小男孩，慵懶之中隱約含著的凌厲，讓那個小男孩一哆嗦，忙不迭地點頭。
「小球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會打隔壁的鄰居了，我也再也不會拿腦袋去撞天花板了！」
熊孩子你居然還打鄰居？而且熊孩子你多皮才會拿腦袋撞天花板？
「我對珍寶館的穹頂很滿意，不需要你再給我開天窗。」九公子冷冷地哼了一聲，「還有你打碎的那幾個瓷器，明天開館之前要是有一個還沒粘好……」說著他眼珠輕轉，笑了一聲，「我就把你送給謝遙當磨劍石頭！」
「嗚嗚嗚不要啊不要啊！」
——在修真界，謝明遠的名聲其實……並不比九公子好多少。
他轉過頭，毫不客氣地對謝明遠說：「那個凡人是誰啊？」
「是協會的新同事，我的搭檔。」
大約覺得有趣，九公子刷地一下站起來，長髮居然一直垂到腳下。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唐東強：「呵，謝遙看得上的凡人，想必有點能耐，這樣，既然你
你現在給協會工作，那我斗膽替協會考考你，如果答不上來，那不如收拾東西滾回去看肥皂劇吧，別在這礙眼！」
唐東強挑了一下眉毛，對方這樣毫不客氣的輕視，卻並沒有讓他覺得擔憂，「那麼九公子問吧，我盡力就是。」
「很簡單啊，你猜猜我的本體是什麼？」
「你怎麼知道謝遙沒告訴過我？」
「在見到器靈之前隨便把對方的本體是什麼告訴別人是一種相當不禮貌的行為，謝遙要是有這膽子，我讓他死在故宮裡！」九公子輕笑一聲坐回到躺椅上，「猜吧，我看看你有幾分本事。」
故宮藏品多達十幾萬，其中修成器靈的雖然不多，千分之一都沒有，但是唐東強一個凡人怎麼能知道哪些是器靈哪些不是，況且就算能分辨，故宮上萬的展品，就算管理故宮的工作人員也數不上來有哪些的吧？
不過唐東強並不覺得這是個很難的問題，尤其是在見到九公子和囚牛之後。
「既然九公子住在故宮，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器靈。來見您之前，謝遙特意讓我這小妹妹打扮成了唐代宮廷仕女，那麼您生於唐代，身邊有神獸囚牛，我還疑惑您是不是囚牛弟弟，既然不是，那麼傳說囚牛喜歡音樂，既然能呆在閣下身邊，那您應該是樂器的器靈。唐代的樂器，足以震懾整個故宮無人敢不服，身價必然了得，而故宮藏的唐代樂器，出名的也就一個，雖然並不對外展出。」
九公子露出一個驚歎的表情。
唐東強默默想著，而且你這做派那麼像唐朝宮廷裡的男寵，喜歡唐代宮廷女子裝束……只能說明，他大約出身宮廷見過武後當政，那個時代的知名宮廷樂器……
「絕世名琴，九霄環珮，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