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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文 / 字字錦

    都說木頭無心,可這聞人善,偏偏就生出了人類的感情。

    本王呼了口氣,問道:「這件事,你可曾跟楚皇商量?」

    「沒有。」他搖搖頭,「別看皇上他面上雷厲風行,對誰都不客氣,其實他內心,是個很溫柔的人。這兩年,是我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的衣食起居,幫他打點後廷的事物。我既是他的枕邊人,又是他的賢內助。就算他不愛我,也會照顧我的感受。所以當了我的面,他是不會說要聞人善回來的。可我知道,他能忍住今天,忍住明天,卻決計忍不了後天,他早晚會找你換回聞人善的。兩年了,他心心唸唸的全是他,夢裡喊著的也都是他。如果你真能把聞人善帶回來,別說是讓他拿觸覺跟你換,就算是讓他付出江山,他也願意的。」

    本王心裡莫名有些堵。別說是我要了他的妖丹根本沒用,就是有用,這筆買賣我怕是也做不來了。

    如果聞人善回來了,那這傀儡必然成為多餘的了。作為橫在楚泓和聞人善之間的一道障礙,楚皇是不會再將他留在身邊的。

    可他既已成了精,便算是一條生命,怎好當成敝履,丟之棄之。

    本王歷盡了這世間的生死輪迴,始終覺得大道有常,陰晴圓缺,悲歡離合乃是命中注定,該放手就得放手。

    死死地抓著,不過是徒增傷悲。一場緣分終了,就不該繼續勉強。

    換言之,比起帶回聞人善,本王更希望楚泓能好好的珍惜眼前人。

    至於本王的觸覺,今世拿不到,大可再等來生……

    本王想了想,道:「你可知,這世上有兩種東西最是讓人放不下,一樣是得不到,一樣是已失去。如今楚泓失去了聞人善,心心唸唸的全是他,可難保有一天他失去了你,也會念念不忘。」

    他搖搖頭,「不會的。我不會笑,不會哭,不會撒嬌,不會變著法的取悅他,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他對我一切的好,不過都是把我當成了聞人善。而等著聞人善回來了,他就會把這份溫柔,全部都還給他。」

    終究是塊木頭,怎麼就一根筋的想事情呢?

    本王道:「你涉世不久,根本不懂人心。這世上的人,不分男女,個個都是賤骨頭,你在他身邊的時候,對他付出再多,他都不會放在心上,可等你不在了,他會突然想起你的好。這世上輕易得到的東西,很少有人會去珍惜。可往往失去了,又總是追悔莫及。」

    他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這麼長時間了,他楚泓就是塊頑石,也該著動搖了。」本王道,「楚泓不見得是對你沒有感情,他只是畫地為牢,把自己困在了過去的點點滴滴裡,然後拚命壓抑著自己不去愛上你。他覺得只有這樣,才算是對得起聞人善愛了他一場。」

    聞人善愣了一下,「你是說,他興許也是喜歡我的?」

    「也許吧……」本王道。

    沉默了一會,只瞧著外頭突然一道閃電,剛剛停下的雨,竟是又打上了。

    聞人善跟宮女吩咐了一聲:「去御膳房張羅膳食吧,讓廚子熬一點雞湯,裡頭放些柏子仁,合歡皮,味道清淡點的藥物,對了,再讓御廚煮一碗小麥黑豆夜交籐湯,一併端上來。」

    般般樣樣,俱是安神的東西。

    這皇后對楚泓,倒真是體貼。

    安排好了之後,聞人善又翻出了一把雨傘,對我說道:「失陪一下,我去一趟御書房,皇上那頭,也不知道有沒有雨具。」

    本王一愣,「這種事,你何必親自走一趟,讓奴才們去就是了。」

    「無妨,就當是出去走走。」他說著,撐傘走了出去。

    本王左右也無事,走出了殿門,立在了宮簷下,伸手接了一捧水花。觸手既感覺不到濕潤,也感覺不到清涼。

    說起來,水是什麼感覺來著?溫暖和寒冷又是什麼感覺?擁抱是什麼感覺?親吻是什麼感覺?

    愛,又是什麼感覺?

    在簷下站了大約一刻鐘,遠遠的,只見楚泓撐著傘走了過來,身邊依偎著聞人善。而那把傘,說是兩個人共撐,卻斜斜的,基本全遮在聞人善的頭上,而楚泓的大半個身子,卻晾在雨中。

    聞人善攥住傘柄,往楚泓的方向推了推,道:「我身子不怕涼的,皇上還是多保證御體要緊。」

    「別廢話。」楚泓攬過了他的腰身,貼到了自己的身上,道:「這樣不就好了,離我那麼遠做什麼。」

    遠遠的看著他們,本王搖了搖頭。

    要說這兩個人啊,一個癡,一個傻,悶不做聲的,把一切感情都壓抑在心裡,倒真是絕配。

    明明只要有一個人向前邁出了一步,懸在他們之間的問題就能解決了。可偏偏,一個不敢奢望,一個不敢遺忘。

    全部跟悶葫蘆似的,到底也不知道是誰在折磨誰。

    楚泓走近了之後,笑著說:「既然襄王也在,不如留下吃個飯吧?」

    本王猶豫了一下,道:「也好。」

    於是,我三人入了席,喝著茶水等待開飯。

    只見楚泓從懷裡掏出了一支黃玉髮簪,放到了聞人善的手上,說:「朕閒來無事,親手雕刻的,感覺這顏色很適合你。」

    聞人善愣了一下,「你往常,不都說我更適合煙粉色嗎?」

    r/>「那是善兒適合,不是你。」楚泓說著,將髮簪別在了他的發間,道:「果然黃色,和你的氣質更為相配。」

    聞人善僵在那裡。大約是頭一次被楚泓當成另外一個人來對待,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伸手取下了頭上的髮簪,輕輕的撫摸著上面的紋絡,道:「真好,這是皇上頭一回送我禮物。」

    楚泓揚揚眉,「之前不是也經常送你嗎?」

    「那是送給聞人善的。」他說,「雖然是放到了我的手上,可東西都是他喜歡的。」

    楚泓楞了一下,「那你還有什麼想要的,一併說出來吧,朕都會滿足你。」

    聞人善搖搖頭,「沒有了,能收到這個就很好了,何況還是你親手刻的。」

    雖說本王看不到聞人善臉上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可本王就是覺得他在哭。有一種淚,不是非得流在臉上,才讓人知道他在喜悅或者悲傷。

    而楚泓這突然轉變的態度,讓本王隱隱感覺不妙。

    飯菜呈上來之後,楚泓為本王倒了杯酒,道:「王爺請。」

    「有勞。」本王端起了酒杯,細細地嘗了一口。

    「如何?」楚泓問道:「可能比得上你燕國酒聖所釀的酒?」

    本王老實回答,「差遠了。」

    「呵呵。」他笑了起來,「王爺倒是不客氣。」說著,夾了一口菜,道:「說來可惜,若王爺你不是燕國人,而是生在我楚國,興許我們還能成為知己呢。朕這輩子沒幾個看得起的人,可你襄王絕對算是一個。」

    「承蒙皇上抬舉。」本王又喝了口酒水,道:「若是皇上瞧得起在下,便是從現在這一刻起,你我一樣能成為知己。」

    他笑笑,「然後呢?放你離開?」

    本王搖搖頭,自然沒指望他會做到這一步。

    要說這酒雖然差了些,可膳食畢竟還是好的,一頓飯,倒也吃出了七八分滋味。

    而聞人善,因為身子的原因,無需攝取食物,便在一旁負責倒酒。

    不知是不是本王的錯覺,總覺得今晚的楚泓,似乎對聞人善異常的溫柔。

    那感覺,就好像是對一個人心存愧疚,而變著法子的去彌補。

    酒足飯飽之後,本王道了聲謝,然後離開了鳳翎宮。

    行至了我的住處,只見簷下正站了一個身穿黑色長袍,上面繡著紅色曼珠沙華的男人,身姿挺拔,面色清冷,不是昭瞑又是何人。

    遠遠的,他看向了本王遍佈傷疤的臉,冷笑道:「本來就夠丑了,怎麼把自己折騰的更醜了?」

    本王摸了摸臉,道:「一時不妨,遭人暗算了。」

    「哼!」他邁進了門檻,拖了張凳子坐下了,道:「你讓我查的那道魂魄,我查了。」

    「怎麼樣?」本王問道。

    「不怎麼樣,」昭暝道,「已經喝下孟婆湯,去彼岸投胎了。」

    本王皺了一下眉,只見昭暝遞來了一個玄鐵打造的盒子,說:「不過聞人善喝下孟婆湯之後,散碎在奈何橋附近的記憶,被孟婆收起來了。你回頭隨便找具身體,把記憶嵌進去就是了。」

    本王接過了盒子,轉瞬便想到了那具傀儡,於是問道:「若是把這份記憶強加給一個人,那個人會怎樣?」

    昭暝淡淡道:「屬於他自己的記憶就會消失,被這份全新的記憶取而代之。」

    本王的手掌驀地收緊,「那這跟鳩佔鵲巢,借屍還魂有什麼兩樣?」

    昭暝搖搖頭,「這可不一樣,我權限雖大,卻也不敢擅自殺人勾魂。那人只是繼承了聞人善的記憶,靈魂總還是他自己的。」

    是啊,靈魂總還是他自己的。

    可是心,卻再也不是那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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