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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 文 / 字字錦

    夜裡,楚泓擁著聞人善,坐在湖邊看漫天的螢火蟲。

    懷裡的少年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指著某只螢火蟲,道:「這只有一點奇怪。」

    「哪裡怪了?」楚泓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你看啊,」聞人善仰著小臉,道:「這只螢火蟲一直在一閃一閃的,其他的就沒有。」

    「是嗎?」楚泓使勁眨了眨眼,卻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笑了笑,道:「可能是在求偶吧。」

    「求偶?」聞人善歪了歪腦袋,「什麼是求偶?」

    「就是找到了另一半,然後交|配。」楚泓說著,指了指那只螢火蟲,道:「看見了沒,它身邊又飛來了一隻螢火蟲,正和它緊緊地依附著。」

    「看到了。」聞人善緊緊盯著那對螢火蟲,看它們飛入了一旁的水草裡,眨了眨天真的眸子,問道:「這樣就是交|配?」

    「當然不是。」楚泓勾起了唇角,道:「還要再做一些壞事。」

    聞人善:「壞事是指——」

    楚泓摸摸他的腦袋,道:「我以後再告訴你。」說著,將那小傢伙摟緊了,蹭了蹭他柔軟的頭髮。

    他楚泓雖然生來就是個壞胚子,但離著禽獸的標準,總歸是還有些距離。

    他再怎麼喜歡聞人善軟綿綿的身體,也不至於把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吃干抹淨了。

    有些事,點到為止。

    眼下,先好好養著。將來要開葷,有的是機會。

    吹著湖邊習習的晚風,楚泓輕歎了一聲,道:「小傢伙,本宮要離開一陣子了,或者一年半載,或者三年五年,這期間,你會不會想我?」

    聞人善點點頭,「會。」

    「乖。」楚泓摸了摸他的頭髮,道:「本說話算話,等著我登基為帝了,一定娶你做我的皇后。」

    聞人善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好啊。」

    日子一晃而過。

    誰也沒想到,楚泓這一去,去了整整五年。

    這期間,他每每想著回京城,總被大大小小的事物牽絆住。有時是邊境起了戰役,有時是附近流民暴|亂,他一邊平亂一邊迎戰,整個人忙的焦頭爛額,無暇分神。

    五年之後,那原本風流佻達的草包太子,不管是出於自願還是被迫無奈,都變成了一個五官深邃,鐵骨錚錚的硬漢。

    而且因為他英勇善戰,百戰百捷,所以在風沙肆虐的漠南一帶,混出了一個響噹噹的名浩——南沙之狼。

    凡是他率精銳踏過的地方,幾年之內,都不敢有人再起紛爭。

    他離開故土,離開聞人善太久了。每一日傍晚,總要坐在一處殘垣上,就著臘肉,咬著硬邦邦的乾糧,遠遠地眺望京城一眼。

    也不知道現今十六歲的聞人善,長成了什麼樣子。

    當年那看似輕佻的承諾,他可是放在了心上。

    一旁,副將胡崢湊了過來,遞給了他一瓶酒水,問道:「怎麼,又在想你的小情人?」

    楚泓笑笑,沒有否認。

    胡崢搖搖頭,「我說太子爺,這都過去幾年了,人家早該把你忘乾淨了。你不會真指望一個奶孩子,會對你用上感情吧,說不定,他這會已經早娶妻生子了。」

    楚泓喝了口酒,道:「無所謂,他要是敢娶妻,本宮就逼他休妻,然後拖到床上狠狠地干一頓,讓他知道,單方面違約,是要付出代價的。」

    胡崢一臉的嫌惡,「殿下,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啊,立一位男後,百官是不會答應的,興許還會因此導致朝廷動亂。」

    「無妨。」楚泓道:「大不了本宮血洗朝廷,發動一場政變,誰反我,我就弄死誰!」

    胡崢一口酒水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不是,我就想不明白了,那聞人善既不能幫你籠絡朝臣,又不能幫你打理後宮,你怎麼就一根筋的非得娶他?」

    楚泓笑笑,眼底有些不易察覺的溫柔,「本宮除了他,就沒想著多娶,何來的後宮。至於朝臣之間,本宮自會搞定,不必他身在其中,勞心勞神。善兒的話,只要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做他的皇后就好了。」

    「嘖,」胡崢咂舌,「還沒當皇帝呢,就擺出一副昏君的嘴臉了,瞧你這沉迷聲色,荒淫無道的樣兒!」

    楚泓咬了口硬邦邦的乾糧,道:「本宮樂意。」

    彼時,玉容生資,絕艷無雙的聞人善正站在門口,望眼欲穿的看著南方,嘀咕道:「想來今日,他也不會回來了吧。」

    聞人鐸恰好回府,冷著臉問道:「怎麼,又在盼那混小子?」

    聞人善臉上一紅,往一側讓了讓身子。

    聞人鐸冷哼了一聲,道:「趕緊收了你那份心思吧,太子爺不可能娶一個男人。」

    聞人善搖搖頭,「可他答應過我的。」

    「答應你?」聞人鐸冷笑,「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那楚泓是什麼人啊,他可是未來的皇上!你覺得他會放著一群貌美的女人不要,對你一個男雛兒感興趣嗎?你既不能給他誕下儲君,又不能給他打點後廷,他憑什麼娶你?」

    問人善咬著嘴唇,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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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聞人鐸咳嗽了一聲,改為了慈父的嘴臉,語重心長道:「善兒,你也知道,那楚泓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無惡不作,這些年他和一幫子粗人,蠻人混在一起,還不定變成什麼樣兒了,你就斷了這門心思,找個姑娘家,好好過日子吧,啊?」

    聞人善側過臉去,有些執拗的說:「我不。」

    「嘿,」聞人鐸見他油鹽不進,憤憤地甩了一下袖子,道:「罷了,你愛等就等吧,看看那太子爺能不能為了你,與滿朝武為敵!」

    「昏頭了!」

    「魔障了!」

    「丟人現眼的東西!」

    「哼!」

    ……

    彼時,夕陽西下,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聞人善立在門前,撩起額前的碎發,露出了膚如凝脂,吹彈可破的肌膚。

    楚泓坐在殘垣上,甩了甩亂蓬蓬的青絲,露出了刀削斧劈,英氣逼人的面孔。

    看著同一輪升起的月亮,心心唸唸著對方。

    五年了啊,整整五年了。

    不知又有多少光陰悄然逝去,院子裡的薔薇,在秋日裡開出了一片濃郁的顏色。

    聞人善命人在花架下支了張籐椅,然後躺了上去,一邊曬太陽,一邊抓了毛豆吃。

    小豆子盤腿坐在一邊,跟著他「咯咯崩崩」地吃著豆子,一大一小,比著五年前,除了個頭高了些,其餘的似乎也沒什麼改變。

    不遠處,聞人善的貼身侍婢婉兒走了過來,眉宇間有些糾結,「少爺,奴婢聽說了一個事兒。」

    聞人善十分慷慨地抓了把毛豆給她,問道:「什麼事?」

    婉兒把毛豆放回他的布袋裡,說:「是這樣,奴婢今兒出門,聽說皇上已下旨,冊封了楊丞相的女兒楊幼娘為太子妃,過幾日太子一回來,立馬完婚。」

    聞人善一個哆嗦,毛豆撒了一地。

    婉兒繼續道:「聽說是皇上病危了,想著趕緊宣回太子爺,說是要讓他辦場喜事,來沖沖身上的晦氣。可誰都知道,皇上就是想著在駕崩之前,幫太子爺拉攏了楊丞相,穩住政局。這些年太子爺在外頭,朝中一無親信,二無黨羽,突然回到京裡,很難站住腳。」

    「是啊。」聞人善煞白著臉,哆嗦著嘴唇,「自古後宮都是和朝廷掛鉤的,哪一代君王婚娶,不是為了利益。娶一個是為了收買人心,娶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是為了互相牽制。」

    婉兒絞著帕子,「道理都懂,可是少爺,咱們要怎麼辦啊?」

    「怎麼辦?」聞人善抓了把毛豆塞進嘴裡,道:「還能怎麼辦。他若是為了鞏固權勢而娶了楊小姐,那也是無可厚非的。總不能讓我去他跟前哭哭啼啼的,逼著他娶了我,而把自己陷入更困難的境地吧?」

    「少爺——」

    「無事,你下去吧。」聞人善擺擺手,一臉的無所謂。

    看婉兒退下去了,聞人善又瞥了一眼小豆子,「你也下去。」

    「哦。」小豆子站起來,拍拍屁股跟上了婉兒。

    看著兩個僕人走遠了,聞人善也不拿他少爺的架子了,吸了吸鼻子,猛地哭了起來。

    是啊,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不願意面對。

    且不說父親官職卑微,不可能讓他成為太子妃的候選,單說自己是個男兒身,就不可能以皇后的身份面對天下人。

    雖說自古到今,偶有皇帝寵幸男臣,可那事畢竟不光彩,沒有人會搬到明面上來。更何況是理直氣壯的封男人為後,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道理他都懂,卻還如此的堅持,一方面是覺得他的太子哥哥無所不能,一定會擺平所有的障礙。一方面是覺得還沒有遇上一件事,能讓他真正的死心。

    也許,他本來就是在等待這樣一盆冷水,給他從頭到尾的澆下來,能夠撲滅他所有的幻想和希冀。

    從此,他就可以冷了心,不必再想入非非了。

    庭院深深,梧桐寂寂。

    聞人善正沉浸在悲傷裡,無法自拔,只聽著頭上,傳來了一聲輕喚:「小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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