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文 / 字字錦
一帝,一王,一權臣,行走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上。
這王城一年一次的廟會,竟比著過年還要熱鬧些。
兩側的小商小販,拍打著手,叫的十分賣力,「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嘍,都過來看看嘍——」
這賣家熱情高漲,買家也就積極響應,一時間,好不擁擠。
本王念及燕玖身子金貴,又怕這魚龍混雜的地方,會有什麼人伺機而動,便長袖一揮,將人攬進了懷裡。
這孩子個頭雖不矮,但骨架子很小,往懷裡一帶,剛好能摟過來。
而本王貿然摟過了皇上,已是僭越,索性大不敬到底,伸手捏了捏他的腰身,道:「也忒瘦了,得多吃點。」
他身子一僵,抬臉瞪了我一眼,我這剛準備鬆手,他卻又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身子,往我懷裡靠了靠。
本王見他如此服帖,便將他又摟緊了些,一路避過行人的磕磕碰碰,給他買了些鬆餅果仁的帶著。
他大包小包抱了不少東西,又看上了路邊攤正在賣的炸芝麻球,便拿眼神一掃,示意我去給他買來。
本王只得付了錢,稱了二兩芝麻球,對燕玖道:「別買了,再買拿不過來了,而且你這一路買的淨是甜食,當心吃多了,牙又要疼了。」
他一臉的不痛快,「不就花你幾個銀子嗎,至於這麼摳門。」說著,看向本王手裡的芝麻球,「那個,給我來一個。」
本王打開紙袋,取了顆芝麻球遞到他的嘴邊,只見他小舌一掃,將東西捲進了嘴裡,臨了,還舔了我一手口水。
本王一臉嫌惡,忙將手放衣裳上擦了擦。
燕玖:……
身後,姚書雲追了上來,脖子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唇印,一臉春風蕩漾的與我說:「這皇城腳下的女人,就是熱情奔放。」
本王嫌棄地看著他,心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逛個廟會都能揩到油水,當真無時無刻不在發情。
我這廂想著,突然被路邊伸來的一隻壯胳膊,一把扯到了角落裡。
本王看著那扯住我的肥婆,只見她一臉橫肉,吊著一雙凌厲的眉眼,指著另一邊的女子,咋咋呼呼的說:「公子,你給評評理啊,我在這一帶做了十幾年的香油粿子了,她一剛搬來的小寡婦,憑啥瞧著我生意好,就橫插一腳,跟我搶生意,這合適嗎?」
我這尚未搞明白怎麼回事,只見另一邊,伸來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穿過了我的臂彎。那女子身量苗條,面容姣好,嬌滴滴的說道:「公子,這三百六十行,可從來沒有誰一家獨佔的道理吧,我雖是搶她生意不假,可這也是奴家做得好,才有客人賞臉不是?」
「嗯。」本王點點頭,「有道理。」
「有道理個屁啊!」那肥婆將本王一把推開,冷笑道:「騷皮子,你別以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全天下的男人就都得舔著你。裝什麼正經,扮什麼可憐,我看你掛羊頭賣狗肉,做煎餅是假,做皮肉生意才是真吧?」
右手邊的女子立馬垂下了淚珠,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說道:「你何必如此詆毀我,我一外鄉人,初到此地,不過就想謀點生路而已。你倒好,仗著自己根基穩,人脈廣,就想著欺負我一外鄉人,也未免太霸道了。」說著,將胸脯貼在了本王身上,一邊蹭,一邊道:「這位公子,你倒是替奴家說句話啊。」
本王被她晃的有些暈,剛想著勸她把胸前那兩坨移開一點,卻瞧著燕玖突然出手,一把將我扯回了身邊,揚眉看向那梨花帶雨的女人,道:「一臉的狐媚相,一看便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女人一噎,立馬又哭上了,「這誰家熊孩子啊,怎麼這麼缺德,你爹娘沒好好教你嗎?」
「放肆!」燕玖抬手,一巴掌甩在了那女人的臉上,「混賬東西!」
「哎呦喂……」那女人頓時也顧不得賣弄風騷了,捂著臉就嚎上了,「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們仗著人多,欺凌我一個弱女子啊,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就是王法!」燕玖一抬手,又給了她一巴掌。
「哎呦!」那女子一腚坐下了,伸著胳膊瞪著腿,潑婦似的吆喝起來:「諸位都來看啊,殺人啦,放火啦——」
本王皺起了眉,瞧著燕玖抬起了長腿,還準備再給她補一腳,趕緊將他扯住了,道:「別鬧,這裡可是皇城,人多口雜的,當心傳出什麼。」
「可這刁民,好大的狗膽!」燕玖憤憤地甩開了我的手,回身對姚書雲道:「把她給我收監了!」
姚書雲愣了一下,道:「爺,這女子最多只是當街喧嘩,還不至於觸犯刑法,將人收監了,怕不妥吧?」
燕玖挑眉看著他,「怎麼,姚書雲,你想抗命?」
「臣不敢。」姚書雲說著,同我對視了一眼,然後將那女子拉了起來,道:「唉,誰叫你得罪了全天下最不該得罪的人,走吧。」
「全天下,最不該得罪的人?」那女人有些懵,看著燕玖,嚥了口唾沫,道:「這該不會是,襄王殿下吧?」
姚書云:……
本王:……
燕玖:……
看那女人被姚書雲拎著走遠了,本王訕笑了兩聲,道:「皇上,這些刁民不知法度,滿嘴胡言,您別往心裡去。」
「哦?」他
他看著我,笑得頗有深意,「皇叔指的是,這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是你?」
本王心裡一咯登,正猶豫著要不要下跪,卻瞧著燕玖笑了起來。
這孩子長得白白淨淨,一臉純善,笑起來也是天朗風清,至情至性。他說:「皇叔緊張什麼,朕又不是在審問你。何況,朕信不過別人,還能信不過你嗎?」
「這——」本王陪著小心,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卻見他牽過了我的手,道:「皇叔,我相信你,打小就相信。假如有一天,你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退位,我也只當你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已的。」
聽他這麼說,本王心裡一時堵得慌。這孩子說話一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王實在不知道他說這些話,是想著給本王提個醒,警告本王不要輕舉妄動,還是想著打感情牌,勸說本王勿要起兵。
總之不論哪一樣,他都是因為信不過我,信不過我這個像父親一樣,一點一點看著他長大的皇叔。
那時,我猜了許多種可能,就是不敢猜,他說這些話,也許是出自真心……
本王沒將情緒外露,就勢攥過了他的小手,道:「走吧,這東西也買的差不多了,我們找處地方吃飯。」
「好。」他點點頭,然後由我牽著,走出了這喧囂的人群。
從此,步入了萬丈紅塵。
陪著小祖宗逛了一天,本王回到王府時,遇上了風慕言。
只見他交叉了手臂,斜倚在門柱上,滿頭青絲如瀑,胸前衣襟大敞,如同南風館裡出來小倌,盡顯魅態。
只是他這身材高挑,身板又結實,估計一般人嫖他不成,反過來會被嫖。
本王將人請進了府裡,然後命人上了茶,問道:「你給我的香粉,不是『瀟湘夢』吧?」
他笑笑,「失誤了。那一日草民沒細看,錯把『前塵夢』當成『瀟湘夢』給了王爺,想來是擾了王爺清夢,多有得罪了。」
本王見他一臉奸猾,哪裡是失誤,分明就是有心。只是這「前塵夢」又是個什麼玩意兒,莫不是用過了,就能夢到前塵往事?
只見風慕言端起了茶杯,濾了一下上面的浮葉,老奸巨猾的問道:「不知王爺,夢到了什麼呢?」
本王心頭閃過一個名字,卻不動聲色的說:「都是些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過去嗎?放不下的,才會有所思。忘不掉的,才會有所夢。這『前塵夢』和『瀟湘夢』不同,一個是喚醒你現實裡的記憶,一個是編織你理想中的美夢。王爺既然有放不下的,那自然也會有想要得到的。現實裡不能如願,夢裡就會圓滿。這『瀟湘夢』用與不用,其結果,想來王爺也能猜到了。」
本王有些頭疼,實在不想在過去的事情上強加追憶,便跳過了這個話題,單刀直入的問:「你今日前來,是想好了,要拿嗅覺與我交換條件了吧?」
他一怔,立馬斂了笑,「說真的,這讓死人復活,白骨生肉,聽起來實在是天方夜譚,草民——」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本王笑笑,「倒也無妨,本王這裡大可賒賬,我先幫你達成心願,你再將嗅覺還給我,也不遲。」
他一怔,神色複雜的問:「你說真的?」
「真的。」本王擱下了茶杯,衝他笑笑,「只是本王吃了你一回虧,總得討回來不是。這之前,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夢裡都有什麼。」
他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身後的白杉拿帕子摀住了嘴,好不容易掙扎著脫離了白杉的控制,眼神變換了一下,問道:「你在帕子上,下了『前塵夢』?」說著,神色一恍,猛地倒在地上。
本王蹲在了他的面前,笑笑說:「足量的『前塵夢』,可比蒙汗藥管用多了。來,也讓本王看看,你的夢裡都有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