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5章 文 / Panax
雖然婉玉說了這事得找夫人,不過姓羅芳名月盈的小妾依舊跪在地上嗚咽著。
婉玉眼皮抽了抽,拽了拽弟弟妹妹,扭頭走了。不然怎麼辦?把她扶起來還是好聲勸著?順便再帶她去找母上?
別說這是她爹的小妾了,就是她哥的也不能管啊。
婉玉聽過就算完了,但是跟著她的嬤嬤還是一五一十照原樣回給了賈敏。
賈敏放心婉玉是不假,但是整個家裡還是她做主,做主有個前提條件,就是得什麼事兒都知道。
聽了嬤嬤的回復,賈敏半閉著眼睛不知道想什麼,半響道:「你去跟她說,這事我知道了,讓她……安安生生的。」
那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就跟「然也」一樣,雖然只有兩個答案,不過每個人想的都不一樣。
婉玉覺得這位羅姨娘沒邊沒沿的想出家有點奇怪,賈敏一樣有這種感覺,不過也不是安全無跡可尋的。
興許是前些日子劉姨娘的死刺激到她了也不一定。死後連個屍體都不能保全,不能入土為安,沒名分,沒牌位,進而就是沒香火供奉。
與其這樣,倒不如鉸了頭髮去做姑子,好歹死後香火不會斷。
這事兒也給賈敏提了個醒,她在園子裡尋了個僻靜的屋子,改成了小佛堂,又從觀音庵裡請了尊菩薩回來供著,讓後院那五個無所事事的小妾們沒事就去上個香,也有個寄托。
要是擱五年前,賈敏還沒這麼好說話。想想賈府裡,老國公爺的小妾也不少,但是跟她一輩的只有四個女孩兒留下來,就知道賈敏也必是學了不少的。不過現在兒女雙全,賈敏總想著得饒人處且饒人,給兒女積德,所以做事情也緩和了許多。
林家後院很久沒出過事情了,婉玉印象裡這六年都是安安生生的,於是她也不免留了個耳朵聽著,後來院子裡起了個小佛堂,事情雷聲大雨點小的結束了,婉玉稍微覺得有點遺憾。大概唯一的改變只是跟著她出門的嬤嬤又增加了四個。
不過那兩天母上大人沒有喝茶焚香彈琴麼,婉玉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四個大字:閒的蛋疼。
罪過罪過,但是不免,她第二天稍微試探了一下。
「夫人,今兒是曹先生來講課的日子,小姐還沒起。」早上賈敏還在梳洗的時候,婉玉的大丫鬟之一夏雨急匆匆的來回報。
她說得還算客氣了,沒起只是表面現象,內在還有原因呢,是不是生病啦,或者是別的什麼。
賈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生病了,她急忙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還在嬤嬤懷裡的林平叫道。
嬤嬤見夫人沒什麼意見,便抱著少爺跟在了夫人身後。
婉玉還在床上躺著,或者蜷著,總之頭也在被子裡,看不出來。
「婉玉。」賈敏坐在床邊,試探性的推了推被子。
被子小幅的動了動,傳出個悶悶的聲音,「太太。」
賈敏心放下一半,就算生病也不會是什麼大病。可是她這女兒六年以來第一次不起床究竟是為了哪般。
「婉玉不舒服了?」賈敏柔聲問道。
婉玉嗯了一聲,稍稍停頓片刻又說:「沒有不舒服。困,不想起。」
賈敏知道自己應該說「今兒上課,早點起床」,但是實際上,她只是悄無聲息的嘴角上翹,問:「真不起?」
婉玉半響沒回答,直到賈敏將手伸她被窩了才道:「不想上課。」
「你看你弟弟都起來了,黛玉都準備好了。」雖然天氣熱,賈敏終究沒用簡單粗暴的掀被子的方式叫人起床,母女兩個開始你一言我一語拉鋸了,直到嬤嬤道:「夫人,就一刻鐘了。」
婉玉一把將方纔賈敏拉下來的被子又蓋回頭上,道:「太太去跟先生說一聲唄,我今兒想睡覺。」
賈敏開心又無奈的離開了,差了嬤嬤去小書房客客氣氣的跟先生道:「昨夜可能找了風,有點頭疼,今兒請一天假。」
曹先生不覺有假,小姑娘身子本來就弱,而且這幾個月一天課都沒落過,等嬤嬤走的時候他還說了一句:「功課不急。」
婉玉六年來第一次賴床讓賈敏的心情好了許多,但是婉玉心裡就略覺心酸了,這事兒鬧的,以後弟弟妹妹也不用聽話了。
於是這天開始,婉玉差不多以每月兩次的頻率賴床,黛玉時不時摔摔毛筆,姐妹兩個偶爾鬧個彆扭,還有刺繡的時候剪了布匹什麼的。
林平因為年紀小,稍微誇張一下,每隔兩三天扔一個碗等等。
果然,賈敏的琴很久沒拿出來了,埋在地下的各種口味的雪水終於又不見天日了。她臉上整日掛著笑容,抱怨聲裡還帶著甜蜜,「這幾個孩子,都是小催命鬼!」
日子雖然雞飛狗跳一點,但是總體還是屬於可控的範圍。婉玉歎了口氣,算算日子,明天又該撕書了。
過了沒兩天,就是林家唯一的兒子林平的兩週歲生日了,這次沒請客人,一個都沒請。
請客能組成若干個四字俗語,請客吃飯,請客收禮。林家有了三個孩子,雖然有兩個生在同一天了,但是如果請客,禮還是要分開送的。
這樣一算,如果林家每年都因為孩子過生日請客,一年能收三回禮,
當然一般人家都是過個週歲生日的,然後是七歲,女孩子家家的十五歲生日要大過,男孩子則是二十歲,剩下的都是自己家裡人吃飯了事。
不過也有比較奇葩的人家,每年都收禮的。
林如海是個正常人,今年林平的生日就是只在自己家裡吃了飯,但是還有個質的飛躍。林平差不多能自己走路了,雖然還不太穩。林如海帶他去祠堂給列祖列宗上了個香,告別了上香必流淚的苦逼日子,他滿心歡喜。
「這雨都下了怕是快有十天了。」賈敏周圍坐著幾個孩子,身邊還立著王嬤嬤和幾個丫鬟,「下的人心煩,哪兒都去不了。」
「這個季節,是該下雨的。」王嬤嬤笑著應了一聲。
「對了,你去安排人到曹先生家裡去一趟,就說雨天路滑,這課就先停兩天。」賈敏想著曹老先生走路都有點顫顫巍巍了,萬一把人給摔了,總之也不差這兩天。
王嬤嬤應了聲是,剛轉身,賈敏又吩咐:「還有廚房,讓仔細著點,東西別發霉了,還有柴火什麼的,別淋了雨。」
誰說她母上不是人家煙火來著,這不該知道的事都知道,該吩咐的也都吩咐了。
「還有觀音庵,也差人去說一聲。」王嬤嬤已經走到了門口,賈敏抬高聲音有多說了一句。要說這兩年,藉著跟觀音庵的關係,林府的聲望又好了不少。
婉玉心裡雖然有點覺得這是虛名什麼的,不過還是美滋滋的。本來按照她爹的官職,她在江南基本就是屬於最高層次的某二代,跟著母上出門都是上賓貴賓,現在又有了觀音庵居士的名號,那些人眼神裡又多了些敬畏和欽佩。
人都是有點虛榮心的,她們一家都很開心,連帶林府的下人出去都特有面子。「我們家小姐?咳,總之是個大好人,不然能讓主持親口給她取法號嗎?」
賈敏列了一大堆計劃,比方雨停了之後先安排人將被子褥子曬了,庫房裡的東西也得曬,廚房得修整一下,有漏雨的屋子也得修,還有園子裡的池塘,據說河裡的水草都飄出來了。
隨著雨一天天下,不僅僅是賈敏煩躁,整個江南都開始恐慌了。
晚上林如海回來,吃了沒兩口飯就開始歎氣,「再照這麼下法,今年的糧食就沒指望了。」
讀書人五穀不分,說的大概是死讀書的人。林家也有不少地,祖產祭田等等,除了自己莊子上的人種,還有大約一半多都租了出去。為了管好這個家,管好自己的產業,最起碼也得知道上等水田一畝能產多少稻穀,遇到大旱大澇又有沒有什麼補救的措施。
他們自己家裡的糧食倒是夠吃,只是這揚州城裡的百姓,還有周圍的村莊,進而整個江南一旦糧食減產,明年全國的日子都不好過。
「老爺莫要擔心。」賈敏吃的少,現在已經差不多飽了,她親手給林如海盛了碗湯,道:「昨天莊子上來人了,這一季怕是要爛在地裡了,莊子上的管事說等雨停了,清了地種些紅薯,趕在天冷之前還能再收一次。」
跟林如海想的不太一樣,賈敏主要顧的是林府上下。還有一句沒說,因為今年第二季的稻穀基本上是收不上來了,她早上已經差人去了京中榮府。榮府的莊子多在東北,給她們勻點新米也是很正常的。
她的三個孩子都還長身子呢,可不能缺了吃的。
林如海看著湯皺了皺眉頭,一點胃口也沒有。
糧食是一方面,河堤正在加固,也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去。就像上回景德鎮一樣,為了保住官窯,硬是將另一邊護著農田的河堤挖了……
不過這江南一帶每個城池基本都很重要,到不至於為了保住其中一個去挖開河堤,就是看哪一段能抗下來了,不過要真分個一二三來,大概江寧織造和他的鹽稅衙門能排的靠前一些。
林如海歎了口氣,聽見門口丫鬟的聲音:「老爺,總督府來人,說是請您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