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文 / 徐立
幾天後,韓小天的腳已經大好,只是用力狠了還有些疼,不過不妨礙他活動了。柿餅已經成型,韓小天將它們兩兩頂部對合放到缸中,一層柿餅一層干柿子皮,最後用泥封缸。
王有財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帶著王秀才和王啟明過來看結果來了,正好看到他收拾,看著邊緣鼓中間薄的柿餅,拿起一個就吃,咬起來有筋道,口味甘甜,吃了一個竟還想吃第二個。
王秀才吃了一個也讚不絕口,王啟明那牲口已經連吃三個了,還要下手。
「小明,這個還沒上霜,口感還不是最佳,等幾天吃更好吃,而且這東西不宜多吃。」韓小天說道。
王啟明訕訕住手,不住問上霜是什麼意思,什麼時候才能上霜。
韓小天努力回想,「一個月吧,大概。」他也記不太清了,反正時間不是很短,先封一個月再說。
「嗷,要那麼久!」王啟明慘叫。
王有財皺眉,如果等一個月出來,山上的柿子都爛完了,「小天,我看這柿餅只是這樣就已經不錯了,像你說的上霜後口感更佳,肯定不愁賣,不如咱們先把山上的柿子都做了,然後慢慢等上霜。」
「啊,王叔,您就不怕上霜上不好都爛在缸裡呀?」韓小天撓撓頭,這王叔也太信任他了吧,問題是他不自信啊!
「沒事,反正不做成柿餅,遲早也得爛在山上,還不如爛到你的缸裡,萬一有一缸做好了,咱也就賺了不是?」
「只要您不怕,我有啥好怕的。」
幾人又閒話幾句,王有財等不及,拉著王啟明去摘柿子去了。
封缸時,韓小天留下了一盤,打算給顧齊福家,讓他嘗嘗鮮,等王有財等人走了,就帶上顧修遠去顧齊福家串門,主要是想讓顧修遠和村裡人走動走動,又怕顧齊福家人見時超不自在,就不想讓他去,時超死皮賴臉非要去,韓小天也只好把他帶去了。
剛把柿餅交給五嬸,就聽到村中的大鐘鐺鐺敲響了。
眾人詫異,一般這鐘聲也只有老人時由其家屬敲響,其他事情都是村長敲的,而現在鐘聲不是老人的響,顧齊福又在家中。
「怎麼回事?」韓小天看向顧齊福。
顧齊福搖搖頭,「走,去看看。」
剛出門,就碰到跑得氣喘吁吁的顧齊剛:「五哥,快去大鐘那,知縣老爺敲鑼打鼓的說要五哥和韓小天接旨呢。」剛要跑走,就看到顧齊福身後的韓小天,「哎,小天這不也在,正好了,還想著去你家找你呢。」
「謝謝七叔了。」
「不用,咱們快去吧。」
幾人來到大鐘下,就見時越立在前邊,後邊衙役站了兩排,還有吹鼓手一直吹吹打打。
時越見顧齊福過來了,就吩咐一番,然後讓他將村民聚攏到一起,面朝大鐘站好,遂將手中聖旨拿出。
「顧齊福,韓小天接旨。」
顧齊福拉著韓小天跪下,口中呼道:「顧齊福接旨。」
韓小天不情不願跪下,學著顧齊福的樣子:「韓小天接旨。」
村民見狀,都紛紛跪下,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顧齊福,韓小天有功……」巴拉巴拉一大堆,韓小天中學學的那點言功底,早就還給了老師,連猜帶蒙的,知道是皇帝賞了他銀子和一個匾,這下才高興些,總算沒白跪不是。
念完後,時越將聖旨交給顧齊福,顧齊福雙手接過,手指顫抖,要知道就算只有這一道聖旨,別的什麼都沒有,他都心甘情願,放眼整個允新府,也沒有一家有這樣的榮耀,當初的提心吊膽,如今一切都值了。
顧齊福興奮,顧家村的村民們也都高興得滿臉笑容,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顧齊福乾脆大手一揮,三天後擺酒席,慶祝!村民們俯首稱慶,這才慢慢散去。q·
看著衙役將寫著「忠勇之家」的匾掛到堂上,就是時超都艷羨的吞了吞口水,再回頭看韓小天,正端著那一托盤的銀錠子流口水呢。
「發財了,發財了。」韓小天摸摸這個,親親那個,也幸好衙役們掛好後都被時超打發走了,不然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顧修遠將托盤奪過來,端到桌子上放好,這個財迷心竅的傢伙!
韓小天趕緊撲上去:「你幹什麼搶我的銀子!這可是我掙來的。」他可算知道了,這銀子在這裡可是硬通貨,而且這二十錠銀子說不定都能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呢!
「沒人要搶你的銀子,但是你也不能一直抱著它們吧,乖了,放好後該做飯了。」顧修遠一臉無奈,以前知道他是愛銀子,只是以為是苦日子過久了,對銀子有些執著,沒想到竟是向著慳吝鬼邁開大步向前走了。不過,也許這也是一條路?顧修遠抱胸挑眉想到。
韓小天這才想起忙碌了一上午,該吃午飯了,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和他的銀子說了聲拜拜,滾去廚房做飯去了,以至於太沉浸在被餡餅砸中的幸福中,都沒發現顧修遠那不同尋常的語氣。
等韓小天走後,時越朝顧修遠豎起大拇指:「行啊,想不到你年紀不大,馴夫很有一套!」
「哼,那叫馴妻,以後不要說錯了!」顧修遠端起托盤,從時超身邊走過,徒留時超在那裡張大嘴巴aaa,指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在韓小天還沒變成慳吝鬼,知道銀子是讓花的,為
為了慶祝,專門做了一桌很豐富的菜,有魚有肉,葷素搭配,干湯都有任君挑選,至於味道,韓小天表示能入嘴就行,重點在營養全面!
吃過飯,餵過豬和雞,無事可做的韓小天又將銀子拿出來,坐在一邊,雙手托著下巴,傻傻的笑著,以後咱也不愁吃穿了,本來還打算趁農閒出門打工掙些錢,一是放心不下顧修遠,二是時越給的足夠他家吃喝,一直就沒成行。但是即使他給時越養著時超,花他的錢還是心虛,現在好了,等時越再給錢時,他可以一把將銀子甩他臉上,爺有錢!
一朝農奴把身翻,有木有!貧下中農變身暴發戶,有麼有!
「波~」的一聲,將韓小天從幻想中拉了回來,摸摸還有些水漬的臉蛋,瞪著顧修遠:「幹嘛!」美夢被打擾,小爺很生氣!
顧修遠覺得自從這銀子進了家門,他的地位直線下降,而且他這位契兄的腦袋也越來越漿糊了。
「沒事做的話,跟我學寫字吧。」
「不要,爺認識字。」
「是呀,別人的字你認識,你的字別人不認識。」顧修遠皺眉,你那也是寫字?比蜘蛛網還亂。
「我又用不著,反正我不寫字!」
「那會兒,你可跟五叔保證會和我學寫字的,而且,以後我去了府學,你是不是就不準備給我寫信?」顧修遠冷哼。
「咦?你要考童生試?」
「不考。」怎麼老想著把他趕走?顧修遠撫額。
韓小天當然惦記他的童生試了,尤其是考上後要在府學上學,那裡可就離顧家村遠遠的了,這樣等他呆到鄉試什麼的,就好幾年過去了,到時候按劇情,那什麼學政大人就該把閨女嫁給他了,想來,真是心情愉快。
頭腦成漿糊的韓小天已經忘記生命的威脅,只記得契弟的威脅了。
「那我就不用學了。」
「不行,必須學!」以後他是要考科舉的,進京為官,韓小天至少也要懂得一些墨,不然,即使他不在乎,韓小天會被別人嘲笑的。
「我就不學!」韓小天翹起二郎腿,你能把我怎麼的吧!
顧修遠朝在門口偷笑的時超瞪了一眼,在韓小天身前蹲下,使勁掐了自己一把,製造出玄淚欲滴的效果,拉著他的手晃來晃去,:「哥哥,你不喜歡我了。」
韓小天往下偷瞄一眼,我靠,竟然哭了,挑眉,至於麼?
「哥哥,你就這麼討厭小遠?迫不及待把小遠趕離你的視線,之後連寫封書信都不肯?」嘟著肉乎乎的小嘴,一抽一抽的哭訴,明知是裝的,韓小天還是心疼不已,這都嬌貴的養了這麼長時間了,再冷的石頭都給捂熱了,更何況韓小天一個心軟的。
「好了,好了,跟你練,真是。」韓小天無奈投降,拉起顧修遠,認命的去學寫毛筆字!
時超隱晦的朝顧修遠拱拱手,怪不得韓叔那麼聽他的,這餡黑的,甘拜下風啊!
韓小天一邊寫,一邊總覺得忘了什麼事,寫的心不在焉,看得顧修遠更加肆意,他越寫得不好,顧修遠越有機會糾正,手捉著手教寫字什麼的,不要太浪漫!美中不足,顧修遠的手比韓小天的要小,包不住。
寫了半個時辰,就有人敲門了,韓小天終於藉機逃脫了。
來人是時越家的下人,卻拉著一車的東西,見韓小天開門,把馬車趕到外院,就開始往下卸東西。
兩大箱衣物,一箱配飾,玉珮十枚,各種布料共百匹,大毛的披風大小各十件,上好的筆墨紙硯……,還不等韓小天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將車都卸完了。
顧修遠和時超聽到動靜,也被這陣仗搞蒙了。
不過,時超見來人是時二,時越兒時的書僮,如今也算是他的心腹之人了,就興奮的翻來翻去:「看看,還是我爹親我。」
時二笑著看了他一眼:「少爺,這些可不是給您的。」
「什麼?」
「老爺吩咐,這些都是給顧少爺的。」
「那怎麼行,我們已經很受時大人照顧了,再送這麼多東西,我們可受不起。」韓小天趕緊拒絕,開玩笑,不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還有無功不受祿這一說,這些東西一看就死貴死貴的,就是把他和顧修遠賣了也不值,他可不敢生受。
時二對著韓小天拱手:「韓少爺誤會了,這些可不是我家老爺送的,是閣老在京中的某位故交拖我家老爺轉交給顧少爺和韓少爺的。」
韓小天疑惑的看向顧修遠,顧修遠沉吟一番問道:「可是吏部尚書唐大人?」
時二搖搖頭。
「那是誰?」在顧修遠的記憶裡,要說顧齊泰交友廣泛,對誰都不錯,可要是能在他已故後還能想起他的後人的,那就只有唐斌了。
時二笑道:「至於是誰,您就不用問了,等以後到了京中,您就知道了,我家老爺也說了,確是故交,長者賜不可辭,您就收下吧。」
韓小天心頭一跳,他終於知道他忘記的是什麼事了!
別說眼前這一茬,就是下聖旨被賞賜那一茬,原書中都沒有提到過。也就是說從他拿起板磚砸稅收官那一刻起,劇情已經被他這只蝴蝶的翅膀扇的歪了十萬八千里了。
韓小天看看顧修遠,見他不動聲色,就說道:「這連是誰送的都不知道,我們也不敢要,還是拜託
時大人幫我們送回去吧。」
時二一臉為難,老爺讓他必須讓二人將東西收下,看這二人為難的樣子,好像給的不是綾羅綢緞,而是□□□□。
「不管是誰,他總是一片拳拳之心,兩位少爺就不要拒絕了,總有一天會見面的不是?」
顧修遠一臉陰沉,此時他已經想到一個人,那個被父親放到心尖上的人,他握緊雙拳,雙目眥裂。
「他的東西我不要,給我送回去。」
韓小天正和時二打太極呢,就聽到顧修遠的聲音,本來十歲的孩子還沒有進入變聲期,嗓音都是清清脆脆的,可小遠這一句話沙啞,低沉,卻又冰冷。
他回頭看那個渾身戰慄的孩子,將之攬入懷中:「小遠?」
「哥,我以後掙錢給哥買更好的,咱不要他的東西,好不好。」彷彿找到了主心骨,顧修遠樓主韓小天的腰伏在他胸口抽噎。
「好,不要。」韓小天拍拍他的背,輕聲哄道。
時超還從沒見過顧修遠如此脆弱的一面,他一直以為顧修遠是個帶刺的玫瑰,美麗,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就是午後的哭訴也只是用來對付韓小天的招數,而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悲傷,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他終於知道韓小天為何如此寵溺顧修遠了,就是顧修遠那般招惹他後都沒捨得把顧修遠怎麼樣?而且只要顧修遠一裝可憐他就無條件投降。
任誰看到顧修遠此時的樣子,那種深入骨髓的痛,無法表達的哀,都要抹一把淚。
時超對時二使眼色,還不麻利的裝車走人?
時二摸摸鼻子,怪不得自家老爺不來,這根本就是燙手的山芋,在時超的幫助下快速的原樣裝起,趕著馬車走人。
直到時二走後,顧修遠才漸漸停了抽泣,拉著韓小天的手:「哥,我想去看看爹。」
「好,我陪你去。」韓小天拿了些貢品和燒紙,拉著顧修遠去了後山。
當時越看到時二拉著一大車的東西原樣返回後,細問之下,猜出顧齊泰肯定和顧修遠說過什麼,至於說道什麼程度,他也不好問,但看顧修遠毫不猶豫的就拒收,應該是不知道皇上的身份,這樣就更不好辦了,又要他收下東西,又不能點明皇上的身份。
時越左右為難,你說這皇上閒著沒事給小遠送什麼東西,這不是讓他暴露於大庭廣眾之下嗎?
他起身到書房刷刷幾筆,給唐斌書信一封,這活是他師傅攬的,就讓他師傅解決去吧,反正這東西在他這擱個十天半個月的也壞不了。
唐斌拿著學生寫來的信,想起那天之後,皇上又將他叫去,詳細問顧修遠的情形。
「愛卿,朕想把小遠接過來撫養。」顏紹殷切的望著唐斌。
唐斌心中一抖,他記得顧齊泰臨走時說過,顧修遠不成年不能讓他進京,只好說:「不可,他非皇室之後,由聖上撫養,只會遭到其他世子們的敵視,恐令其傷,反而不美。」
「這可如何是好,子敬竟然為他找了一個契兄,可見子敬,去後,他是無依無靠了,萬一那個契兄對他不好怎麼辦?」
「聖上放心,時越說過,小天那孩子人實在,對他很上心,寵愛有加,小遠每天除了上學,吃穿都不用擔心。」
「哦?已經上學了?學到哪裡了?學習怎麼樣?可有好的先生?」
唐斌汗顏,幸好之前時越給他來信說過,要不然他還真答不上來,只好一一作答。
顏紹這才算稍稍心安,「既如此,愛卿替朕送些東西過去,聊表關心吧。」沉吟一番後又說:「只說是故交吧,再別把孩子嚇著了。」說完就轉頭跟高三和吩咐要準備什麼東西,根本就不給唐斌拒絕的時間。
唐斌也不敢拒絕,看皇上的態度,明顯是移情了,顧修遠如今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一不小心窺破天機的他內心惶恐啊!
想到這裡,唐斌歎了一口氣,現在去告訴皇上,顧修遠根本就不想接受他的東西,包括他的存在,會讓他更加絕望吧。
就像時越不知道顧齊泰怎麼和顧修遠怎麼說的一樣,他也不知道,他如今能做的,只能把顧齊泰和皇上之間的故事全部說出,剛要提筆寫信,管家就來稟報,「齊閣老來了,就在前廳。」
「快快請到書房。」
唐斌心下一沉,齊子平此人太過剛正,又有帝師的身份,子敬生前他就一直與子敬針鋒相對,此時前來,不知福禍。
不容他多想,也只好換過見客的衣服,再回到書房,齊子平已經坐在哪裡喝茶了。
唐斌硬著頭皮迎上去:「閣老難得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齊子平漫不經心笑了一下,放下茶杯,就說:「聽說聖上網羅了一些東西,送往了顧家村,是給顧齊泰準備的吧?」
唐斌想不到他如此開門見山,但是,這人都死了,也沒必要如此咄咄逼人了吧?就坦誠:「子敬已經去了,聖上的東西是給子敬的養子準備的,怎麼?閣老連一個孩子也不想放過?」
誰料,齊子平卻是臉色大變:「顧齊泰死了?」
「是的!」唐斌氣急,這人說話也太難聽了。
「那孩子怎麼辦?托付給誰了?不行,我要接來。」齊子平眼珠亂轉,顯然已經失了方寸。
唐
斌挑眉,齊子平能穩坐內閣大學士第一把交椅的位置,還是帝師,可見此人本事,不可能是死了一個對手就亂了方寸的人,而且明顯他的關注點是孩子。
齊子平見唐斌默然不語,急得揪住他的衣領:「你倒是說啊。」
「小遠與你無緣無故,我為何要把他的消息告知於你?」就算官大一級壓死人,唐斌也不會出賣至交好友的孩子。
齊子平突然就平靜了下來,笑笑:「看老夫失禮了,不好意思,唐大人不會以為你不告訴齊某,某就不會知道了?」
「你!哼,至少閣老也要想告訴唐某那孩子與你何干?」唐斌知道齊子平能量大,不然也不會在皇上背著他準備的東西他都能知道了,想要找一個豪無根基背景的孩子,實在容易,還不如知道齊子平找小遠幹什麼。
齊子平深吸一口氣,朝外大喝:「齊書,守好書房,任何人不得靠近三丈。」
「是。」
唐斌見他這麼鄭重,不由緊張起來,難道還真有事?
「顧修遠是皇上和淑妃的兒子。」
這無疑是一個天雷,一下子打中了唐斌,他急切呼吸,才能舒平心境,使自己鎮靜下來。
「不可能,淑妃的孩子一出生就是死胎!當下就處理了。」
「你見著屍體了?」
唐斌搖頭。
「當年正好是我在內閣值班,淑妃身邊的大宮女依依將孩子送到我處,言明讓我轉交給顧齊泰,他這才收養了那孩子,不然為何他恰好是那個時候□□?」
顧齊泰卻是淑妃生產半個月後公開收養子的,可是,「說不通啊,皇上無嗣,淑妃可以母憑子貴,為何要送走。」
「哼。」齊子平端起茶杯喝茶,並不接話,歲月都活狗身上了。
「是了,那幾年皇上接連去了好幾位皇子皇女,有的都沒出生就流產了,難道?」唐斌驚恐的看著齊子平:「果然最毒婦人心,這這……唉!」
「當年,國舅爺長平侯可是盯著那孩子好久,後來見皇上並不關心才不了了之,只是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機會將那孩子殺了,不然你道為何一個男孩,顧齊泰生生當女兒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閣老的意思是,小遠有危險?」唐斌一想,皇上送東西並未避人,想知道的只要一打聽就能知道,長平侯豈不是也知道了?
「是,之前沒有,現在可說不好,現在皇上是正在奪長平侯的權,他無暇顧及,可就怕他告訴那幾位王爺,到時候……」
唐斌心下惶然,皇上年近五十仍無嗣,不免讓其他人蠢蠢欲動,尤其是平親王,武親王和怡親王。
平親王比聖上大,資質平平,可他的世子才智卓絕,已然長大,入朝辦事了。
武親王常年駐守邊關,軍功浩大,早已養成一副目中無人的面孔。其世子和他一樣在邊關,據說很是被官兵們推崇。
而怡親王是皇上最小的兄弟,基本就是皇上養大的,但是隨著皇上年歲漸老,又無子嗣的情況下,不該想的也越來越繃不住了。
要是被他們知道皇上還有一個親子,那第一件事都不用人教,就知道了。
「這可如何是好?子敬當年留言,非小遠成年不可入京,這皇上又在當下送了東西過去,這……」唐斌急的來回轉。
齊子平點頭:「你也不必太過著急,顧齊泰和皇上那點破事,就算瞞得緊,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只要把顧齊泰死了的消息散步出去,皇上送東西過去也就可以自圓其說了,而且皇上本來也就是那個意思,只是那孩子身邊我要派幾個人過去,你不反對吧?」
「好。」唐斌知道齊子平有辦法,也就不再反對,不過轉念一想:「這小遠不接受啊,閣老來時,唐某正在愁此事,不知閣老有何辦法?」
「必須收。」
唐斌聳聳肩,輕鬆愉快的把這個難題拋給了齊子平,能者多勞嘛。
「你只要告訴他,顧齊泰希望他能認自己的親爹,就行了。」齊子平留下這句話,就匆匆離去了。
唐斌一想,對呀,以小遠對子敬的敬重,是會履行他父親的遺願的。
所以,當顧家村一派歡快,沉浸在慶祝的氣氛中時,一封書信秘密的進了知縣時越的手中。
而朝堂上,齊子平以顧齊泰為國鞠躬盡瘁,致仕不久就與世長辭,當追封謚號,建墓。
顏邵連聽其他大臣的意見都沒有,當下就准了,追封謚號「正」,由工部監造「正」墓。
此謚號一出,立即引起大臣反彈,這可是臣最高的褒賞了,但是顏邵只一個冷哼,群臣就都偃旗息鼓了,皇上情人死了,願意讓他死後還風風光光的,不過,再風光也都死了,沒必要和死人較真不是?
工部尚書立即組織建築隊,出發去顧家村選址建墓去了,至於隊中混進去的人,根本就沒人注意。
慶祝的宴席,韓小天拿著銀子要給顧齊福,畢竟是他們兩家受賞,不能讓顧齊福一人全出,但顧齊福覺得自己是沾了韓小天的光,才能受此重賞,就是顧修水考不上秀才,也能奔一個好的前程,說什麼也不肯收韓小天的銀子。
韓小天愛錢但也不是傻的,錢上不能虧欠才是與人交往的長久之道,說什麼也要給,顧齊福這才收下。
宴席擺在顧家村大街,從東頭一直擺到西頭,六十桌酒席,酒水管夠,在顧家村可是頭一遭,不管是耄耋老人還是蓬頭之子,全都上桌了。
敞開大吃外,男人們還不忘過來敬顧齊福和韓小天一杯酒,就是一家一個人過來,也六十杯呢!韓小天只喝了幾杯就醉倒了,那些人又起哄讓顧修遠喝,杯顧齊福喝罵一聲,才放過了他。
偏時超不知死活:「來,小爺跟你們喝!」
一幫大男人喝了酒,全成了畜生,也不怕他知縣公子的身份了,一哄而上,三下兩下就把時越灌趴下了。
顧修遠踢踢趴地上睡得呼呼響的時超,「白癡!」
月上中天,男人們都被女人們攙扶回去了,而顧修遠卻對著兩個趴下的人毫無辦法,一個兩個都比他高,比他沉,這讓他這麼弄?
韓小天此時才站起來打個舒展,扭扭腰,轉轉脖子,衝他嘿嘿一笑,「你說,這傢伙腦子裡裝的都是稻草吧?怎麼就那麼笨?」
「你裝醉!」顧修遠瞇了瞇眼,想不到裝的還挺像。
「我又不是時超,喝醉很好玩嗎?」韓小天撈起時超,將他一隻胳膊駕到自己脖子上用手捉住,另一隻手環過他的腰,捉住,扶著往回走。
顧修遠在身後狠狠瞪了時超一眼,居然讓哥哥抱著他走,你給我等著!
翌日,時超抱著腦袋在床上打滾:「韓叔,我頭疼。」
「活該,誰讓你逞強,小小年紀不學好,喝什麼酒?」
「再也不敢了,可是我頭疼。」
「喝碗蜂蜜水吧,一會兒就不頭疼了。」說著提給他一碗熬過的姜水。
時超接過碗,一仰而盡,「啊,辣的。」吐著舌頭嚷道,「不是蜂蜜水嗎?」
韓小天無辜:「據說用生薑蜂蜜水解酒,可惜咱家沒有蜂蜜,只好只用生薑了,你就將就吧。」
時超憤憤,把碗扔給韓小天,倒床上決定賴床了。
顧修遠卻在此時領著時越進來了,韓小天從窗戶看到,嘿嘿一笑,大聲說:「時超,你起不起?」
「不起不起就不起,小爺今天還就賴床了。」
「一會兒上學要遲到了。」
「小爺今天就不上學了。」時超拽過被子蒙到頭上,翻身睡覺,心靈受到傷害了,需要睡覺來撫平創傷。
「時超!你個不肖子!」時越在院子裡就聽到時超的宣言,走進來一把把被子就掀開了,黑著臉散發著怒氣。
想他時越,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早就名滿京都了,要不是不屑於寫那些個八股,也不會這麼晚才入仕,可這小子,哪點像他,要不是年紀小,非得成為紈褲!
時超一看是他老爹來了,嚇得跳下床就往外跑。
「哎,你還沒穿衣服呢,時大人,過了啊!我和他鬧呢!挺好一小孩,都被你嚇壞了。」韓小天第一次見時越發脾氣,不過他可不怕,你再望子成龍也不能太過緊逼,看看,這都成了老鼠見到貓了。
時越訕訕坐下,等韓小天將時超拽進來,穿好衣服,這才說明來意。
他將懷中書信交給顧修遠,就不再說話。
顧修遠看完信,面色陰鬱,韓小天疑惑,扯過信一看,心中頓時就翻騰起一陣巨浪。
他不可思議看著顧修遠,這人居然不是顧齊泰的親兒子,送東西的那位故交才是,而且兩人還是那種關係,更重要的是,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要知道他可是就差一章就把《惜別眼前人》就看完了,可從來就沒寫過顧修遠還有另外一個爹!
雖然劇情已經被他扇的跑偏了,可也不至於偏這麼多吧?那以後的事情還能有個准嗎?
顧修遠在做思想鬥爭,沒空注意韓小天,時越和時超都以為韓小天的震驚是因為那封信,也就沒在意。
等他冷靜下來後,才開始思量,也許那最後一章反而是最重要的呢?他已經知道這是一本基友,但是好基友都死了一個,最後一章能翻出什麼浪來?最多顧修遠有個強大的爹,靠著他爹給韓小天報仇了,就算那樣,韓小天還是死了啊。
韓小天暗下思索,既然最終顧修遠那個爹沒有改變書中韓小天的命運,那麼就可以忽略他不理了,自己只要按照之前想的做就可以了。
打定主意,韓小天這才發現顧修遠還在那用包子臉做出一副陰沉的模樣,他上前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臉,「既然是爹的遺願,而且是你生父,就接受吧。」
「他害死了爹。」
韓小天搖搖頭,在現在顧修遠的眼裡,一切非是即非,可韓小天卻有著戀愛的經歷,知道這裡邊說不清誰對誰錯,只能說二人生不逢時或者命運弄人,而且在那位故交不知道顧修遠是自己兒子的情況下還願意照顧,足以說明他是愛著顧齊泰的。
「小遠,不要被上一輩的恩怨影響了自己的生活,逝者已矣,你要多為活著的人考慮。」
看看,這位自稱唐伯伯的人怎麼用詞:形容枯槁,心如死灰,以淚洗面,唯有想起顧修遠時,才有一絲生氣,逐漸有了活的*,若你再拒絕,恐絕望而死。
這根本就是不容顧修遠拒絕啊,想想那位故交,也是夠可憐的。
人生如斯夫,何不半世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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