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文 / 徐立
奉天殿上,顏紹頭疼的看著殿下的大臣們吵吵,喝到:「允新貪墨一案,牽連甚廣,如今已全部伏法,本就是該賞功罰罪,這有何可討論的。」
眾大臣即刻閉嘴,本來就不反對賞功,只是這空出來的位置有些多,誰心裡不打個小九九,把自己故交門生提拔上去。但也不必犯了聖怒,顏紹登基二十年,積威日盛,尤其顧閣老致仕後,那脾氣日長,就連一向與顧齊泰不對付的帝師,內閣大學士齊子平,都不得不承認,有顧齊泰在,皇帝還能聽的進去進諫,如今,只能任由他乾坤獨斷了。
聽到顏紹的喝問,唐斌知道皇帝又開始不耐煩了,出列道:「啟稟聖上,臣有本奏。」
「嗯。」
「允新貪墨一案,緣由一名叫韓小天的村民發現並告知,且和顧家村村長顧齊福聯手將賬本拿到,這才使案件得以偵破,允新府知府於志則與青山縣知縣時越共同為二人表功。還請皇上定奪。」
顏紹有一瞬間的晃神,「允新府,青山縣,顧家村,顧齊福。」他在口中輕喃,站在他身側的大太監高三和身子一顫,這不是顧閣老的老家嗎,而且同是齊字輩,不會有什麼關聯吧?
「啟稟聖上,自古民告官要先仗百,韓小天,顧齊福一介庶民,竟敢與朝廷命官作對,阻止稅收,實乃刁民,雖然是揭發了貪墨,但此風不可長,臣以為不功不過已是對二人的獎賞。」左僉都御史賀辛出列阻止,此人一向以掰翻一個大員為目的,之前一直追著顧齊泰找他麻煩,不過顏紹不搭理他,他也沒有成功過,如今顧齊泰走了,他又逮住唐斌了。
唐斌冷哼一聲:「你可聽說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那些人可不是天子,既已與庶民同罪了,庶民為何不可告?再說,照你那樣的說法,百姓被搜刮欺壓,也就只能生受了?那你可知百姓是聖上的百姓,而不是官員的百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居安思危啊!」
「唐大人如此高義,恐怕也有私心在內吧?」
「聖上,臣只是就事論事,何來私心?」
「那青山縣知縣可是唐大人學生,為青山縣治下人請功,豈不是為時越請功?」
「時越是我的學生,整個朝廷皆知,時越此次表現甚佳,用不著臣專門為其請功,聖上也會表彰,臣光明磊落,不像某些人只會蠅營狗苟!」
「你……」
「夠了,若無韓小天揭發,這些蛀蟲也就不會被查處,而你們,朕的愛卿們,是不是還依舊將朕當個傻瓜一樣欺瞞?朕用你們,是要你們代朕治理好這大好河山,民有所依,安居樂業,而不是讓你們結黨營私,高高在上!賀辛,你心無百姓,即便你清廉,也是尸位素餐,只在乎自己的名聲,想要流芳青史,還說別人有私心,朕看你的私心比別人更大,你還是去底□□會體會吧,即日起貶為監察御史,來人將賀辛的官袍脫下!」
「是。」立即就有御林軍進朝將賀辛的正四品鴛鴦補服的官袍並烏紗帽一同退下。
賀辛嚇得伏地不起,半句話說不出來。
唐斌看都不看賀辛,繼續道:「啟稟聖上,臣以為韓小天及顧齊福不畏強權,輔助朝廷查處貪官,實為俠義之士,應當受獎。」
顏紹的雷霆之怒,讓官場老油條們立即就察覺到了風向,紛紛附和:「確實該獎。」
「不錯,不錯,臣附議。」
「臣也附議。」
顏紹看著底下的大臣,不耐煩站起來:「既如此,就這麼定了吧,退朝!」甩袖子走人。
群臣面面相覷,這定什麼了,就這麼定了?
眾人都看向唐斌,唐斌也雲裡霧裡的,當然不可能給他們答案,眾人只好朝外走,至於賀辛,誰稀罕理他!
唐斌剛出奉天殿,就被高三和喚走。
御書房,顏紹對著一塊玉珮沉思,唐斌輕聲走進,肅立一旁。
「來啦?」
「臣參見聖上。」
「免禮,看座。」
唐斌剛微欠著身體坐下,就聽顏紹問道:「顧齊福是子敬的族兄弟吧?」子敬是顧齊泰的字。
「聖上英明,確是子敬的族弟。」
顏紹嗤笑一聲:「你比我還清楚。」
唐斌趕緊俯首,並不接話。
「朕給了他密奏的權利,為何不直接告訴朕,竟讓他的族人牽於其中,難道他寧願置族人於危險之中,也不願再與朕說上隻言片語?」顏紹請問。
唐斌臉色一僵,從顧齊泰離京這一個多月來,皇上一直沒有提過顧齊泰,他還以為皇上早就知道了顧齊泰的消息,而且顧齊泰並未對皇上留有什麼話,故而他並沒有對皇上多言,卻不料皇上說放手竟是真的放了手,以前他一直為顧齊泰不值,如今看來竟不知到底是誰更多愛誰一點了。
顏紹看唐斌臉色驟變,厲聲道:「你們有事瞞著朕!子敬如何了,給朕說。」
唐斌可不敢在坐著了,直接跪下,「子敬他,已經去了。」
「你說什麼?」顏紹雙目驟然睜大,喝問。
「子敬他已於月餘前去世了。」唐斌以頭搶地根本就不敢抬頭了。
「為何會這樣,他還那麼年輕?」顏紹彷彿所有的力氣都用盡了,癱坐在御椅上,雙頰抽搐,淚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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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啟稟聖上,子敬他致仕時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醫了,他堅持回歸故里,落葉歸根,這才用計逼迫聖上答應他致仕,之後就急匆匆走了,連和臣等道別都沒有,之後就更無聯繫,臣的學生正好在那裡,就去信讓他照顧一二,誰知,等接到回信竟是……」他和顧齊泰二十多年的朋友,志同道合,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說起來也是淚流滿面。
「病入膏肓,不可能,他每次來見朕,都很精神,臉色紅潤……」突然他想到最後一次見面時,子敬身上不屬於他的香,當時還以為……,竟是脂粉麼?
顏紹突然覺得他是咎由自取,害的子敬生病都要瞞著,就連死去了都不告訴他,枉他還聲聲質問子敬不愛他了,他何曾愛過子敬,他不過是愛他自己罷了。
他雙目呆滯,任由淚水滑過,一動不動。
唐斌伏在地上,沉默不語。
御書房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顏紹只聽到自己的耳鳴聲,嗡嗡嗡的,永不停歇。
「他的後事。」
「聽時越提起過,村裡給他辦的,由韓小天打的幡。」
「朕記得他有個收養的孩子……」
「是,名叫顧修遠,那天哭暈了,韓小天是子敬給小遠找的契兄。」
「是了,是了,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沒有安排朕。」
「皇上!」
「你走吧。」顏紹擺擺手,在高三和的攙扶下,艱難起身,往寢宮而去。
顏紹是大婚前就與顧齊泰相識相知的,當初大婚還是齊子平求著顧齊泰勸諫的,可之後,他從不關心後宮之事,以至於皇后一手把持,弄得烏煙瘴氣,至今未留有一子,偏偏當時的理由確是皇上不可無嗣,生生笑死個人!笑死個人啊!遊廊上傳來顏紹悲苦的大笑。
唐斌跪在案下,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唏噓不已。
他和高三和再加上齊子平,是僅有的知道顏紹和顧齊泰之間糾葛的人,只是最終一個落的溘然離世,一個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