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文 / 徐立
顧齊泰的意思當然是越快越好，結契禮不像成親禮那麼繁複，也沒必要合八字算日子之類的，只要兩家親人一起吃個飯，見證一下，給雙方父母磕個頭就算禮成，韓小天孤身一人，要請的也就是顧家村這邊的族親了。
既然已經準備好，那麼日子就釘在第二天，由顧齊福幫忙通知。
韓小天還懵懵懂懂中，與顧齊泰家相近的族親就相繼過來，雖然大家都不明白，為何顧齊泰這麼著急就把剛剛十歲的孩子給人家當契弟，但不妨礙送上他們的祝福，更何況，怎麼也是在自家地盤上，總不會讓韓小天欺了顧修遠去。
顧齊福一家子也都來了，由著他指揮男人們，搬桌椅，借碗筷，之類的重活，五嬸就帶領著女人們摘菜，做飯。
而韓小天也被顧齊福家的兩個兒子，顧修山和顧修水拉著去了顧齊福家，換上一身暗紅色的袍子，他拉拉衣領，在甩甩衣袖，有點像電視上演的廣袖漢服，不過這顏色可真夠燒包的。
「山哥，這是要幹嘛啊？還穿紅色的衣服，怎麼感覺像是要成親的新郎官呀？我還是換回原來的衣服吧。」這一番折騰，讓韓小天心裡很是惴惴，書上可沒寫要穿著紅衣結拜啊，只說給顧齊泰磕了個頭就算完事。
顧修山和顧修水相視一笑：「你可不就是新郎官，哈哈。」
「別亂說，小遠可不是女孩。」韓小天可忘不了有一次他說顧修遠漂亮得像個女孩，可被顧修遠一陣追打。
顧修山比韓小天要打，且剛成親不久，在陰陽相合之事上嘗到了甜頭，言語上也不忌，調笑的：「雖不是女孩，也不遠矣！」
聽不懂，看著顧修山和顧修水賊笑的勁，也知道不是好話，韓小天乾脆閉嘴。
等到將近中午時分，顧修遠才在族中兄弟的陪伴下，趕著牛車過來接韓小天，韓小天已經打定主意入鄉隨俗，別人讓幹什麼他就幹什麼，所以對穿著和自已同樣式同顏色的顧修遠也沒多想，只是那對於男孩子來說過於鮮艷的顏色，穿在膚色白皙，面容精緻的顧修遠身上，他彷彿預見了一位妖孽的誕生。
既然來接，那就走吧，不理那一幫在一旁哄鬧的小屁孩們，十分自然的將顧修遠抱上牛車，他也跳上去和顧修遠並排做好，一幫人嗷嗷的叫著，趕著牛車回去。
還沒到家門口，就被迎上來的女漢子們拽下車來，捉著四肢，墩著屁股進了家門，直接抬到西屋床邊，一二三，扔小豬似得將他扔到床上。沒想到平時見到他都笑得很矜持的嬸子們也有這麼瘋狂的一面。
他暈暈乎乎坐起來，只聽得外邊客廳有個一洪亮的聲音說道：「好了，你們這些小娘們鬧也鬧過了，別耽誤了吉時。」
按照鄉俗，結契禮要在中午之前完成，嬸子們呼啦全擠出去佔位子，就近觀禮。
一身暗紅的顧修遠這才進了西屋，神色平靜朝著韓小天伸出了手，以前都是韓小天主動拉他，這一次卻是他第一次主動去拉韓小天，心裡除了些微的彆扭，更多的卻是想的那一句，執子子手，執子之手，韓小天，你別讓我後悔。
「走吧。」尚是孩童清亮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韓小天聳聳肩，握住顧修遠的手，稍一用力將他拉到自己懷中，捏了一把肉嘟嘟的臉蛋：「小屁孩！」說著拉著顧修遠就出了西屋。
他一出來，就像退回去，要不要搞這麼大的陣仗，客廳兩邊坐著幾位老人，應該是族中的大輩們，顧齊泰坐在正北，顧齊福立在邊上，正和以為精神瞿爍的老人說話，其餘的叔伯嬸娘們都圍在門口，興奮地嘰嘰喳喳。
「出來了，出來了。」
「快看，咱小遠就是好看。」
「人韓小天也不差，看著就很精神一小伙。」
「哎，平時不打扮看不出來，這一穿戴起來，我都想給我加閨女召回去做女婿了。」
「就是，就是，平白少倆女婿。」
饒是韓小天人糙皮厚，也禁不住被人這麼當面議論，你議論就議論吧，還聲音大得生怕他聽不到，難得的鬧了個大紅臉，就不要說剛剛十歲的顧修遠了。
人們看著雙雙臉紅的一對，都善意的笑了起來。
還是剛才那個洪亮的聲音：「都別笑了，你們一個個臉皮厚，可別把咱們後生嚇壞了。」
韓小天注意到，正是與顧齊福說話的那個老人。
「大爺，說得你沒笑似的。」
「大爺，以前咱成親時，你可是帶頭鬧的，怎麼，這長得好看的就是惹人疼是不？」
一句話，又是哄堂大笑，那老人也是哈哈大笑，「你個皮猴，這麼大了還沒個正形，好了好了，小遠和小天來這裡，吉時到了。」
韓小天這才知道，這人就是顧齊福口中的大爺，是上一輩中歲數最大的，也是顧家村最有威望的，就連顧齊福這個村長都要恭敬喊一聲「大伯」的人。可想而知，與他一同坐在兩旁的老人都是什麼身份了，妥妥的族老啊。
韓小天能感受到眾人的善意，只是，拜個把子，有必要搞得這麼隆重，結婚典禮似的。
他看看顧齊福，又看看顧齊泰，又看看其他人，發現人們表情都很正常，這才壓下心中的疑惑，和顧修遠手牽手走到客廳正中央。
顧齊福清清嗓子，說道：「今天顧修遠和韓小天結為契兄弟，以後你們要同舟共濟，互相扶持，知道了嗎？」
「是。」
r/>
「知道了。」
「一拜天地！」顧齊福高聲喊道。
韓小天一愣，怎麼連一拜天地都出來了，他只聽說古時候結婚叫拜天地，沒聽說拜把子也要拜天地的，不過又想到人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好像也焚香祭拜了的，也就隨著顧修遠面朝外磕了一個頭。
「二拜高堂！」
高堂知道，父母嘛。既然都成兄弟了，父母當然要拜，韓小天自己給自己解釋，又跟著顧修遠朝著顧齊泰磕了一個頭。
「兄弟對拜！」
「我去，不是吧，就把夫妻對拜改成兄弟對拜，五叔，你喊的真的不是成親禮？」韓小天心中腹誹，不過一想，兄弟都要扶持的麼，互相拜一下也無所謂，又轉過身對著顧修遠磕了一個頭。
二人起身後，韓小天心道，總該說那句拜把子的萬能用語了吧，拉著顧修遠的手，誠懇的說道：「我韓小天對天起誓，今天與顧修遠結為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說完才醒悟，誰他媽跟他一起死啊，後邊的說順了，能從說嗎？不過一看韓小天感動要死的表情，用食指蹭了一下鼻尖，算了，就這樣吧，反正如果誓言應驗，他的命更有保證不是？
顧修遠乍一聽到韓小天的誓言，是有些怔愣的，他原本以為，韓小天答應父親的提議，是為了落戶的，也就是說二人的關係僅為互利，甚至是交易，可沒想到他對二人的關係是認真的，虔誠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一刻，他心中湧起一股熱流，想要回應。
但一貫的矜持驕傲，沒讓他第一時間說出口，就聽到顧齊福高喝一聲：「禮成！」
眾人紛紛上前道喜，之後就是入席開宴。
顧修遠到底沒將那一句話說出，只要你不離，我就不棄。
難得顧齊泰今天身體不錯，一直沒怎麼咳嗽，還與族老一同入席，陪著喝了幾杯酒。雖說不同於其他的宴席開在院子裡，這一桌是擺著客廳的，韓小天還是在酒過三巡後就勸著回了東屋躺下了。
顧齊泰一離席，族老們一改歡快的面容，都有些提不起精神的勁頭。
「老三這病我看著懸啊。」
「要不怎麼會讓小遠和人結契？」
「和他爹那會一樣。」
族老們見韓小天和顧修遠從東屋出來，也就停止了議論，眼下來看，這個孩子還是不錯的，不過，現在下結論還是太早了，日久才能見人心。
「小天，來，陪大爺喝一杯。」顧大拿起杯酒朝韓小天示意。
韓小天趕緊接過來：「是我該敬大爺您，我敬您，謝謝大爺能來。」
顧大拍拍韓小天的背，衝著老哥幾個笑：「這小子，忒會順桿爬了，皮猴！」
「嘿嘿。」韓小天傻笑，在長輩面前，他一向是乖巧的，與往日痞痞的形象不符，一下子就賺得幾位族老的喜歡。老人嘛，誰不喜歡順從又聰敏的小輩呢！
「別嫌你大爺話難聽，我把話撂這，你要是敢欺負我們小遠，有你受的！」顧大深諳給個甜棗再給一棒槌的精髓，甜棗剛吃了，棒槌緊隨而來。
「哪能呢，三叔看得起我，把小遠交給我照顧，我就一定給照顧得妥妥的。」韓小天趕緊表心志，在人顧家的地頭上，欺負人顧家的人，他還沒那麼白癡。
聽他依舊喊三叔，顧修遠抬手就掐到了他手背上。
「哎，」痛得韓小天呲牙，回頭看他，小聲問：「你幹嘛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