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文 / 徐立
韓小天沒想到顧修遠進來了,看著他有些過於漂亮的臉蛋上掛著淚滴,雖然這孩子看起來有些傲,相處下來也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反而被教養的進退有禮,再想到他不久就要成為孤兒,而自己也差不多,兩人相依為命也好有個伴,至於以後,以後再說,反正按書上說的,他遲早要進京的。
主意打定,韓小天走到顧修遠身旁,彎腰逼視著他:「我這不是怕伺候不好你這小祖宗麼。既然你這麼懇求我,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好了。」
「誰求你了,愛答應不答應!」
「既然小天答應了,那以後小遠就交給你了,你們兩個要相互扶持,好好過日子。」顧齊泰欣慰的笑了。
吃過早飯,韓小天繼續去侍候他的菜地去了,要把翻過的地整平,大塊的土坷垃砸碎。
顧齊福心裡揣著事,回家就和他婆娘嘀咕上了,一邊心疼著小遠,一邊又感慨三哥命運多舛,韓小天也是個命不好的,怎麼這三個可憐見的人都湊一塊去了。
五嬸是個有些發福眉眼慈善的中年婦女,有著村裡人一樣的淳樸,直聽得掉眼淚,囑咐孩子他爹以後一定要多照顧照顧那一家子,連連催促去縣裡將三哥的托付給辦了。
顧齊福心想也是,看三哥的樣子都不知道還能拖幾天呢,還是將事情早早辦好,省得到時候留有遺憾。
他趕上自家的牛車,一路直奔縣衙而去。
青山縣縣令時越,是顧齊泰的好朋友,現任吏部尚書的唐斌實打實的學生,而不是那種因著主管一屆科考而被認為老師的學生。
說起來,時越也是讓唐斌操碎了心,從小聰敏好學的他,因為不適八股的寫法,而次次考不上,這一耽擱就三十出頭了,好不容易考上了,還是掉了個末尾。
末尾就末尾吧,憑著唐斌的地位,怎麼也能在京中找個好差,可人偏偏就不喜那個遍地權貴的圈子,一心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做個逍遙縣令去,沒辦法,唐斌只好在空缺裡找了又找,總算把他給安排到青山縣來了。
這日是休沐日,時越在縣衙後院的小花園裡擺上兩盤小菜,正哼著小曲喝著小酒自在呢,就有一個衙役拿著一封信過來。
先看落款,竟然是顧齊泰顧閣老!只是他怎麼會給自己寫信?急忙看正,卻是為著一個名叫韓小天的少年的戶籍的事,而且還是落戶到閣老家!
「送信人可在?」青山縣遠離京城,顧齊泰辭官歸鄉的消息還沒有傳來,時越覺得事情蹊蹺,決定問一問送信人。
「還在縣衙外等候。」
「快快請來,我有事要問。」
不一會,侷促不安的顧齊福就被衙役帶到時越跟前。
從小就在唐斌跟前學習的時越,耳濡目染之下,就帶出了一股官威,顧齊福往人跟前一站,立馬就矮了三分,說話都不利索了。
按說顧齊泰身上的官威更甚,只是打小一起長大,還記得他落魄時的樣子,雖有敬,卻無畏,可時越就不一樣了,此地的父母官,直接掌握一地人的民生,在顧家村的村民心中,還是唐斌更加可畏。
時越自然看出顧齊福的不自在,特意將聲音放得和善:「此信卻是顧閣老的筆跡,只是本官尚有一事不明,還請告知。」
「閣老?」顧齊福被唐斌弄糊塗了,這是三哥的信,怎麼成什麼閣老了?
「就是顧齊泰顧大人。」
「哦。」顧齊福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是何人?」時越也糊塗了,這人都不知道閣老為何,卻知道顧齊泰名諱。
「小民是顧家村村長顧齊福,顧齊泰是族中三哥,此次前來,是受三哥所托,為韓小天戶籍一事,麻煩大人了。」
「閣老不在京中?」
「三哥已經辭官歸鄉了。」
「怎麼可能,閣老正當壯年,怎麼會辭官,我怎麼沒收到信?」
人辭官為何要告訴你呀,顧齊福腹誹,卻沒有接話。
正說著,就見衙役又拿著一封信過來交給唐斌,他接過來一看,正是老師筆跡,拆開來看,除了一般的問候之類,只說了顧齊泰因病辭官歸鄉,正好是他治下的顧家村,以及他老師的推斷,可能還病的不輕,讓他照顧一二。
他收好信,交代衙役準備馬匹,又對顧齊福說道:「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閣老。」
即使他的馬快,但他不認路,只好跟在顧齊福的牛車後邊,一步一顛的往顧家村趕。
等到二人趕到顧齊泰家時,韓小天和顧修遠已經坐到桌前準備吃晚飯了。顧齊泰起不來身,韓小天已經先讓他在東屋吃過了。
時越來青山縣之前,唐斌特意為他辦了一次送別宴,那時,顧齊泰帶著顧修遠也有參加,因這孩子和他兒子歲數相當,卻靜有禮,他很是羨慕,恨不得和自家兒子換換,故而他一進屋,就認出穿著布衣,卻依舊矜持的顧修遠。
「顧修遠?」
顧修遠回頭一看,此人在唐伯伯家見過,那會父親讓他叫他時師兄。
他起身作揖道:「原來是時師兄。」
「竟然真的是你!」他拉起顧修遠,掃過已經站起來對他點頭致意的少年,和桌上擺著的鹹菜稀粥,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閣老
呢?怎麼就你自己?」話一說完,就聽到東屋一陣咳嗽,時越一步就竄進去,就看到了雙頰凹陷,臉色慘白,正在費力咳嗽的顧齊泰。
「閣老,怎麼會這樣!喝藥了嗎,我去給您請個大夫吧?」他握住顧齊泰的手焦急問道。
韓小天卻早他一步,扶著顧齊泰坐直,用力拍打他的背部,等到他艱難吐出一口血痰之後,又遞給他一杯水漱口。
等到顧齊泰緩過勁,他才衝著時越笑笑:「不用費心了,我就這樣了。」
雖說時越與顧齊泰是隔著唐斌才認識的,但顧齊泰是個愛才之人,不僅對他學業上有幫助,還經常指導他為官之道,故而他一直把顧齊泰當做他的第二個老師來尊敬。
如今見他如此狀況,竟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本想讓你關照一下,將小天的戶籍上了,沒想到你竟親自來了。」
「閣老,如果早知道閣老回鄉,小侄一定早就來拜望。」
「你有心了。」
顧齊泰這才將事情始末說與時越,時越起初也是如顧齊福般不同意,要把他父子二人接去縣衙照顧,只是顧齊泰辭官就是為了遠離官場,而且時越遲早要回京的,他怎麼能把顧修遠交給時越,婉言拒絕了。
最後,時越拗不過顧齊泰,只得同意將韓小天落戶到顧家。
說完這些,顧齊泰有心讓時越回去,時越卻想觀察觀察那個叫韓小天的少年,拖拖拉拉一直拖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韓小天見狀,只好將晚飯又從新熱了一遍,炒了一把白天摘的野菜,招呼時越吃下。之後照樣燒了一大鍋的熱水,先給顧齊泰擦洗身體,又讓時越到木桶中洗了個熱水澡。
這樣,熱水就用完了,等時越洗完後,韓小天又燒了一鍋,將木桶刷洗刷洗,把水舀到木桶中,把等在一旁的顧修遠抱到木桶裡,他也跳到裡邊,享受一番。
韓小天已經知道時越就是青山縣縣令,不過對於他來說,縣令不縣令,對他沒有區別,在現代人人平等思想的影響下,他並不覺得比時越低人一等,故而在對待他的問題上,只當家裡來了一位客人,不卑不亢,熱情周到。
這在時越眼中,就成了處變不驚,頗有大家風度,在看韓小天行事,面面俱到,除了飯菜勉強,其他把顧齊泰父子照顧的很好。
而且,對於顧齊泰的眼光他是相信的,這個韓小天必定是個可托付之人,想到這,他心裡認同了顧齊泰的辦法,回去就將此人的戶籍上好,以了閣老的心願。
洗過澡,將木桶刷洗好,韓小天將時越安排在西屋和顧修遠一個屋住下,他照舊和顧齊泰一屋。
第二日一早,時越就趕回縣衙,將韓小天落戶的事辦好,並遣衙役送來一些吃用的東西。
韓小天問過顧齊泰後,就都收下了,他現在手頭上也就當初顧齊福給的那麼幾弔錢,說是看房子的工錢,買了些日用品後,也就只剩不到五百了,原本韓小天還想著等忙過秋收就找找看有什麼來錢的門路,卻不料又有了顧齊泰父子這一出,一時半會家裡離不得人,時越送來的東西正好解決眼下三人肚子的問題,既然顧齊泰同意,他當然樂得收下。
而顧齊福也是個利索的,三兩天就把需要買的東西置備齊了,把剩餘的二兩銀子交還給顧齊泰,就問日子。
韓小天在一旁聽了那麼一耳朵,就問道:「什麼日子啊?」
不待顧齊泰說話,顧齊福就開口了:「咦,你個小崽子,你說什麼日子,當然是你和小遠舉行儀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