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文 / 徐立
韓小天看著在自家地裡忙活的賴頭,清秀的臉龐扭曲得不成樣子,而從他體內冒出的陰寒之氣,幾乎能滴水成冰。
賴頭卻毫無所覺,仍在努力地幹著手中的活——把韓小天的麥種從地裡挖出來!
韓小天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回跑,急匆匆跑到顧家莊村東口的那座青磚大瓦房,進了最東頭的廚房,一會兒就右手擀面杖左手菜刀跑了出去。
一路來到自家地頭,一句話也不說,提起擀面杖就朝著賴頭的肩膀砸了下去,賴頭作為村裡唯一的在鎮上混過的混混,對危險還是有幾分感知的,他就覺得背後有風聲,身體自覺地往前撲了一下,韓小天的擀面杖就打歪了,沒打到他身上,只是挨著他的胳膊蹭了過去。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賴頭往前跑了幾步,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韓小天。
韓小天嗤笑一聲,剛剛十四歲的身體正是抽條的時候,加上干*力消耗大吃得又簡單,韓小天此時就像是瘦麻桿一樣,看起來身上沒有幾兩肉,但他就那麼筆直的站在那裡,瞇起雙眼,一臉的嘲弄,反而讓賴頭從心底冒出一絲寒意。
這個小崽子他觀察有一陣子了,說話禮貌,辦事周到,一點都不像是十幾歲的孩子,比起村子裡的一些已經當了爹的青年都要穩重,而且性子溫潤,對誰都和和氣氣的,沒想到也有如此一面。
韓小天顛了顛手中的菜刀:「敢動我的麥種,我看是你不想活了吧!賴頭,今兒我就叫你長長記性。」說著,就朝賴頭追了過去。
賴頭手中只有一個挖地的短鋤,對上他的擀面杖十分吃虧,他左躲右閃,想要回擊,無奈手中的短鋤的長度還不如韓小天的菜刀長,只抵擋了一下,就差點被菜刀砍到,他只好往村中跑。
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如此大的虧,以往在顧家村,村民淳樸,就是被他欺負也只是罵兩句了事,從未有人敢拿著菜刀追著他打,他心中暗恨,這筆賬遲早要找韓小天算!
韓小天早在住進顧齊泰家前就已經摸清賴頭的情況了,他不過是一個父母早亡,且沒有本家的外姓人,只要自己做得不過分,沒有人會為賴頭出頭的,他手下也有分寸,菜刀只是威嚇,並不往賴頭身上砍,只是偶爾用擀面杖打其背部,以解自己心中之氣。
賴頭跑到村口,見有人在街上行走,也不顧自己平時凶狠的形象,大喊起來:「殺人啦,救命啊,韓小天這小崽子要殺人啦。」
正是剛剛忙完秋收的時節,村民們都準備在家休養幾天,然後趁著地裡沒有農活,去找些短工打,賴頭這一喊,很快就圍過來一群人,就連在家洗衣服帶孩子的婦人也都湊熱鬧跑出來圍觀了。
但是並沒有像賴頭想想的有人會阻攔住韓小天,村民們都巴不得韓小天手中的菜刀能砍中賴頭的頭,讓他再也不能出來禍害人。
賴頭見勢不妙,拐了個彎,往村長顧齊福家跑去,當初韓小天暈倒在顧家村村口,是村長救的他,給顧齊泰家看房子種地這活也是村長給他安排的,如今他敢拿著菜刀砍自己,還不是仗著有村長的撐腰,本來這活該是自己的,今天正好,在村長家給他鬧出個一二三來。
韓小天見賴頭往村長家跑去,嘴角扯出一絲笑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知道,自己住進顧齊泰家,還能租種他家的地,看自己不順的不止賴頭一個人,但都礙於村長的面子,不敢找事。
而村長把這個香餑餑給了外來人的自己,一是看他可憐,孤身一人,流落他鄉沒有著落,二也是為了不得罪人,都是一個村的,大部分還都是沒出五服的本家,給了誰都勢必會令其他人埋怨,還不如給了他這個弱勢的,誰都不得罪,還能說得過去。
現在正好將這個顧慮去掉,讓村民們對他再無意見。
「賴頭,你個無賴,有本事挖我的麥種,你有本事別跑,枉你還自稱是一條漢子,我看還不如那三歲稚兒。」韓小天故意在其背後喊道,就是要村民們想起他往日干的那些混賬事,在情感上站在自己這一邊。
「我呸,你個小崽子,有本事放下菜刀和大爺單挑。」賴頭一邊跑還一邊回過頭來反駁。
「你好意思說,你一個大男人跟我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兒單挑,也真虧你說得出口,怪不得能在鎮上混,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啊!」聽到韓小天的話,跟在後邊的村民們哄堂大笑。
賴頭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以他在顧家村一霸的地位,還從沒有人敢當面嘲笑他,如今被這個小崽子弄得顏面盡失,這仇結定了!不過眼下還是先過了今天這一關再說。
他也不管村長家遮掩著的大門,一腳就踹開跑到院中:「五叔,五叔,你快出來,韓小天瘋了,要殺人了。」
顧齊福屬齊字輩,行五,平輩都喊他老五,小輩則有叫五叔的也有叫五伯的,就連那不多的幾戶外姓為了顯得親,也都跟著這麼叫,反而沒人喊他村長。他也很樂意村民們都這麼叫他。
早在賴頭踹開他家大門時,他就往外走了,此時已站在屋簷下,他家不大的院子已經被跟過來的村民擠得滿滿的,而韓小天還在追趕著賴頭打,因為空間的急劇減少,賴頭被韓小天狠狠地打了幾下,鼻青臉腫的,都快看不到原來的模樣了。
「住手。在我面前還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聽到顧齊福的喝聲,韓小天才不緊不慢收手了。
賴頭指著自己的臉衝著顧齊福嚷道:「五叔,您可得給我做主,他一個外鄉人,今兒敢這麼著打我,明兒就敢打別人,五叔,您還是把他攆出村吧。」他這話可謂是用心險毒,就是為了提醒別人,一旦沒了韓小天礙事,那顧齊泰的青磚大瓦房可是誰都有機會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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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一些本來就對那有覬覦的人,聽了紛紛附和。
「夠了。」顧齊福厲色掃視了一圈,發現附和的人多為當初來自己家走動想要顧齊泰家地的人,心下有些慼慼焉,雖說村民淳樸,到底還是為了私利被人利用而不知。
「韓小天,你來說,為何要打賴頭。」顧齊福沉吟一會兒,指著韓小天說道。
韓小天心下暗喜,知道顧齊福偏袒自己,要知道這種告狀的事上,誰先說誰就能佔了先機,讓旁人不自覺站到自己這邊,更何況本來就是自己占理。
「五叔,您也知道,我來顧家村時身無長物,只有父親捨命保下的一袋麥種,如今,您讓我租種了三老爺的地,我就將這麥種種到地裡了,這可是我的命啊,誰知今兒我突發其想去地裡,想看看麥子的出苗情況,他……他……他竟然在挖我的麥種!」說到這韓小天故意憋著氣,讓他的臉色看起來通紅,再大口的喘氣,達到氣憤欲絕的效果。
「五叔,我就指著這些麥子活命呢,要是我晚幾天才發現,那我的麥種豈不是早就死了,我再上哪去弄麥種種地,五叔,他這是要逼死我呀。」韓小天聲淚俱下,指著賴頭控訴。他仗著自己如今不過十四歲的年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狠狠扮演了一次潑婦。
本就瘦弱的身體,再加上絕望的訴說,別說那些婦女已經抹起了眼淚了,就是一些大老爺們也都心裡發悶,恨不得痛揍賴頭一頓。
賴頭此時才是傻眼了,他沒想到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韓小天,轉眼就委屈得要死的樣子,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哼,賴頭。我來問你,韓小天說的可是實話?」顧齊福厲聲喝問。
「我……,是又怎麼樣。」賴頭也不反駁,反而挺起胸膛說道:「五叔,他算個屁啊,憑什麼能住三老爺的房子,還種三老爺的地,就是輪也輪不到他。我就是不服氣。」
顧齊福不氣反笑:「好,好,你不服氣,還有沒有不服氣的,一起出來吧,趁今天,咱們就把問題一起解決了,省得以後再去斷人活路。」說完,就盯著那幾個剛才附和賴頭的人看。
那幾人在顧齊福的目光中,慢慢地低下了頭,要他們在人群中吆喝幾聲可以,當眾反駁顧齊福,開玩笑,不想在顧家村呆了?
顧齊福心下瞭然,量他們也沒那個膽。賴頭回頭看了一眼,見沒人站出來,嗤笑一聲:「扶不起的爛貨。」
那幾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只好灰溜溜撤走了。
「既然沒人站出來,那麼就是賴頭和韓小天之間的事了,還有人有異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