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瑤山歪傳之花開千年

正文 第38章 決定 文 / 風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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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綿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一件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補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秦思拔出劍來指向了姜華,他說:「你這魔物受死吧。」

    「秦思!」她急忙去攔他,「秦思,你先下去。」

    秦思道:「綿綿,你先吃了沉沅果。」

    「我……」

    阮綿緊緊拽住了手裡的果子,腦袋裡亂成了一團——吃還是不吃?在這之前,吃不吃僅僅是要不要成魔的問題,而事到如今卻成了師父還是秦思的問題。她不想成魔,可是也不想背叛師父……

    相較於秦思劍拔弩張,姜華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他一樣,他的目光沒有在他的身上,他的思緒似乎也沒有在他身上,就好比秦思的眼神如同火焰,可是他卻依舊在白雪皚皚的境地裡,眼裡心裡都沒有一絲雜物。

    兩人相對,最大的侮辱並不是嘲諷或者是暗算,而是你的認真氣憤劍拔弩張,可對方卻根本沒有把你放在眼裡,比輕視更加讓人心寒的是無視。

    秦思的眉頭緊鎖,他說:「綿綿,難不成你真想成魔?」

    阮綿搖搖頭。

    秦思輕道:「那就把它吃下去。秦思雖然術法不濟,卻斷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入魔。」

    成魔之後會如何?阮綿不止一次想過這個未知的問題,可是卻始終無解。也許凡人總喜歡把未知的事物謠傳得很可怕,也許入了魔只是如同師父一樣安靜而透徹,並不一定是老人們講的那樣血腥暴戾……

    「綿綿!」

    阮綿捏著那顆果子抬頭看了一眼姜華,他靜靜站在那兒,臉上沒波瀾,眼裡也沒有波瀾,安靜得好想雪裡的雕像。而且秦思,他的眼裡已經漸漸凝結成殺氣。這兩個人如果乍一看,誰是魔誰是仙……其實,並不如事實那樣。

    「扔了吧。」

    終於,姜華開了口。

    阮綿猶豫片刻,緩緩張開了手。在她的手心裡,那顆果子已經碎裂開來,紅色的果肉粘糊糊地爛成了一團,像血一樣的汁液一點一點順著指縫往下流淌。

    「髒了。」姜華輕道。

    「啊?」

    「手。」

    「哦……」阮綿慌忙捏了一把雪在手裡揉開了,把手心的紅色汁液擦得一乾二淨後才忽然驚覺,沉沅果——就這麼沒了。只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就分寸大亂,乖乖照做了,連腦袋都不會轉了。也許,這才是魔的力量。

    姜華顯然是滿意她的舉動,微微頷首。秦思的神色卻儼然已經帶了絕望。他和他僵持,卻也不敢輕易動手,直到姜華第一次正眼瞧上了他。

    他說:「我不殺瑤山子弟。」

    一句話,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阮綿還在盯著自己的手發呆,秦思還沒來得及應對,忽而天宮上狂風大作,冰雪漫天。

    阮綿摀住了眼睛,很痛,和之前通過神樹到瑤山超過了身體負擔的時候一樣的痛法。她睜不開眼,只能在冰雪裡重重地喘著粗氣,最後,手腕被一隻冰冷的手扣住了。她想掙扎,卻在聽見手的主人的聲音的那一刻停止了所有動作。

    那是姜華的聲音。他說:「回房去。」

    那一瞬間,阮綿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明明是嚴厲的口氣,她卻有說不出的暖和。

    師父。她在心裡悄悄念,抓緊了那只冰涼的手。

    *

    如果說,沉沅果是一次變故,那這一次回天宮就是一個轉機。那一夜,阮綿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無法入眠。不僅僅因為白天的變故,更因為……琉球跪在門外。她沒有告訴姜華有關琉球的事,可是琉球她卻似乎是很悔恨,一直跪著。

    阮綿糾結了個把個時辰,終於下了床打開門,衝著琉球道:「我不告訴師父,你別跪了!」

    琉球低聲道:「是我心不堅……」

    「不管堅不堅,我不告訴師父就什麼事也沒有啊,你回去休息,我就當什麼事都沒見到過。」

    「綿綿,你不懂……」

    阮綿忍不住歎息,她的確不懂,她不說姜華就不知道,姜華不知道就不會有懲罰,簡簡單單一件事情弄成這樣,麻煩死了!

    一夜輾轉。第二天天沒亮的時候阮綿才沉沉睡過去,等她醒來琉球已經不在門口,而是在她的床邊。見她醒來,琉球道:「綿綿,尊主找你。」

    「什麼事?」

    琉球一臉為難,沉默許久才開口,「尊主說……說你心存二心,要……要罰你……」

    「……」

    結果,琉球沒有受罰,受罰的是她阮綿。後殿有多大?一棵神樹就遮天蓋日,更何況神樹只是後殿園子裡的一棵樹!

    阮綿想死,一頭撞死在神樹上,或者淹死在瀑布裡。可是這兩者無論哪一者都不切實際,她只好默默地趴在地上撿那一片片的葉子——神樹有多少片葉子?每天落下多少?恐怕整個天上的星星加起來都比不上這棵天天掉那麼多葉子還死不了爛樹一天掉的!

    半個時辰前,她戰戰兢兢到了前殿等待姜華的發落,姜華卻只是輕描淡寫了一句話,他說:「後殿神樹的葉子無人清掃。」

    她當時興致勃勃地答應了,

    掃葉子嘛,這處罰簡直輕得不能再輕——可是,半個時辰後她悟了,這真的是處罰,慘絕人寰的處罰。縱然她動作再利索,撿樹葉的速度也永遠趕不上樹葉掉的速度,那就是一棵遲早禿了的樹!

    第一個時辰,她用走的;第二個時辰,她用爬的;第三個時辰,她已經一動都不想動了……天空蔚藍如洗,後殿寧靜怡人,如果沒有不斷飄落的葉子她會好好睡上一覺。可是,師父說,不撿完,不休息。

    那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姜華並不是個大度的人。往後的許多歲月裡,許多事證明了這一點,他姜華就是個睚眥必報,小氣無比的魔。

    夜幕降臨,六個時辰過去了。神樹掉落在地上的葉子只會多不會少。阮綿精疲力盡地躺在地上胡思亂想,假如有一把火,直接燒了這個後殿這棵樹又如何。

    「綿兒。」

    阮綿已經昏昏欲睡,乍然聽到姜華的聲音渾身一震,死撐著爬起身來,「師、師父!」

    「掃完了麼?」

    「完了!曾經完了的,現在……」她蒼然四顧:一地金啊一地金。

    「真的?」

    「……」

    姜華開口鮮少變語調,可是這一聲真的卻帶了微微上揚的趨勢,怎麼聽怎麼的……玩味?阮綿聽了毛骨悚然,警覺地往後縮了縮,挺著脖子點頭。打死她也不能承認剛剛是睡著了啊,煮熟的鴨子嘴巴還是硬的呢。

    涼風過,阮綿忍不住抖了抖。

    姜華淡得出奇的聲音在風裡飄散開來,「綿兒,為師平常對你要求不嚴,你是不是當為師是個擺設?」

    「呃……」哪裡敢!

    很危險,相當危險。阮綿悄悄往後退,一步,一步半,兩步,大概退到五步距離才站住了。這距離是最合適的君子之交的距離,小時候父皇曾經教導過,師長不得太過親暱,否則便是逾規。

    可是,姜華似乎頗為不滿。兩個人眼對眼,一個沒神情一個忐忑。

    「過來。」姜華淡道。

    「……」阮綿默默湊近了,諂媚地笑。的確是她理虧在先,偷偷胳膊肘往外拐還帶了死對頭瑤山掌門上天宮,他生氣也是應該的應該的應該的……

    「你怕為師?」

    「不怕。」怎麼不可能?

    姜華沉默了片刻道:「因為為師不是仙麼?」

    當然不是!阮綿瞠目結舌,可是否定的話卻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口。姜華站在神樹之下紅衣如血,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他不愛笑,可是她卻有種錯覺,他應該是在笑的,笑著問她,是不是因為他不是仙。

    「仙和魔並沒有區別。」姜華的聲音淡而清,他說,「瑤山子弟修仙,千年而無所得,綿兒你想和他們一樣麼?」

    阮綿搖搖頭。秦思他們對神虔誠成那副樣子,可是一代一代千百年下來了,卻沒有一個人登仙。反而是百年一個的神侍上到天宮成了姜華的奴僕,享了長生不死的福澤。她若要修仙,也不喜歡抱著個虛空的幻想在山上清茶淡飯一輩子最後到了閻王殿還忙忙無所得。要麼大成,那麼不修,這才是最實際的不是麼?

    「那,你的答案呢?」

    答案呢?

    阮綿沉悶地站在原地,聽見姜華最後一個語音消散在神樹葉子的沙沙聲裡。

    這是個抉擇,放棄所有,或者放棄師父。

    阮綿在神樹下扯著衣角糾結良久,終於還是走到了姜華面前,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歲月,只是阮綿的每日日常再也不是練劍,而是各式各樣的奇怪訓練。這其中就包括天天去那個白色的山洞裡閉眼凝神,讓那奇怪的水流徹徹底底地沖刷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姜華偶爾會陪著她下水。也許是天宮的日子太過孤寂無聊,又或許是她成了他一個新鮮的玩物,看得出來,這個魔是把教徒弟當成了一件消遣娛樂的事。她下水,他也下水,她在池子裡閉著眼睛,他在池邊裝雕像。久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姜華說,這水能洗淨**凡胎的重,是脫胎換骨的捷徑。可是她和他同在一個池子裡,怎麼都靜不下心來,怎麼想怎麼適得其反……

    阮綿沒攔住自個兒的小心思,悄悄湊近了他。如果真的如秦思所說的那樣瑤山上那個一模一樣的山洞裡面那個躺在水裡的姜華的一魂一魄,那麼現在這個木頭臉冷冰冰其實也呆兮兮的師父,並非是他真正的性子?

    如果是這樣,他是不是不會放著瑤山的災難不救?

    「師父。」她輕聲叫他,「你能不能幫綿兒個忙?」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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