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刺帝〔補完) 文 / 風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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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獵場佔了幾個山頭,阮綿坐在燕桓身後,不一會兒就深入了山林中。那個尋馬的侍衛久久沒有回來,燕桓對此似乎也並不在意,倒是對忽然竄出的小鹿起了興致,一路策馬揚鞭去追趕。
「陛下!」嚴竹焦急的喊聲傳來,卻被越甩越遠。
「能抓穩麼?」燕桓問的是阮綿。
阮綿在他身後猶豫了片刻,抱住了他的腰,「能。」
他的背上有些暖意,她的心卻在顫抖,她閉了眼,一點一點地調節著呼吸,只等著機會。他不會武,所以她只要對付那剩下的一個貼身的侍衛,等他跑到山林深處的時候……
獵場,群臣,甚至是嚴竹都已經消失不見。阮綿不知道他追趕這那隻小鹿追趕了多久,只是等到那隻小鹿都精疲力盡地栽倒在路上的時候,馬兒也不肯走了。
燕桓並沒有拉弓射箭,他下了馬徒手抓住了那隻小鹿,用繩索綁住了它的腳,回頭對侍衛道:「收起來。」
「是。」
侍衛從燕桓手裡接過小鹿,轉身在馬上搗弄著。
阮綿抓住的就是這唯一的機會,劍入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那侍衛——皇帝的貼身侍衛功夫如何?她幾乎不用猜想就是一場惡戰。也許是因為侍衛分了心,也許是她劍真的是魔兵,她這一劍刺出去被侍衛掠身閃過,與他的兵刃相抵,乍然響起「叮」的一聲。
她退後了幾步,侍衛手裡的兵刃已斷,寒光乍現。
手無兵刃的侍衛依舊與她來往了數十招,數十招後,阮綿的劍刺入了侍衛的胸口,血光染紅了她的眼。
原來,真的拿劍撕裂凡人的皮膚肌裡真的能聽到裂錦一樣的聲音。被這聲音震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就狠下心引劍一劃,啥時候間血濺當場。
還有燕桓!
阮綿轉身一刺,卻陡然發現他的身邊已經多了七八個黑衣蒙面的人。她的劍原本是直刺他胸口的,石火電光間被黑衣人的劍狠狠抵開——她被震退了好幾步。
燕桓的眼裡是深不見底的寒,卻沒有震驚。彷彿他早就知曉會有這麼一出似的,他只是對著身後的黑衣人冷道:「活捉。」
七八個黑衣人包抄而來,阮綿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剛才那個侍衛那麼容易對付。他根本就不是保護燕桓的主力,他甚至連剛剛被支開去尋馬的那個侍衛都不如。他只是一個餌,一個燕桓用來釣她出手的餌。
黑衣人的功夫是她望塵莫及的,她只能暗暗捏了個御風術,奮力躲閃著他們的劍,半個時辰後,她被五花大綁捉到了燕桓面前。
手臂上一劍,肩膀上一劍。那群黑衣人牢牢遵照著燕桓的命令不傷她性命,卻把她弄得遍體鱗傷扭送到了燕桓面前。
紗帽早就在打鬥中掉落,她低著頭,盡量不讓他看清自己。
她實在拿捏不準五年時光會在她身上留下多少印記?雖然模樣已經大改,個子只到腰的女孩兒長成了到肩,可是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衛瑟他們這群曾經的大臣,燕桓的身上流著和她一樣的血,血濃於水,他們的長相甚至本來就是有幾分想像的……
「知道你是哪裡露出的馬腳麼?」燕桓的聲音在她上方響起,「你方才不該對竹兒露出殺氣,又做賊心虛地強行壓下。」
他本來就是故意為之追著小鹿來深山,為的是看看這個衛瑟的義女究竟藏著怎樣的念頭。果不其然,被他料中。只是想不到個子如此瘦小的一個女兒家抱的居然是弒君的念頭。她才多大?十四,十五?
「是衛瑟指使?」
「不是!」阮綿咬牙,「我自己的主意!」
燕桓冷笑:「我與你可有仇?」
「有。」
「何仇?」
何仇?阮綿看著自己的衣擺苦笑,殺父弒母大仇,家破人亡大仇!可是,她能說麼?她……
燕桓靜靜地等候了片刻,淡道:「動手吧。」
「是。」
黑衣人得令,冰涼的劍擱上她的脖頸。
一瞬間,阮綿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她不怕死,從來都不怕,在桃花郡上被白翎鳥掐著脖子窒息的時候也只是有過不甘,可是……師父在等著她。那個萬年冰寒的天宮之上,那個囚牢裡面,他一個人過了不知道多少年,她如果不回去,下一個神侍是什麼時候?
還有一百年。
一百年,塵歸塵土歸土,她的性命也如同燒完的火,什麼都不會剩下……
然後,再也見不到姜華。
反抗也許是徒勞,可是她還是默默念著御風咒,不顧昏天暗地的疼痛掙扎起來。手,腳,無數個地方被劍刺傷了,剎那間她驚惶抬頭,對上的是燕桓沉寂的眼。
還有,他眼裡的那一絲愕然與震驚。
她的意識漸漸渙散,而後聽見的聲響是燕桓的聲音。他說:「留下性命。」
阮綿並沒有暈厥,只是不願意動。好死不如爛活著,既然燕桓開了口說留下她性命她就乾脆閉了眼裝暈。一片混沌中,她沒有聽見一絲聲響,林子裡明明有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連燕桓都彷彿被奪去了聲音一樣,沉默了許久。
她躺在涼
涼颼颼的地上不知多久,依舊沒有人出聲。可是周圍的呼吸還在代表人還在,明明都在的,難道在等著她慢慢血失血過多暈過去?
還是說,他還能認出她?
這猜想如同螞蟻一樣在她心頭攀爬,她卻得強忍著……片刻後,她被人抱上了馬,也不知道是誰的懷抱,硬得磕身子。一陣顛簸後,群臣熙熙攘攘的談笑聲漸漸越來越清晰,隨後是一陣慌亂的聲音:
「陛下怎麼了?」
「陛下可有危險?」
「陛下……」
只有一個聲音慌亂無比卻透著無比的真心,那是衛瑟的聲音,「阮……綿兒!陛下,她怎麼了?」
她不敢動,也不能動。渾身的傷讓她只剩下喘氣的力氣,她也不敢睜眼看看究竟是被誰抱在懷裡。少頃,燕桓沉道:「一點意外。」
「她怎麼樣?」
怎麼樣?阮綿閉著眼在心裡哀嚎:當然是小命搖搖欲墜!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漏算了燕桓還有這麼多暗衛跟著。獵場打獵是被重病包圍的,普通刺客怎麼進得來?
燕桓淡道:「暫時性命無憂。」
「那要不要傳御醫……」這一次,是嚴竹的聲音。
阮綿靜靜地躺在某個侍衛的懷裡,清清楚楚地聽到燕桓的聲音,他說:「不用。」
*
阮綿被帶回了皇宮。如果說之前她還是裝暈,那麼在回宮的馬車上她就是真的暈了過去。
她身上的傷的確不重,可燕桓真的沒有讓御醫上藥,而是簡簡單單包紮了一下就不再管她,她在這漫長的路途中也不知道出了多少血,到最後居然在顛簸的馬車上睡了過去。
這一覺再醒,她已經到了牢獄之中。
宮裡有幾個牢房?
數不勝數。
可是她在的那兒卻沒有一絲聲響,沒有水聲,沒有喧嘩聲,沒有牢頭的聲音,只有零星的幾個火把照亮著牢房裡的一切,發出微乎其微的火焰燃燒聲。
阮綿疼得兩眼泛花卻不敢亂動,這一覺也不知道睡過去了多久,她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疤,血染的衣衫已經成了黑色,肩上手臂上腿上的傷口和衣服黏連到了一塊兒……光是想著那撕裂的疼痛她就渾身寒顫。
如果今天受傷的是那隻鳥,他該哭成啥樣?
阮綿頓時有了動力,艱難地坐起身來,小心翼翼掀開肩膀上的布料——果然,傷口和衣服早就黏在了一塊兒。她深深吸了口氣用力一撕——差點沒又昏過去。
燕桓!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終於確定之前的擔憂根本就什麼都不是,他根本沒有認出她來,帶她回來不過是想鎖起來嚴刑拷打吧!
肩上一劍,手臂上一劍,腿上幾處劃傷,阮綿花了許久才把所有的傷口和衣服撕裂開來,這樣一來,衣服也破爛得差不多了。牢房自然是不可能沒有藥的,她於是忍著痛,依舊把撕了袖子的衣服穿了回去。當最後一顆衣扣扣上的時候,牢門外的鐵鏈聲也響了起來,緊接著是腳步聲。
光噹一聲,牢門的鎖被打開丟在了地上,兩個侍衛吆喝道:「喲,醒了啊。醒來就跟哥幾個去見陛下。」
阮綿顫顫巍巍站起身,結果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磨磨蹭蹭做什麼!」
「大膽!」她咬牙抽痛,狠狠回眸瞪那侍衛,冷喝道。
這種宮裡養慣了的侍衛,最能被驚著的兩個字莫不過「大膽」,最懼怕的是「拖出去」。那侍衛也許是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嚇著了,又或許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身份,他匆匆退後了幾步,居然一路也沒有再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宮闈大內已經粉飾一新。阮綿被侍衛押解著路過一處湖泊,本能地朝湖泊南方忘了一眼。那兒曾經有個后妃宮名曰鳳臨,五年前一把大火毀於一旦,五年後舊址上蓋了新宮,真的已經沒有一點痕跡了……
可是,記憶如同長河,大浪淘盡不過沙石,真的記憶只會沉底,消不了也散不去。
她在鳳臨宮前駐足,直到侍衛又一次焦急地催促,「還不快走!」
「誒,這不是阮小姐嗎?」一個譏誚的聲音響起。
阮綿一抬頭就見到了個討厭的人,嚴竹。她跟隨著兩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緩緩而來,迎面與她撞上了。
那兩個婦人阮綿還依稀認得出個輪廓來,她是父皇以前的妃嬪。原本先帝駕崩會有幾個妃子陪葬的,可是她的父皇死得蹊蹺一切從簡,當年的皇后又早逝,故而僅剩下的幾個妃子就都順理成章地成太妃了吧。
婦人走在最前頭的是當年的殷妃,也是當年唯一和她的娘親有所走動的妃嬪。她疑惑道:「竹兒,她是?」
嚴竹笑道:「殷太妃有所不知,這小丫頭也不知道在林子裡怎麼得罪了刺客,惹了一身的傷。」
殷太妃皺眉道:「御醫沒看麼?」
嚴竹道:「陛下不讓,也許是她和刺客有勾結。衣不蔽體不成體統,我們還是先走吧,省得壞了賞花的興致陛下怪罪是小,讓兩位太妃不能盡興可就是竹兒的大罪過了。」
殷太妃卻遲遲不肯邁步,只是盯著阮綿的臉細瞧。
阮綿來不及閃躲,狼狽的對上了她的目光。
嚴竹詫異,「太妃?」
殷太妃略略遲疑,終究搖搖頭歎了口氣邁步離開。
在她離去之前,阮綿聽見了她最後一聲輕歎,「這孩子長得真……」
真什麼呢?她突然很想知道,好奇極了。也許見到燕桓會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