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危機（二） 文 / 西雲著陸
第二十七章
土瓜吃起來很脆，不同於青色的外皮，它的內瓤呈玉黃色，中心嵌著一顆杏仁狀的果核。
婁小玉手上拿著吃剩下的果核，好奇的問旁邊的薛明明：「這個東西在別的地方真的種不出來嗎？」一般的瓜果梨桃，果核都能長成樹。
薛明明小的時候也問過他阿嬤同樣的問題，得到否定的回答後，還頗為不信的親自試過。他留了大量的土瓜果核，第二年春天開始，每個月份種下十幾顆，小小的他異常有毅力的清晨定時澆水，令人失望的是，直到那年成熟期結束，他的土瓜也沒種出來。
想起小時候無知犯蠢的舉動，薛明明窘然的摸了摸鼻子，「真的不行，果核種進土裡，等不到它發芽，第三天就會變的無影無蹤，不管是埋在地裡還是花盆裡。」
那時候他久久不見種子出苗，實在沒忍住，扒開了土層，原以為是種植月份不對所以才沒出芽的土瓜果核，一個都找不到！
薛明明又種了一次，每天晨起撥開泥土查看，在第三次日出時。他呆了！果核真的沒有了！
那些日子，薛阿嬤津津有味的偷看他家從小乖巧聰慧的小哥兒，嚴肅著臉傻傻的種土瓜。好吧！其實他小時候也種過，但這並不影響他此時在心裡嘲笑他兒子，再看到一無所獲、呆愣後泫然欲泣的小兒子時，薛阿嬤一邊安慰一邊忍不住噴笑。
聽說今年種土瓜的「傻」孩子有好幾個，其中他家明明堅持的時間最久，石霜最短，聽他阿嬤說，石霜這懶哥兒只把果核扔在土裡後就再沒管過。別怪他們這些大人只看笑話不阻攔，主要是他們小的時候一樣被嘲笑過，而且現在換了處境，他們發現這事真的很有趣。
婁小玉聽罷，失望的說了句：「真可惜，要是可以種出來就好了，土瓜的味道著實不錯。」脆中帶甜，木香縈繞，孕哥兒沒胃口時吃這個最好了。
婁小玉和薛明明回來時，只見到石霜一個人坐在石頭上。
「雷諾他們人呢？」問完石霜沒反應，薛明明和婁小玉對視一眼，奇怪的走到近前，罕見的發現沒心沒肺的石霜居然在走神！眼神帶著落寞。
薛明明叫著他的名字，並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激靈了一下，石霜回過神，茫然的看著他們，聽薛明明又問了一遍，「哦」了一聲，然後低著頭先啃完手上剩下的最後一口土瓜，站起身走到小泉邊，背對兩人邊淨手邊回答：「他們歇好先回林子裡了。」
婁小玉覺得石霜的神色有些不對勁，關心的問：「小霜，你剛才在想什麼？叫你都沒反應。」相處了這麼久，他還是頭一次看到石霜那麼情緒低沉。
石霜眼神有些閃躲，掩飾的哈哈笑著說：「沒在想什麼，就是在為難挖夠土瓜，咱們是先去撿栗子還是摘榛果。」身邊兩手不住的絞著衣角。
婁小玉聽後有些哭笑不得，為點吃食有什麼好為難的，先摘哪個有多大區別？
從小泉上流那陣心悸開始，他就莫名不安，回來看到反常的石霜，他還以為真的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呢。
背起竹簍，石霜不等婁小玉再發問，大聲的搶先說：「時辰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說完急匆匆的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躥了出去。
婁小玉誤會了，還以為他是饞的，無奈的搖了搖頭，沖薛明明說：「咱們也走吧。」
薛明明點點頭，和婁小玉並肩而行，神色複雜的看著前方，那裡已經沒了石霜的身影。
他可以肯定石霜沒說實話，他騙的過認識不深的婁小玉，卻騙不過他。他和石霜從小長到大，可以說石霜的任何一個小動作他都知道，甚至有些石霜自己沒意識到的行為他也瞭解。
石霜喜歡盯著別人的眼睛說話，只有在說謊的時候才低著頭，還有就是一緊張就不停揪衣角。到底他在瞞著什麼呢？看來得找時間好好盤問，就他那個腦子，可別被別人騙了。
到午時左右，婁小玉共摘了三十多個土瓜，和他們約定好下晌的時間，三人回村後分開各自回家了。
開了院門，婁小玉把背簍放到井邊石台上，進廚房拿出陶盆，從井邊缸裡舀水入盆，洗淨果子。想起現在還在城裡賣豬肉不能歇晌的石大山，抿了抿嘴，有些不情願的拿了一個吊籃裝上所有土瓜，順到井裡鎮著，晚上吃肯定很爽口。
是他自己想吃，才不是心疼石大山呢！
簡單熱了一下早上剩的粥，婁小玉又去後院摘了兩跟黃瓜涼拌，配著吃飽後，進屋在炕上躺下，今天走了這麼久，早上被石大山揉的不再疼的雙腳，又有些發酸。
吹著從窗戶進來的小風，婁小玉舒服的閉上眼，擁著被子沉沉睡去。
申時被找過來的石霜、薛明明叫醒，婁小玉打著哈欠起身，舀了一盆涼水洗臉，清醒過來，收拾利落後和他們走出門。
再次來到青龍山，依舊是拐向烏竹林的方位，幾棵高大的栗子樹長在小泉的另一邊，南側還有一大叢一丈多高的毛榛子灌木。
栗樹枝上的毛刺殼被裡面成熟的硬果頂的裂開了嘴，樹下石霜貪婪的盯著，嚥了一下口水，猛然拿起從家裡帶來的竹竿，辟里啪啦大力衝著枝頭打了一通。感覺到疲憊後收手，喘息著沖一旁的婁小玉和薛明明興奮的說：「呼…呼…你們快來撿，我先歇會，呼…」
婁小玉在婁家村吃過栗子，回味起它甜香的味道，拉著薛明明的手，興致高昂的走到樹下，放倒背簍，拿著樹枝一個個向簍裡撥，這樣不會扎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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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這栗子曬乾了，可以放很久，過年時炒制後經常被拿來招待初一早上來拜年的孩子們。撿乾淨後，石霜又打了一次。幸虧石霜體型胖勁頭足，要是換了他或者薛明明，估計能打兩桿子就是盡力了。
毛栗球掉下來後，薛明明聰明的想了個方法，選兩根直挺的樹枝像用筷子一樣，把刺球夾進背簍裡，既不會傷手，還比較省力。今天出門時他們忘了拿掃帚和簸箕，要是帶來了，會更加方便。
婁小玉低頭專心的撿著刺球，正要夾起來，忽然聽到石霜氣急敗壞的罵道：「不許撿！你們倆太不要臉了，毛栗是我打下來的，我允許你們撿了嗎？」
婁小玉納悶的抬頭，怎麼罵人呢？順著石霜地視線看去，只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兩個人，牛一萱還有石蓮！
真是冤魂不然！婁小玉真的不樂意見到牛一萱，這個人看他的眼神總透著一股惡毒，像瘋狗一樣，令人寒毛有些發炸。
生氣的罵完正撿便宜的兩人，石霜火大的看著那倆賤人居然還在撿！豈有此理，真的以為他只是說說，不會動手嗎？
抄起手裡的桿子，照著俯腰撿毛栗掘著屁股的兩人，啪啪打去，直至他們哇哇叫著，跳到自己打不到的地方才停手。哼！敢再過來還揍你們。
石蓮捂著被打的火辣辣的屁股，可憐兮兮的衝著石霜哀求：「小霜弟弟,你打的哥哥好疼，哥哥想吃栗子，你讓給哥哥一些好嗎？」他阿嬤說了，只要能得到好處，裝裝可憐算什麼。
「別哥哥弟弟的，這又沒外人，我才不吃你那套，想吃栗子自己打去。」現在知道叫他弟弟了，早幹嘛去了。佔他便宜？沒門！
石霜揚了揚手，示意他們再不走，他可過去打人啦。
見真的討不到栗子，石蓮站直身體，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泥土，挽起旁邊冷著臉的牛一萱的胳膊，諷刺的說：「不給就不給，動什麼手啊，你本來長得就胖，還這麼凶悍，以後肯定嫁不出去。」說完還惡劣的沖石霜呸了一口唾沫。
石霜的暴脾氣噌的一下竄了上來，壓都壓不住，瞬間就爆發了。
薛明明在聽石蓮說「嫁」這個字時就知道壞了，中午他「嚴刑逼供」，知道了一個被石霜掩得死死的秘密.石霜居然有心上人了，而且心上人要相親！當然被相的不是石霜。
今天在小泉邊雷諾他們走後，石頭上只剩石霜一人，那個從早上就一直偷偷跟著他們的漢子現了身，抓著石霜的手告訴了他這個噩耗，想和石霜商量一下怎麼辦。約定好時間後，那個漢子被石霜趕走了。
他和婁小玉回來時，那個漢子剛走不久。本來石霜就一直在憂心，怕和他的心上人沒有好結果，現在倒好，石蓮直接戳到了他的痛處，讓他的壓抑直接轉變成了怒火。
薛明明急忙伸手去攔石霜，可是石霜體型太大，根本擋不住。一胳膊把薛明明掄到一邊，石霜走到被嚇呆的石蓮面前，抓起他的領口用力推搡了一下，在石蓮倒地後，一屁股坐到他肚子上。
石蓮出口一聲慘叫，被壓得眼淚都出來了，嘴裡沒骨氣的艾艾求饒：「小霜！小霜…我說錯話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嗷…原諒我吧，求求你了！」他真的不知道他哪句話說錯了，以前比這更難聽的話他都說過，也沒見過石霜生氣，今天抽了什麼瘋了？
石霜依然不解氣，自己嫁不嫁的出去用得著他管嗎，敢笑話他？！今天就讓他長長記性。
果然尖酸刻薄的哥兒就是欠揍！一手壓住石蓮的兩隻腕子，另一隻掄起膀子，照著石蓮的狐媚子臉，啪啪的抽了十幾巴掌。
石蓮被放開後，臉頰腫的老高，想伸手摸又怕痛，嗚嗚痛哭著。石霜同樣朝他呸了一口，解氣後轉回身，向被他的粗暴弄蒙的婁小玉薛明明走去。
「別傻著了，咱們接著打栗子。」終於出了一口惡氣，真爽！
婁小玉看著走來的石霜，皺著眉頭，石蓮被打的那麼慘，回家小霜肯定也會挨教訓，真為他擔心。至於石蓮，婁小玉真想說聲活該，雖然被石霜打的有些過了，但是他一點都不同情。
「小霜，你……快躲開，小霜！」婁小玉剛想囑咐石霜回家好好認錯，爭取不挨打，話還沒說完，就見石蓮抱著大石塊疾步跑過來，雙手舉到低頭撿竹竿的石霜上空，照著石霜的頭，砰的砸下去，血瞬間流了石霜一臉。
石霜只記得自己剛低下身，還沒等起來，腦袋就被什麼東西砸的嗡嗡直響。眼前立刻模糊了，他伸手想抓住隱約在身邊的那個黑影，很可惜，一片紅色之後他墜入了永夜的黑暗。
「小霜？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快睜開眼！我帶你去找大夫，對！找大夫！」薛明明一把抱住倒下的石霜，悲哀的嚎哭著，雙手使勁托著石霜的上身，他的力氣還是太小，根本扶不起來，更別說背著石霜走了。
「我弄不動你，小霜！我弄不動！嗚嗚，小玉哥快來幫幫我，救救他！救救他！」一直冷靜矜持的薛明明眼淚鼻涕橫流，顧不上擦拭乾淨，只急的拚命向婁小玉招手。
婁小玉氣憤異常，紅著眼，對著坐在地上嘴裡直念叨「殺人了，殺人了……」的石蓮拳打腳踢，被薛明明叫回神，大跨步跑過去，奮力和薛明明一起抬起石霜，還沒走幾步，他倆就累得走不動了。
「怎麼辦啊小玉哥？小霜會不會死啊？我不要他死，嗚嗚……」石霜和他從小一起玩到大，在他心裡，石霜甚至比他親兄弟還親，真的好害怕失去他！
婁小玉畢竟比他年長一歲，知道這個時候不能亂，先穩住薛明明的情緒，然後說：「咱倆這樣抬著不行，你去林子裡找幾個認識的壯實漢子，我在這裡守著。」只他倆，就是到天黑也不可能把石霜抬回村。「快去快回。」
薛明明冷靜下來之後鎮定了很多，剛才只是被石霜的慘樣嚇得方寸大亂，現在好了很多，哆嗦著手鬆開石霜，用了吃奶的勁跑進林子。
婁小玉環著石霜，拿帕子用力壓住石霜的傷口，想讓他的血流慢點，看著旁邊的石蓮帶著刻骨的恨意，還有一直冷眼旁觀的牛一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一會兒，林子裡跑出來一個高壯的漢子，和石大山差不多。只見那人跑到近前，看到倒地受傷的石霜，臉色有些蒼白，眼帶驚慌，抖著嘴唇問：「他，他怎麼了？」
婁小玉急迫的抓著這人的袖子說：「你是明明找來的嗎，快來背著小霜，他要下山找大夫，求求你快點，求求你。」一直忍著的眼淚在石霜有救時終於淌了下來。
眼前的漢子二話不說蹲下身，在婁小玉的幫助下背起石霜，撒丫子向山下飛奔。
婁小玉蹲在地上捂著臉痛哭，他的內心也有害怕，石霜對他這麼好，他真怕石霜像婁阿嬤一樣永久的離開他。
哭夠了，婁小玉站起身，發現石蓮和牛一萱都不見了，要是人還在這，他一定要在揍石蓮一頓。
活動活動蹲得發麻的雙腿，婁小玉有些踉蹌的向山下走。
突然身後有人使勁摀住了他的嘴，婁小玉嘴裡嗯嗯著，掙扎不開，漸漸的身體發軟，暈了過去。
摀住他嘴的帕子上居然有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