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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回玄廊 文 / 司澤院藍

    江思齊最先回過神。「這真是照壁嗎?」他狐疑地問,「這麼多就不是了吧……更像是某種建築材料,就和土磚一樣?」

    「去看看另一邊就知道了。」蘇由當機立斷。

    於是三個人倒回來,又經過門口,走向另一側。不過結果讓他們失望了——從另一邊來看,拐彎後也是一整條照壁組成的長廊,同樣深得看不見盡頭。

    「我覺得不太對,」靳勝突然出聲,「這兩條長廊似乎不是同一條?」

    蘇由和江思齊聞言,都沒忍住再仔細看了看。然後他們就發現,靳勝說得沒錯——

    從照壁左邊繞過去,拐彎長廊朝右;從照壁右邊繞過去,拐彎長廊朝左。如果兩邊的長廊是同一條,他們站在其中任何一處拐彎時,理應都能看到對面拐彎的牆壁。

    但是沒有。長廊沉默地向遠處延伸,探出的饕餮腦袋一個個整齊排開,看起來似乎有什麼正在前頭等待著吞噬他們。

    「……視覺錯覺?」靳勝好容易才憋出一句。

    除了邏輯不對之外,兩條長廊都看不出任何問題——雕刻一樣、角度一樣、牆厚一樣、天頂一樣。但邏輯不對就是很大的問題了——一個只夠一條走廊的空間裡怎麼會有兩條走廊?

    「不知道。」蘇由回答。「但現在問題來了——走哪邊?」

    這又是個難題。如果是不同的長廊,好歹還有個區別考慮;一模一樣的話……

    「一起走就行了。」江思齊冷不防道。「雖然可能有別的意外,但我覺得,最好和之前一樣,我們三個拴起來走。」

    「沒錯。」靳勝居然比蘇由更快點頭——或者該用必然來形容,「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一起走更能保存實力。」

    「萬一碰上什麼陷阱呢?」蘇由反對。「豈不是掉一個就等於全軍覆沒?」

    靳勝瞇著眼睛打量了蘇由兩眼。蘇由向來是他們之中膽子最肥的,這會兒卻比誰都瞻前顧後,說不得是因為別人——也就是他和江思齊——的原因多些。「那就別系成死結,」他折中道,「這總行了吧?」

    蘇由找不出其他理由,這事兒就這麼一錘定音了。三人也懶得再折回左邊的拐彎,直接就從右邊進去了。

    長廊裡沒有任何光源,一片漆黑,按理說一隻手電肯定照不清四周。但基於石料特殊的螢光性質,似乎只要有一點燭火,就足夠輝映好幾里長的道路。只不過,石頭螢光是種帶著淺綠的顏色,頗有些可怖。尤其是那些浮雕饕餮,沾了光就和活的一樣,眼睛幽綠,牙泛寒光。

    「看起來感覺真冷。」靳勝一邊走,一邊覺得皮膚上的疙瘩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他也知道這是心理作用,因為這麼厚的石層建築,裡頭溫度幾乎是不變的,他不可能到這時候才感覺到冷。

    「小心點才是真的。」江思齊說。他對走廊的感覺一般,對饕餮的感覺也一般,全副心思都放在可能出現的機關上了——這陣勢陰深得很,他有不妙的感覺。

    但同時,他也不能否認,他還有另一種感覺——期待、鼓動、躍躍欲試。就和剛踏上沙地時突如其來的愉悅感一樣,他也不知道期待是怎麼來的——這地方一看就不妙好嗎?

    所以,那一定不是他的感知。而如果一定要說是誰的話……

    江思齊想到了他在匠營子時看到的幻象,有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皇帝砸了九霄琴。

    他自己肯定不可能憑空冒出這種想像,所以那可能是事實,也可能是提示。在那之後,他偷偷查過。從衣著服色和宮殿制式判斷,皇帝是前秦的皇帝無誤。另外,聖人是那時對皇帝的敬稱,叫秦聖也是沒有問題的。

    還有一個事實,則是在排雲山時蘇由等人看到的琴聖。他被附身了,毫無知覺,但琴聖的臉也和他一樣還是聽說了的……

    秦聖,琴聖;摔琴,彈琴……

    所以他們是三個人,還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他現在正深入這座古城,又是他們誰的期待?

    「……哎喲!」

    這聲痛呼喚回了江思齊的注意力。是靳勝,他走著走著撞上了牆壁。「我說就是視覺錯覺吧?」他氣咻咻地道,摸著自己撞紅的額頭,「看著明明還有路啊!」

    「是剛才看著還有路。」蘇由說。他上前兩步,摸了摸那堵已經從無形中顯出的牆壁,又轉過頭看邊上原本是石壁的地方露出新的方形道路口。「我們已經走了十來分鐘,肯定不是最早那個照壁了。」

    「嗯,」江思齊說,「繼續走吧。」

    靳勝撇嘴,繼續向前。這次他留了個心眼,開始用登山杖在前面撥來撥去。在空氣裡亂舞一通看起來是挺搞笑的,但總比再撞上牆壁好。

    這起了效果。又過了十來分鐘,他們碰上了第二個隱藏的九十度拐彎。

    「這難道是個方形迴廊?」蘇由對角度十分敏感,「我們一直在正方形的邊上走嗎?」

    「也許,」江思齊打量著頂上和地下,若有所思,「再走兩圈大概會更明顯。」

    靳勝沒有其他意見,於是三人繼續向前。很快他們就發現,每個拐彎都朝向同一個方向,也就是,他們在一個螺旋里。在每個拐彎之間花費的時間越來越少,則說明方形螺旋在收縮。

    「這好像是個倒錐形的迴廊,」蘇由在空氣中比劃了兩下,「上面大下面小的那種。」

    靳勝和江思齊的立體幾何及工

    業製圖都還不錯,很容易就腦補出了他們該在的位置。

    「等到底端會發生什麼?」江思齊問。

    「如果我們剛才從左邊走,也會是這種螺旋嗎?」靳勝問。

    蘇由攤手。「這兩個問題,我也想知道。」他收了收腰間繩子的活結,「但現在只能眼見為實了。」

    迴廊收縮的角度其實不明顯。但問題在於,它的邊長本身就不太大,所以變小的趨勢很明顯。在兩個來鐘頭的跋涉之後,三人就到了末端的關卡——一個約莫有半人高的饕餮頭。

    走廊的高度在這以前就逐漸變低,低到他們都是彎著腰到達那個嚇人的腦袋面前的;因為一個人就能擋住全部,還必須輪流去看。

    「它閉著嘴巴,」在三人都研究過後,蘇由說,「我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得從它嘴裡鑽過去。」靳勝接在他後面道。

    「那就鑽唄!」江思齊覺得這問題就不是個問題,因為他們肯定要繼續找下去的。「後面是什麼?總不會還是走廊吧?」

    這話被證明是烏鴉嘴。因為蘇由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合緊的入口,露出了裡面依舊幽暗的通道。他正想用手電筒好好照一下的時候,忽而聽到幾聲細微的破空聲,立即大驚失色:「趴下,都趴下!」他一邊側滾下去,腳用力把身後的兩人都踹倒了。

    因為一路都沒有出事,這吼聲出乎意料,靳勝和江思齊都被嚇了一跳。等他們回過神時已經在往後倒去,有什麼銳利寒冷的東西緊擦著頭皮飛了過去——

    錚,錚,錚。

    鐵器入牆的聲音清晰而不可錯辨,讓三人都從頭毛到了腳。等確定裡頭不再射出東西之後,他們才敢去確定射出來的東西是什麼——

    竟然不是他們設想中的暗箭,而是三隻泛著烏冷光芒的鐵鳥。它約莫四寸來長,流線型的翅膀薄而尖,喙部到身後邊緣都非常銳利,就連腳下爪子都做了出來。

    「作為暗器來說,這玩意兒看起來太精緻了一點。」蘇由差點把眼睛看直了。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隻鳥從石壁中取下來。不知道動到了哪裡,原本合著翅膀的鳥兒擦地一聲,變成了展翅欲飛的狀態。

    這一下來得突然,三人都嚇了一跳。所幸鐵鳥只做出了這一個動作,並沒有再飛起來或者噴出毒砂之類。

    「美則美矣,」靳勝按著他受到驚嚇的小心臟,「被它射中就要命了!」

    蘇由沒忍住多看了靳勝一眼。這一看不要緊,他頓時瞪大眼睛:「你受傷了!」靳勝額頭上大概被鳥爪抓破了皮,這時候緩慢滲出細小的血滴,很明顯的六道痕跡!

    「什麼?」靳勝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見血可不是好事,三人不再管鐵鳥,手忙腳亂地幫靳勝處理傷口。靳勝自己照過鏡子後覺得不是個事情,但蘇由和江思齊深覺這地方古怪,出血還是包起來比較好。可靳勝堅決不幹。最後達成的一致意見是擦一下藥粉,傷口止血就好。

    把這事處理完,他們才有心情繼續研究鐵鳥。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又被嚇到了——不管是之前被蘇由裹在手套裡的那一隻、還是插在石壁上的兩隻,它們都已經重新飛了起來。沒攻擊是沒攻擊,但它們就和長了眼睛一樣,在靳勝頭頂上團團打轉。

    「……它們好像對我的腦袋很有興趣。」靳勝覷著那些鳥,覺得這真是個悲劇——他什麼也沒做好嗎!為什麼就盯著他一個!

    蘇由嘗試幫他抓下來,但鐵鳥就和長了眼睛一樣,躲他躲得準準的。江思齊也試了試,效果相同。「看起來你比我們都受待見。」他聳聳肩,竟然笑了出來。

    靳勝咬牙切齒。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這時候還嘲笑他!

    但不可避免地,笑聲一出,氣氛就不那麼緊繃了。「至少沒什麼危險,」蘇由安慰靳勝,也是自我安慰,「我們繼續往裡就好了……」他一邊說一邊轉過頭,短短幾分鐘裡第三次瞪大了眼睛:「……為什麼下面有光?」

    其他兩人也呆住了。蘇由剛打開那個饕餮入口時,裡面絕對是黑黢黢的;他們只是處理了一點事情,轉頭就亮起來了?

    下面到底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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