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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人琴滅 文 / 司澤院藍

    雖說四人心裡都有些自己的盤算,但那些都無關大局。另外,他們在山林裡度過的第一夜很是安靜祥和,連只野狍子都沒見,第二天自然順利上路了。

    杜英不由在心裡想,一個煞神和一條毒蛇加起來,真是戰鬥力破表。在排雲山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看起來,只要他的線路不出問題,找到龍洞是遲早的事。

    至於其他人,可沒有他這樣篤定。至少蘇由真見過鬼,而靳勝和江思齊都對被一把大火燒過的遺址觀感不好。

    「哪個皇帝腦袋抽了,要在這深山裡修建宮殿?」江思齊忍不住吐槽。就算說是行宮,他來的一路上也沒看見什麼別緻的景色啊!

    「誰知道呢。」蘇由不甚在意,隨口應道。他根本就不關心匠營子,因為他認為,找到黑虎頭之後,才是他們這段旅程的真正開始。

    「也很難說,」杜英表示了他的不同意見,「在沁河沒改道之前,宮殿理應是在水邊的,那理由就很充分。」

    「不如你也給我們一個皇帝半途燒了宮殿的理由?」靳勝斜著眼睛看過去。

    杜英拿不準對方是不是打算從各個方面給他添堵。「國庫空虛,外族入侵,都有可能。」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還是那句老話,眼見為實。」

    靳勝覺得這木精果然刀槍不入,什麼事都能裝作沒發生過或者看不出聽不到,不由得暗自咬牙。

    蘇由瞅了靳勝一眼,滿是若有所思。而江思齊注意到這點之後,只垂下了眼睫。

    不管怎麼說,在日頭升到頭頂上時,一行四人到達了所謂的鬼地。

    和之前崎嶇的山路不同,這一片地域豁然開朗。也許原本也是林地,但在大動土木、又經歷過一場大火之後,他們面前只留下了一片草木不生的廢墟。只不過,短時期內長不出什麼也就算了,兩千來年了都是如此,想也知道透著股詭異陰森勁兒。

    如此看來,當地人都不願意來這裡,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蘇由現在已經不想浪費力氣說「這不科學」了,連猜測是放射性元素還是重金屬污染的心思都省了下來。「看起來也就那樣吧,」他說,頗有些苛刻,「我們下午就能走過去。」

    靳勝和他一樣打量四周,聞言問:「誰看到鬼了嗎?」

    這話明顯是在問杜英,但江思齊撇嘴笑了下:「別開玩笑了,靳老師,大中午的,你想上哪裡找個鬼?要我說,咱們還是趕緊吃過午飯,繼續向前走。」

    這話無可挑剔。蘇由動手把自己的登山包卸了下來,靳勝也照辦。這本是個小事,但蘇由的動作突然僵在了半路上。

    「怎麼了,由子?」靳勝就在他邊上,瞅著他臉色不對,急忙發問。

    「包摸起來感覺不對,」蘇由飛快地拉開背包拉鏈,把東西往外掏,「我把古琴也放在裡頭了,但是它現在好像……」

    他沒說完,但也不必說完了。因為原本裝著九霄琴的長條包已經被他扯開,露出了裡面的一把碎屑和幾根斷弦。

    「……靠,搞什麼鬼?」

    靳勝下意識的話充分代表了所有人的心情。

    開玩笑,除了江思齊,誰也不能動九霄琴一下!就連蘇由這樣空降一身銅皮鐵骨和蠻力的,都拿它沒辦法好麼?

    然後現在事實告訴他們,其實九霄琴脆得很,裝在背包裡就能自己碎掉?

    ——特麼地果然見鬼了吧!

    蘇由對著一袋狼藉愣了兩秒,就趕緊翻找,把另一個小包拿出來檢查,然後總算鬆了口氣——目雷杯還完好無損。

    「這到底怎麼回事?」江思齊對除蘇由以外人的面癱臉都破了功,因為他實在無法理解這件事的發展趨勢。

    被幾個人齊刷刷盯著的杜英表示鴨梨山大。「我真不知道,」他根本不能相信他所看到的,「九霄琴……根本不可能啊!」

    靳勝臉上寫滿了「你玩我」。「你說的是真話嗎?」

    這話無疑是紅果果的懷疑。但杜英發現,他現在就算渾身是嘴,也不能把自己從這件事的嫌疑裡摘出去了——誰讓他之前裝傻充愣、沒全盤交代出來呢?這還真怨不得靳勝。所以他只張了張嘴,又沮喪地垂下頭去。

    「之前明明還好好的,」蘇由現在也沒心情當和事佬了,只開始回憶問題可能發生的時間,「什麼異常都沒看見,什麼異常都沒聽……咦?」

    「你想到啥了,哥?」江思齊趕忙問。

    「剛過來的時候,我聽見啪嚓一聲,還以為是踩到了落葉下的枯枝。」蘇由依舊盯著那些黝黑泛紫的木屑,緊皺著眉,「結果是它發出來的聲音嗎?」

    幾人面面相覷。和踩到枯枝的聲音相似,可謂很輕微,也不怪他們沒注意到。「就在剛才嗎?」靳勝追問。

    「沒錯兒。」蘇由點頭,「就在剛走進這裡之前。」他猛地抬頭,「就是在那個時候!剛進匠營子,古琴就碎了!」

    日頭依舊毒辣,而四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種莫名的寒意。四周只有黃土斷垣和散落的焦黑石塊,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有什麼正在無形中窺伺他們。

    「我收回我剛才的提議,」這回先開口的是江思齊,「這地方不適合停留,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最好不要花!」他有點緊張,直接一手拿過蘇由手裡的小包,重新塞了回去。

    蘇由也不遲疑,即刻把登山包甩上肩頭。

    「那就走吧,大家都撐著點!」

    沒人有異議,大家都迅速朝另一側移動。只不過,雖然他們能用眼睛看到匠營子另一側的樹林,走起來卻沒那麼快。

    而當他們穿行在廢墟之中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有種與炎熱天氣完全相反的陰寒之意。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四周完全靜悄悄,連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都聽不見了。最後,那些高低起伏的□黃土柱子以及其下散落著的碎瓦,更像是某種類型的墓碑。

    ……雖然沒看到鬼,但這地方肯定有問題啊!

    這種極致的寂靜,非常容易催生內心的恐懼。但對於很小時就無知無覺地去夜探山神廟的蘇由來說,他只發現了另一個問題:「話說起來,我們這一路就沒碰到什麼大的活物?」

    在沒有任何背景音的情況下,如此正常的一句話聽起來也感覺哪裡有問題,尤其內容還挺容易令人想到不好的方面時。

    「你說得沒錯,但我們就不能換個時間討論這問題嗎?」靳勝強烈抗|議。尼瑪,就算他是無神論者,在這種明顯不符合常理的情況下也很難堅持的好嗎!

    蘇由瞥了他一眼,確信自己沒在靳勝臉上看到什麼真正的害怕,也就沒在意。「你看到什麼了嗎,杜英?」

    「什麼都沒有。」杜英回答。這回他學聰明了,搶在靳勝之前把話說完:「不是因為太陽,就是因為我們帶的東西,反正我一隻鬼都沒看見。」

    「那也就是說,還好我們是中午到的這裡?」蘇由道。但他也並不真的需要一個答案,因為事實就是中午,他不需要別的假設了。「要不是繞路太遠,我們其實應該避開走的。」

    靳勝心有慼慼焉地點頭。他感覺這裡就和安了個天然冰箱一樣,凍得他瑟瑟發抖——

    必須強調,他從小就對冷氣特別敏感,因為一冷他就手腳冰涼、身軀僵硬。就算是夏天,吃根冰棍也要拉肚子,就更別提冬天了——暖氣片什麼的必須常備,出門更是能不出則不出,所以總是被人取笑需要冬眠。但他並不是身體虛弱,去醫院也檢查不出個結果。

    這奇葩體質的原因,杜英已經猜了出來。他抿了抿唇,腦海裡兩種想法大動干戈起來。第一種想要渡點熱氣給靳勝,第二種則是那種刻薄貨實在不需要管他死活。

    然而杜英很快意識到,就算他傾向前一種,他也沒辦法付諸實施。因為靳勝現在正看他不爽不說,距離他也足有大半米。如果他貿貿然地伸手過去,怕是會被打成真居心叵測。

    這頭杜英按捺住了衝動,那頭蘇由卻沒有。因為江思齊在他們談話時一聲不吭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待到發現江思齊一張臉煞白到幾乎冷汗,他想也不想地抓住了對方的手。「你不舒服嗎,小齊?」

    江思齊幾乎聽不到蘇由的話。因為他在靠近匠營子時,就感覺不太舒服。但他一貫好強,又打定主意要自己解決問題,所以就算後頭發展成心悸時,也愣是一聲不吭。

    這大概的確是有價值的。因為他發現,他看見了某些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

    四周不再是廢墟,而是半完工的古代建築。大紅朱漆,雕龍描金,富麗華貴的廳堂正中陳設著一把琴。忽而一個頭戴珠冕的人從拐角處走出,直接邁了進去。看他衣裳上繡著的五爪金龍,什麼身份昭然若揭——

    皇帝!

    皇帝猛地在古琴前停住了。他伸手,一撥,再一撥,動作溫柔繾綣,彷彿在對待情人。就算江思齊什麼都聽不見,也能從這動作中判斷出來,皇帝陛下的琴藝必然很不錯。

    然而就在下一秒,那雙手突然把古琴舉了起來,用力往地上一摔!琴弦瞬間崩斷,琴身也四分五裂!

    這景象看起來正和蘇由包裡拿出來的木屑類似。但江思齊一點兒也不關心,因為他的注意力都被轉過臉來的皇帝吸引走了——

    原因別無其他,就是皇帝也長了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咳咳,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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