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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1.沿著眉眼畫你的輪廓(02)10000+ 文 / 連城女子

    餘生垂下眼瞼,燈影似在眼前一暗,重重疊疊映入她眸心,沉默一晌,她說,「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呢。」

    「我怎麼會不來。枝枝的邀請,我怎麼會不來。姣」

    陸司淳俊眸深斂,溫潤如許的笑容,透過層層疊疊的光影飄落下來,柔情四濺,「枝枝,vercal的秀場已經開始了嗎,看來我來晚了。」

    「不晚。」

    餘生靜靜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清灩灩水盈盈的,極透徹的目光,彷彿一眼能望到底。須臾,她轉過身去,一邊為他帶路,一邊說,「秀場才剛剛開始,還不晚。姐夫……你隨我來,我讓人給你留了位置。」

    「好。」陸司淳微微頷首,便隨著餘生向秀場走去。

    秀場內五光十色,燈影在眼前紛亂閃爍,一束一束,晃悠悠交織著打下來,宛如海浪漫卷,那幽深的雪色漩渦將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model們相繼而出。

    冷色調的迷你短裙和抹胸小禮服。細緻雕刻的高貴中性深色大衣。具有繁複精緻設計的貼身上衣和瀲灩雙色調艷麗花朵大裙擺。賦予建築造型與褶皺薄紗設計的黑色禮服。設計得極簡卻掩藏不了奢華與高貴、優與精緻的手抓包和高跟鞋。

    眾人屏氣凝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t台上面風姿搖曳的model,生怕漏掉一個細節秈。

    更有專業人士舉著相機拍個不停。

    「姐夫,這次你能夠過來,我真的很開心。」兩人坐下了之後,餘生抬眸盈盈一笑,眼梢如一波春水,輕輕掠過了眼前的秀場。

    「枝枝,我們之間……還是太陌生了。」

    陸司淳突然轉過臉來看著她,目光深幽幽的。見她垂著腦袋,一頭烏黑如藻的長髮蓋了下來,遮住她白皙的側臉。他便抬手替她撓開臉側碎發,「但是枝枝,不管你做什麼,姐夫總是支持你的。」

    支持……

    餘生無聲淺笑,燈色晦暗間她有心逃避,濃密細長的睫毛垂下去,蓋住了眸底黯淡的神情。

    「謝謝姐夫。」

    陸司淳幽幽地瞅著她,不禁啞然失笑。

    「不謝。」

    秀場還在繼續,餘生卻無心觀看,只想第三場快點到來,她也好介紹青稚給陸司淳認識。

    model們還在不停地出來,餘生睜大眼睛從她們之間尋找青稚的身影。終於在走秀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看到了青稚妙曼窈窕的身姿。

    秀麗清顏的女子,表情陰鬱冷漠,媚眼如絲,她身著一襲獨具設計感的黑色晚禮服,娉娉婷婷走出來,玉步輕移,裙裾雲飛若曳風月,翩躚入畫。

    她跟著前面的model,在t台最前方停了下來,唇角泛起婉轉的笑意,在鎂光燈的照耀下一波一波的洇開來。

    此時的青稚,無疑是從靈魂深處,生出一股蒼冷的美來。

    萬眾矚目。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出現了。踩著14cm高跟鞋的青稚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細長的鞋跟啪地一聲折斷了。晚禮服的下擺是窄小而服帖的,她一個沒穩住,腳上又不能控制力道,高挑的身子整個向前方猛然撲去。

    轟然一聲,青稚極狼狽地摔在t台上,她身上穿的那一襲名貴露背晚禮服也撕拉一聲,從脖頸處撕裂到胸前,漏了幾點春.光。

    t台下方的嘉賓一陣嘩然。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台下所有媒體記者的鎂光燈都朝著青稚的身影追了過去。白烈烈的燈光,慘淡而灼人眼目,就那麼亮晃晃地撲在青稚單薄瘦削的身上,映出一片慘白狼狽的清晰痕跡來。青稚癱坐在t台上,整個人在色彩強烈對比的背景中顯得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人群中突然發出一陣唏噓聲,喝倒彩的人不計其數,她漸漸抬起蒼白的小臉,那一雙水眸清瑩瑩的,卻流露出絕望的神色來。

    慌亂無比。

    其他的model依然處變不驚,繞開青稚,繼續風姿搖曳地走了回去。

    「青稚——」

    餘生站起身來,幾欲要衝上台去,卻被陸司淳猛然拉住。

    「枝枝,你做什麼?」

    「這是青稚的最後一場t台秀,她為這場秀做了很多準備,本想愉快精彩地結束,來個最後的一鳴驚人,卻不料……姐夫,這場秀對她很重要,我不想她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姐夫……」餘生回眸來望著陸司淳,心裡亂糟糟的,那水汪汪的眼裡也生著膽怯與焦灼,急得就快要哭了的樣子。

    「別著急,枝枝,你現在上去也幫不了她,只會徒增麻煩。」

    「可是……」

    「相信你的朋友。她在t台上走秀多年,經驗豐富,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怎麼處理這種突然情況。」

    「嗯。」

    聞見陸司淳的話,餘生到底穩下心神來,她抬眸望向t台上。只見青稚垂眸褪下另一隻高跟鞋,便對著

    攝影機站了起來,她揚起美麗的頭顱,唇角艱難地扯出一個微笑來,表情不悲也不喜。須臾,她睫毛一顫,細眉微挑,就那麼光著潔白纖細的腳,牽起自己長長的裙擺給台下嘉賓施了一個抱歉的禮。

    然後,她向眾人獻去一個飛吻,便儀態大方地轉過身,隨著前面的mo

    del走了回去,娉娉婷婷,玉步若飛。

    雖敗猶榮。

    「青稚,做得好。」望著青稚單薄纖柔的背影,餘生暗暗為她加油打氣,手不自覺攥緊自己的裙擺,手心裡也出了汗。

    秀場結束之後,設計師與眾多他青睞的女模擁抱說笑,青稚卻一個人頹然地坐在角落裡,意興闌珊。

    餘生找到青稚時,見她正抱著雙腿坐在窗前,背上披著濕毛巾,目光迷惘而倉皇。

    她輕輕喚了她一聲,她轉過頭來瞥了她一眼,心就像被紮了一下似的,立刻便將目光收了回去。

    然後,她從包包裡取出一支女士香煙抽了起來。

    「不許抽煙。」

    餘生幽幽地望著她,突然拿走了她指尖的香煙。

    青稚反應過來,她直愣愣看著自己的纖纖素手,那優美的骨節泛著玉一般的蒼白,節節浮現。

    她到底是忍不住哭了,「餘生,這一次,我可真是輸得徹底。身敗名裂,曾經所有的榮譽都毀於一旦。」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杜雲深做的。我知道……可我偏偏拿她沒有辦法,她好像生來就是要與我作對的。她搶走了我所有的東西,還不留一絲餘地給我。她這次是鐵了心要將我趕出模特界,所以才會這樣對我。餘生,你知道嗎?這次連也罵我了,他說我毀了他的秀場,毀了他的一切。他當著所有的人罵我,讓我滾出模特界,滾出他的視線……連李傑夫都不要我了……」

    「青稚,你要知道。經得起多少波折,就能受得住多少成功。」

    望著泫然哭泣的青稚,餘生忍不住幽幽歎息一聲,卻不知從何勸起。回眸時,她瞥見陸司淳正站在不遠處擔憂地望著她們。

    昏暗冷清的換裝室,滿目狼藉,他閒閒站在其中,長身玉立,將一襲深色西裝穿得挺括而優美,頭頂上清越燦然的燈光落下來,給他週身披上一襲皎白的薄光。

    見餘生回眸來看了他一眼,他微微頷首,唇角揚起一抹水漾般的笑。

    餘生也凝眉回他一笑。

    隨後,她對青稚說:「青稚,禍兮福所倚。今天這件事,是你命中注定的劫難,卻未必是一件壞事。你該相信,冥冥中上天總有安排。也許你就不該站在模特的舞台上,你有你自己的位置。你的位置不應該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t台模特,你或許能夠走得更遠。」

    「上次你去華娛試的女四號吧,我相信你會成功的,青稚。」

    「真的嗎?」青稚似是不信,她一張白皙的臉上佈滿淚痕,表情也漸漸變得恍惚,宛如被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靄中般,模糊不清。

    「真的。」語氣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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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稚的試鏡,到底是成功了。

    獲得女四號角色消息的那一天,青稚正在餘生的咖啡店裡幫忙。很寧靜的一個下午,天高雲淡,細碎的日光穿過鱗次櫛比的高樓參差灑落,一顆顆小彈珠從房簷上蹦跳下來,咚咚咚的。叮鈴鈴的電話鈴聲卻打破了店內的安靜祥和,掛掉電話後,青稚歡呼一聲,竟興奮得把旁邊的餘生抱住,再給了她一個激烈的熱吻,「餘生餘生。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好開心。」

    「什麼成功了?」餘生嫌棄地推開她,挑著眼問。

    「當然是試鏡啊,餘生。」

    「真的?」

    「真的。」

    得到青稚的確認,餘生也忍不住尖叫一聲,比青稚還高興似的,說:「青稚,我就知道你會成功。真好。」

    「嗯。餘生,我現在要先過去華娛一趟。有空再與你細聊。」話畢,青稚便摘下身上戴著的淡綠色碎花圍裙,提起挎包和外套就往店外沖。

    青稚離開後,許小嬈湊到餘生跟前來,黑白分明的眸子轉了轉,笑意盈盈的,「餘生姐,青稚姐試鏡成功了,以後說不定會成為大明星呢。命運這種東西,誰也說不定的。有的人命中注定有好運氣,有的人天生下來就是為成為明星的。青稚姐……青稚姐也許就有那個好命呢。」

    「說的不錯。」

    「可是……最近怎麼沒見著陸先生呢?」許小嬈望向空落落的咖啡店,目光幽幽的,語氣也隨之低沉下來。

    「他……」

    餘生走到窗前,外面的天穹高而清亮,白雲裊裊,如鱗片一樣鋪滿視線,日光從雲層縫隙裡落下來,一束一束,被秋天濕潤的風稀釋得格外清凜。沉默良久,最後她說,「他最近……挺忙的。」

    「

    怎麼,小嬈?你想陸先生了?」餘生回眸來,好笑地瞥著許小嬈。

    「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陸先生不出現,沒安全感啊。」

    「好吧好吧,我姑且信了你。」餘生笑了笑,又說,「唉小嬈,你去廚房幫我弄一杯熱巧克力出來吧,這會兒覺得挺累的,想歇息歇息。」

    「好的,餘生姐。」

    等到許小嬈進了廚房之後,餘生拿出手機,點開騰訊新聞,她瀏覽了一下娛樂圈最新的八卦新聞,果真有chloe的。點進去,一個彈窗跳出來,畫面是由幾張拍攝角度極好的照片組成的。每一張照片裡面都有chloe,有側臉,有笑臉,也有含情脈脈無語凝咽的正臉。而陸司淳則被拍到了幾張

    側臉和背影。

    其中一張是陸司淳與chloe擁吻的照片,網頁標題赫然寫著:建築大師陸司淳與影星chloe在異國街頭激吻,公然秀恩愛。

    餘生沒有心情看下去了。

    眼睛稍稍刺痛了下,她收了手機,緩緩坐在檀木椅子上,動作的瞬間連接心臟的地方好似被擊了一下,陣痛感擴散開來,漸漸滲透到全身,四肢百骸。

    她坐下來喝了一杯檸檬水,那陣痛感依然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加難受,一時間只覺得嗓子眼堵得慌,胃也難受極了。臉色開始變得蒼白,額頭上也滲透出豆大的晶瑩汗珠。

    就在這時,手機叮鈴響了一聲,是短信來了。

    她無力地滑開手機屏幕。

    是彩信,她點開圖片,竟是一段不堪入耳的錄音。裡面女人極盡所能的呻.吟,嗯嗯哼哼個不停,伴隨著那嬌喘呻.吟聲的,還有男人喘著粗氣的低吼聲,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的清脆聲響,大床因男人用力放縱而發出的細微咯吱聲。像是攀上了雲霄,那女人癡狂了似的喚,「時景,時景,我愛你……啊……」

    錄音下面還配著一排醒目的字:紀時景愛的是我,你跟他離婚吧。

    餘生如遭雷殛一般,臉色驀然變得煞白。

    她驚得猛然扔掉手機,砰然一聲,手機被砸得碎了屏幕,細長彎曲的裂縫蜿蜒延伸,密密麻麻,像是屏幕上盛開的一朵花。

    渾身顫慄。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餘生能夠想像得到那邊的***場景,她摀住唇,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

    她用盡力氣站起身來,趔趔趄趄走過去撿起手機,顫抖著手撥了那個陌生的號碼,那邊卻一直占線,打不通。她連續打了無數個電話,依然沒有回應。她又撥打了紀時景的電話,沒人接,在她等得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紀時景接了起來。

    「喂,我是紀時景。」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輕微的磁性。

    「時景……」

    聽見思念已久的熟悉嗓音,她呼吸一緊,幾乎又要哭了。

    「怎麼了,餘生?是想我了嗎?」那邊的紀時景顯然不知道餘生遇到了什麼事,聽見餘生哭,他還以為她受了委屈,便柔聲安慰道:「餘生,好好照顧自己,我明天就回國了,這次回來就好好陪你。」

    收到那一段錄音,餘生憤怒激動得不能自持,耳根與脖子都充血地紅著,渾身也顫巍巍發著抖。有太多的話想對他說,也有太多的疑問想問他,但千言萬語到了嗓子眼,卻在嘴邊打了結,說不出口。

    欲言又止,到了最後,她憋出來這樣一句話,「我愛你,時景。」

    許小嬈端著熱巧克力咖啡出來的時候,看到餘生伏在桌子上,渾身顫抖,瘦削的肩膀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搐著,像是在哭。她走到旁邊喚了她一聲,「餘生姐,熱巧克力來了。」

    餘生沒有任何反應。

    她又試著喚了她一次,餘生終於有了反應,她遲疑地抬起頭來,滿眼是淚。方才崩潰而無聲的哭泣,讓一張清麗秀美的臉上佈滿淚痕。此時的餘生一點也不美了,眼睛紅腫如桃羹,妝花了,臉色蒼白,目光怯怯懦懦的,像是一隻受了傷害的小獸。

    然而,刻在心頭最為清晰的,卻是一雙噙滿淚水的眸子。

    仿若一汪潭水,深深望進了她眼裡。

    許小嬈來餘生的咖啡店已經半年了,餘生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個善美知性的女人,獨自撐起一家咖啡店,溫婉有親和力,堅韌且優。餘生從來沒在她面前示過弱,雖然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也從未這般傷心地哭過。所以,看到餘生哭了,她駭了好大一跳,「餘生姐,你怎麼哭了?」

    餘生搖了搖頭。

    外面的天空晦暗陰霾,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佈,漸漸下起淅瀝小雨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朦朦朧朧,綿綿不絕,頗有些惆悵的意味。

    手中的熱巧克力熱氣騰騰,讓淨透的玻璃窗上結了一層模糊水霧。

    許小嬈偏過頭看著外面,清寒凜然的風在窗外呼嘯著疾馳,裹挾著細如牛毛的雨絲,細細渺渺地飄漾下來。路人匆匆而過,有一對情侶正在咖啡店外的簷下躲雨,雨絲斜斜飄在了他們的薄大衣上,浸得有些濕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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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餘生沒有等回來紀時景,卻等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薄妝,細眉,瓊鼻,朱唇,鵝蛋臉,標準的古典式美人。

    她裡面穿著一襲黑色的真絲長裙,外面套了一件香奈兒的經典款大衣,提著lv的限量版包包。週身上下,價值不菲。餘生注意到了,她是開著跑車過來的,幾百萬的邁巴.赫,妖嬈驚艷的大紅色,車身線條流利完美,就停在咖啡店門外,赫然醒目,引得路人紛紛注目觀望。

    餘生見過她,就在上次那個高級西餐廳裡,她和紀時景的約會,她卻潑了她一身的紅酒。

    所以記憶特別深刻。

    香車美人,不是睡她媽媽的人有錢,就是睡她的人有錢。餘生為自己這個武斷別緻的想法感到好笑。搖了搖頭,她便拿著咖啡menu走到她跟前,還沒開口,那女人笑著撩了撩短髮,搶在她前面,「餘生余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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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那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揮發得恰到好處,飄入餘生鼻息,讓她有稍微的怔忡感。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美麗女人不簡單。

    於是餘生也笑了,「這位小姐,你識得我?

    「當然。」

    她站起身來,對著餘生伸出細長漂亮的手來,「余小姐你好,我是顧梓音,很高興認識你。」

    餘生疑惑地伸出手去,欲與她交握,「顧小姐你好。」

    然而,就在餘生伸出手去的瞬間,顧梓音驀然收回手,不落痕跡的側了側窈窕妙曼的身子,「余小姐,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相商。」

    「哦,什麼事?」

    餘生尷尬的收回手,一股不詳的預感緩緩自腳底升起,直擊腦門。

    「余小姐……」顧梓音認真地看著餘生,媚眼如絲,好似她有意吊她胃口,反覆斟酌的話在舌尖呼之欲出,卻又欲言又止。最後她拿出一張支票來,遞給餘生,說:「余小姐,這是一張兩百萬的支票,你離開紀時景,離開沸城吧。」

    顧梓音話音一落,空氣一下子就凝固起來了,週遭只有微弱如絲的呼吸聲,若有若無,沉沉浮浮,像一條條擺動著尾鰭的小魚,在拚命掙扎,欲躍出窒息至死的水面。

    原來是她。

    她早該猜到些什麼的,卻一直在自欺欺人,結果就導致了這樣的局面。

    餘生攥緊手中的咖啡menu,用力之大,塗了桃紅蔻丹的指甲幾乎快被折斷。她慘白著臉哂笑一聲,沒有接那支票,「你覺得可能嗎,顧小姐?」

    「為什麼不可能?」顧梓音反問她,也跟著笑了一聲,「紀時景跟你在一起有什麼意思!你能幫助他的事業嗎?你能照顧好他的生活嗎?連這家小小的咖啡店都是他幫你開的,你能幫他什麼?而我——而我就不一樣了,紀時景與我在一起,隨隨便便就能坐上外翻局副局的位置,若是以後不想做翻譯了,開公司也成。總之,與我在一起,紀時景的生活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跟你在一起,就只能當個小小的外交翻譯,還整天裡整天裡全國各地的跑,勞累辛苦得厲害。」

    「紀時景是因為這個,才與你在一起的嗎?」

    「當然。」

    「顧小姐,你真可悲!」

    「什麼……」

    「顧小姐,你真可悲。除了權錢,你真的一無所有。權錢還是你父母給的,不知道你揮霍起來,有沒有一點難過?」

    「與你無關。」

    看到餘生慘白著一張小臉渾身顫抖起來,顧梓音心裡升起一絲快感,她嫵媚一笑,「我父母有錢給我花,你管得著麼?不過……不過余小姐,有什麼意思呢?紀時景已經不愛你了,你還賴著他作甚?如果是我的話,就拿著這兩百萬到別處逍遙去了,還開咖啡店做什麼呢。人啊……要識時務,別盡做些死皮賴臉的蠢事!」

    「顧小姐,這裡不歡迎你!請離開吧,不送!」餘生啪地一聲扔了手中的menu,顧梓音嚇了好大一跳。

    「小嬈,送客!」見顧梓音絲毫沒有走的意思,餘生喚來許小嬈。

    「顧小姐……這邊請。」

    許小嬈小跑過來,氣喘吁吁的,雖然不知道這邊發生過什麼,但見著兩個女人赤紅著一雙眼睛渾身顫慄的樣子,也猜到這裡方才進行了一場激烈無聲的戰爭。

    「哼!我們走著瞧。」

    顧梓音冷哼一聲,便極不情願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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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周圍的一切暗得沉重,晨曦淡薄得在天外泛著微微的藍,如同皎潔薄白的月光。陸司淳抬手,揉揉乾澀的眼,便繼續瀏覽騰訊的最新新聞,翻到他與chloe熱吻照片的那

    一頁,他只覺得手指像灌了鉛,有千斤重似的,再也移動不了點擊鼠標。

    結婚,他不是沒想過結婚的事,只是,他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道坎。

    所以他才一直逃避著chloe……

    窗外是繁華似錦的夜景,萬家燈火明亮,霓虹繽紛,在視線裡若隱若現,閃閃爍爍不停。牆上的銅鍍金捲簾雕花擺鐘在嘀嘀嘀地走著,時光卻在瞬間停滯,恍然隔世。

    他想起十年前那個深夜,他在熬夜趕畫設計圖稿。

    頭頂上的燈光黃澄澄地打著,外面的世界風雨飄搖,萬家燈火在風雨中搖曳紛爍。時間已經過了凌晨三點,他依然不覺得倦,沖了一杯咖啡來提提神,他便繼續投入浩繁複雜的設計中。

    余湄從美國打電話過來。

    她說,「司淳,這邊的工程出了點問題,設計方案恐怕還要做點修改。我可能……還要在這邊待上一些日子。」

    他敷衍地回著她的話,「你在那邊好好照顧好自己。」

    她沉默一晌,說,「司淳,我懷孕了……我一個人在這邊,遇到困難的時候,覺得很無助,我希望你能夠過來。」

    然而,當他懷揣著即將要做爸爸的喜悅飛往地球另一邊的時候,一個噩耗卻傳來了。

    余湄在開車回家的途中,被一輛沒有牌照的皮卡車追尾。因搶救不及時,她沒有醒過來。連帶著他那未成形的孩子,一起消失在那個冷漠無情的國度。

    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

    是「我希望你能夠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他整個人都在顫巍巍發著抖。她是那樣的無助,他卻不在她身邊。她讓他過去待在她身邊,他卻來不及……來不及趕到她身邊。他甚至聽不到她最後的聲音,只來得及見到她的遺容。

    手術醫生告訴他,余湄出事時神智已經不清了,尚有一絲意識,她在擔架上死死攥住護工的袖擺,哭著說:「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如果我的孩子沒有了,我也不要活了……」

    聞言,他在太平間無聲痛哭,所有的遺憾,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在那一瞬間轟然倒塌,決堤崩潰。

    也是在那一刻,他的心漸漸冷下去,像是浸在嚴冬深潭的寒冰裡,慢慢沉睡下去,再也無法甦醒。

    還深陷在回憶裡無法自拔,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

    見是一個陌生號碼,他皺著眉頭接起來,電話那頭的人卻不說話。他問了幾聲,也沒聽見回答,正要掛了,就聽見那人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悲悲慼戚,抽抽噎噎,止也止不住,就快要哭得岔了氣的樣子。

    「枝枝?」

    「枝枝……是你嗎枝枝……」

    他試探地問了幾聲,電話那頭果然有了反應。那人本來是嗚嗚咽咽地哭著,聽到他的問話,她像是在極力克制似的,那嗚咽哽噎聲就變得抽抽搭搭的。聲聲淒澀,如一道道利刃劃過心尖,既快且痛。他心中直沉下去,面上也轉出黯然的神色來,眼底唯余一片深潭樣的墨色。

    「枝枝,枝枝……你現在在哪裡,發生什麼事了?枝枝……」

    他的話還沒問完,那邊就迅速掛了電話,他聽著嘟嘟嘟的提示音,一片冷風從窗外吹進來,撲上衣襟,吹得臉色也發了白。

    只覺得一時心慌的厲害。

    他轉身,取下掛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就闊步走了出去。

    從車庫取出他那一輛不顯山露水的suv,直接上了高架,他心急如焚,一路加油門,恨不得插著一雙翅膀飛奔到目的地。穿梭在疾駛的車流之中,他一直重複撥打之前的那個號碼,卻無奈一直打不通。

    連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打通,他一急之下,將手中的手機砸在副駕駛座上,砰然一聲,砸碎了手機的一個角。

    他來到餘生居住的地方,發現公寓的門緊閉著,無論他怎麼敲打也沒人應,打電話也打不通。他又給紀時景打了電話,卻發現還是無人應答。他正心急如焚,躊躇輾轉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餘生有一個從小到大都沒改變過的習慣。因為經常忘帶鑰匙,她習慣把鑰匙放在門前的盆景下面。

    他翻了翻周圍的盆景,果然翻到了鑰匙。

    打開雕花鐵門,他進入其中。300平米的複式小別墅,裝潢得精緻典,卻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高大的落地窗外,燈光點點,綠意盎然的景色一覽無餘,嫩黃色的沙質窗簾迎風漾起,又猛然落下,將皓白皎潔的月光挽出一束一束的花來。

    「枝枝……」他試著喚了幾聲,沒人回答,偌大的房間內,只有他低沉的聲音在迴盪。

    找了廚房,找了衛生間,找了樓下的每一個角落,都沒見著人,他便遲疑著上了紅木樓梯。疾步走進主臥,發現偌大空蕩的房間裡,一切都是亂糟糟的。

    透明水晶壁燈在頭頂上白烈烈地照著,將房間內的一切物什照得大亮,厚實的地毯上撒著一瓣瓣嬌艷欲滴的玫瑰花瓣,梳妝台

    上的那一面鏡子被砸得粉碎,上面的粉底和胭脂盒東倒西歪,旁邊書櫃上的書籍也雜亂無章地放著,到處都是撕碎的紙屑。

    月光如水的凌晨,房間死寂如墓穴,亂糟糟的樣子,像是剛剛進行了一場瘋狂銷毀。

    看著眼前七倒八歪的一切,他唇角緊繃起來,黑著一張臉關掉壁燈,還沒退出後腳跟,就聽見衛生間裡面傳來砰然一聲響動,像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枝枝,你在裡面嗎?枝枝,開門……」

    他幾步衝上前去,無奈衛生間的門被反鎖了,他用力敲著門,喚了幾聲餘生,裡面無人應答,只聽見有水嘩嘩的流動聲響。

    轟然一聲,一腳踹開衛生間的門,他冷著眼走進去。

    衛生間也很亂。

    花灑不停地灑著冷水,嘩啦嘩啦的,按摩浴缸內的水已經裝滿了,光潔的地磚上也全是水漬。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鞋底踩著水,發出輕微的淅瀝聲。他到底是在浴室發現了餘生。餘生穿著一襲棉麻的白裙子,正抱著雙腿瑟縮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臉色慘白,渾身發抖,背後是層層疊疊的蜜色燈光。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抬手拭去她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喉頭抽動,「這是怎麼了,枝枝?」

    餘生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便又忍不住淚如雨下。

    「姐夫……」

    淚水無聲蜿蜒,她垂下眸子,小巧飽滿的菱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卻不停顫抖。他靜靜地看著她,眼裡映出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孱弱蒼白,可憐兮兮的。便悵然歎息一聲,將她纖薄的身子擁入懷中。

    手指不經意間碰到她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竟是一片沁入骨髓的冷冽,涼得讓人心疼。

    「別哭,枝枝。」

    哪知餘生聽見他的話,哭得更厲害了,像是一個失去所有的小孩子般,在他懷裡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

    >「姐夫……姐夫,紀時景他……他要與我離婚。」等到情緒穩定了,她一邊低聲抽泣著,一邊斷斷續續地給他道出原因。

    「為什麼?」強壓下心底驀然升騰起來的怒火,他問。

    「他……他喜歡上別人了,那個女人來……來找我,她說給我兩百萬,讓我離開紀時景。紀時景從美國回來後,我忍不住質問了他那件事……然後……然後我們就吵了一架,他摔壞了很多東西,還罵我,說我心裡根本就沒有他,結婚兩年了,他受夠了我的冷淡,他也厭惡極了我的不聞不問。他說他愛上那個叫做顧梓音的富家女了,他說要與我離婚,非要與我離婚不可。姐夫……」

    餘生將臉緊緊貼在他胸膛,抽抽搭搭地說出了事情的原委。淚水打濕了他白色絲質襯衣,溫而熱,浸透進去,就像點燃了一抹火苗般,滾滾燃燒起來,灼燒得他心臟的地方生疼生疼的。

    聞言,他沉默了,輪廓分明的側顏映著蜜色的燈光,深若刀削。

    「那就離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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