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逆血唐朝——《西域記》58 文 / 魔吟七曲
孟贏溪在聽故事的起初完全是一種呲之以鼻的不屑態度,她心下嘲諷道:「唉,佛法雖妙,但糟粕也不少,今日又碰上一個不著邊際的虛幻故事。」
可是當她聽到結尾時不由得震驚了,「怎麼會這樣?佛主,您別告訴我您真的存在!矬」
賢法師感慨之下不顧形象嚎啕大哭的謎底已然解開,可卻又令人生出更多的迷惑,「妖精」無法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這有悖於常理,得到驗證的佛家預言故事。
唐僧起先沒有意識到戒賢法師的夢會跟自己有關係,但是當他聽到菩薩在夢中居然提到了自己將要前來那爛陀寺求法學習之事,自然是又意外又激動。
他再次禮拜戒賢法師,並剖心表示道:「弟子自當盡力聽習,願尊慈悲攝受教誨。舴」
唐僧的話令戒賢法師很是愉悅,不過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又問:「玄奘,你在路上走了幾年?」
玄奘不假思索地答道:「三年。」
「哈哈哈哈……」如此一來,三年前的夢境全部應驗,戒賢法師愈加高興,當即安排玄奘在那爛陀寺入住。
那爛陀寺並非單獨一座寺廟,而是由一組寺廟組成的寺廟群。「那爛陀」在梵裡的意思是施無厭,即永遠不知疲倦的施捨。
在漫長的歲月裡,先後有六代帝王先後在此迎建寺院,那爛陀寺不只是因為它的建築規模、建築造詣,以及佛主精舍在此的名頭而屹立於佛界,它的藏經數量和學術水平堪稱巨峰,令其它寺院難以望其項背,那爛陀寺有三座藏經閣,分別是寶雲、寶海和寶洋,從名字就可以看出其藏經的豐富程度。
時下佛教正在衰落,但那爛陀寺依舊保持著全盛時期的規模,常住在這裡學習的僧人就達四千多人,而且學風極其開放,各種學派都能融合,只要有真才實學,都能在這裡找到一席之地,因此很多非佛教徒也在這裡學習,數量比僧人更加巨大。
玄奘並非第一個來到那爛陀寺學習的東方異國人士,前來那爛陀寺的漢人實在太多,為了方便生活和學習,他們就固定居住在了位於那爛陀寺東面五十里處的另一座寺廟裡,這座寺廟的名字就叫漢寺。
不過在那爛陀寺的僧人們看來,玄奘決非尋常弟子,他不存在交流困難的問題,所以沒有安排他入住漢寺,而是直接將他請到了本院。
為了讓這位來自東土大唐的高僧能夠在寺中安心學習,那爛陀寺在各個方面都給玄奘以特殊的照顧——玄奘住的不是普通僧捨,而是直接入住戒日王院的四樓,也就是覺賢法師的樓上。
然而,玄奘法師的「啞巴」丑弟子悟空卻沒有因此沾多少光,她雖然也在本院,但卻被安排在了極其普通的集體僧捨,孟贏溪被迫與唐僧分開了,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浮在二人心頭。
玄奘雖然對他們將師徒分開的安排心下頗有微詞,但又不方便明說,顯得有些無奈。
一般來說,住在樓上要比住在樓下尊貴,玄奘一來就能住在覺賢法師樓上,可見那爛陀寺對他的重視。
但是過了七天,那爛陀寺方面覺得這樣還是虧待了玄奘,於是又把他安排到戒賢法師的師父,也就是法護菩薩故居北面的精舍裡,讓他獨自居住,以便進行學術研究。除此之外,寺院還專門派了一個婆羅門「淨人」前來照顧玄奘的飲食和起居。
住的問題有區別,好在吃的問題寺院方面考慮到了玄奘那奇怪的蒙面弟子,他們在用齋的時間段裡終於可以見面了。
對於悟空的裝啞,玄奘在心裡深表謝意,並用眼光釋放出來。她雖為「幻佛」,但其終究是女子之身,倘若這身份一旦暴露,後果難以想像,有「妖精」在,性命倒是無須擔憂,可學經必然不成,兩人還會被驅逐出境。
師徒二人之間眼神加手勢的交流無比的默契,在「淨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們甚至可以做到對食物大加讚賞——那爛陀寺不但提供給唐僧及其弟子豐富的食物,而且每種食物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幾乎可以與國王的膳食相媲美。
學習經書是枯燥的,唐僧學經,孟贏溪也去學經,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要幹些什麼。不過,閒情逸致的時光還是有的……
既然玄奘在衣、食、住上都享受了最高的待遇,那麼出行也一樣,每當玄奘要離開寺院外出遊歷時,寺院還特地給他提供了交通工具——大象。
在那爛陀寺住持戒賢法師的照顧下,玄奘獲准每隔十天可以乘坐大象出去遊歷放鬆一次。
為了能夠有與悟空相對自由的空間,玄奘花了整整五日特地學習了**騎乘大象的方法,當他熟練以後,負責伺候的「淨人」便不再跟隨,師徒二人這下才有了真正愜意的語言交流,並且是在大象的背上。
大象背上的木椅子很寬,足夠同時容納兩人。孟贏溪第一次坐大象,又可以在沒人的時候說話,她相當開心。
「玄奘,你好有福氣!戒賢法師的一個夢直接將你送到了貴賓的地位,不管是吃的、住的、穿的、還是行的,那爛陀寺把最好的東西都賜予了你。」她津津樂道,「要知道,在摩揭陀國,只有最尊貴和最富有的人才能乘坐大象。」
唐僧淡淡地一笑而過,他的思緒顯然雲繞在它處,於是其正音問道:「夢衍西,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離開……」
聽到「離開」二字,孟贏溪頓時眼神驟冷,音調也弱得幾近虛無,她歎道:「對呀,這的確是一個問題,而且很難回答。」
「我將會在此學習很多年。」玄奘的目光中潑灑出憂鬱,他道,
「這段時日我見你也是參加了學習,不過……」
「不過什麼?」
「你的眼神告訴我——其實你並不情願這樣,很痛苦。」
「嗯。」她直接承認。
「想回去嗎?」玄奘面對著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答案。
唐僧的心跳聲語呼吸聲是那麼的無規律,孟贏溪跟著一起緊張,她回問:「你……你希望我怎樣做?」
話畢,兩人同時靜默,似乎是各自在都感受這蒼翠茂密的山林,以及象腳下那潺潺流淌的溪流。
心靈深處,他在想:「倘若自己不是僧人……」
她在想:「倘若他不是僧人……或者即便是僧人,但不是赫赫有名的玄奘,那麼……」
唐僧的不作答其實也就是給了答案——一個不能言語的矛盾。
良久良久之後,平靜依然沒有打破,這有些令人壓抑,她不想這樣繼續。
孟贏溪自知月下即將來臨,留下或是離開僅僅彷徨在短短的一念之間,於是她以一種自己都不能確定的思量結果玩笑道:「或許……」
深深的,令人生寒的長歎,「或許三日之後我就會消失。」
「三日?!」玄奘不明其中的緣由,他哆嗦了一下,顫音問:「為什麼是三日,而不是三十日,三百日,三千日……或者,三萬日。」
唐僧的問話叫她突然間大為悲傷,孟贏溪不語,將頭偏去一邊,暗泣。愛總是藏匿在最深處,未曾發覺,直至落下帷幕時方才醒悟。
玄奘心神不安地熬到了第三日,這一日他專門告了假而沒有去學經,從清晨起就一直守著在佛主精舍旁靜坐的孟贏溪。
「淨人」寸步不離玄奘,三人不吃、不喝、不說話地從天明坐到下午。
由於長期的侍奉使然,但凡下人都擅長察言觀色,「淨人」覺得此二人的舉止很怪異,既是無病卻勝似有疾。他生怕自己負責照顧的貴人出問題,屆時其必定獲失職之罪,於是他藉故離開,悄悄將消息會知給住持——戒賢法師。
待粘而煩人的「淨人」一走開,孟贏溪意識到應該趁此機會把自己之前偶爾掛懷的某些想法說出來,她介入了一段偉大的歷史,但卻不想留有任何痕跡,以免給清澈的唐僧留下諸多的風言與不便,有道是:人言可畏,眾口鑠金。
她主動對唐僧蘭言道:「玄奘,妖精這裡有個不情之請,如果我真的離開了,我希望……我真切地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提及我的存在,更不要記載於書籍裡。可以麼?」
「嗯。」
玄奘應完便再無他話,那個「留」字幾次滑到了口邊卻欲言又止。而孟贏溪隱隱地在等,她在等這個「留」字,哪怕是輕輕的,弱弱的也行。
戒賢法師匆匆趕來,他不動聲色地在一旁觀察二人良久之後也覺得不對勁,於是便小聲對身旁的「淨人」道:「你速去老衲的浴房備辦洗具溫室,調適水的冷暖,以及洗滌的澡豆、鮮花,一切皆悉備有。」
「是,住持。」
「淨人」當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