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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九章 文 / 零度寂寞

    29.晉.江學.城.獨.發

    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霍季恩牢牢地吻住了夏子若的唇,他吻得很急切,很用力,舌頭毫不留情就撬開她冰涼的唇,幾乎是瘋狂地追逐著她的舌,纏繞著、吮吸著,像是某種壓抑許久的情緒全在唇齒掠奪間爆發了,繼而又將這無盡的激情纏綿統統加諸在這個吻上。

    兩人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明明冷得滲人,可彼此貼近的身體裡似乎支起了一隻大火爐,滾燙又炙熱的火苗躥起來,五臟六腑都燒得燥熱。

    有那麼一片刻,夏子若全身都僵住了。

    耳畔辟啪的雨聲,這男人溫潤的唇,滑膩的舌,彷彿瞬間織成了一張網,網得她連喘息的空間都不剩。她驚詫得瞪大雙眼,卻只看見那雙近在咫尺的黑眸中蘊著明明滅滅的*,以及絲絲縷縷的深情。

    「轟——」

    一聲悶雷在烏雲翻滾的天邊炸響,分明是那麼遙遠的聲音,卻劈得夏子若心裡的某根弦突然斷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只是須臾的遲滯,她忽然閉緊唇,深吸口氣,一把推開身前的男人。

    「霍季恩,我們……不該這樣。」夏子若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也還在微微發顫,就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我們不該是這樣的關係。」

    霍季恩的身體隱隱一僵,就像一盆冷水迎面潑來,心頓時涼了半截,只剩下低沉略啞的嗓音:「那我們應該是怎樣的關係?」

    夏子若從不知道自己能被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逼到無言以對,在她那一片空白的腦子裡根本沒有答案,可她嘴上已本能地回道:「老闆和員工。」

    車內瀰漫著的燥熱氣息早已蕩然無存,霍季恩眼睛裡的光火也一點一點的黯下去,轉瞬泛起一絲隱忍的薄慍,就這麼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你見過老闆為了一個員工,從b市追來澳門的麼?」他的語氣不重,卻壓迫著她。

    被他這樣看著,問著,她快要無力招架,咬著嘴唇只憋出句:「員工也有拒絕的權利。」

    大概是從未被人拒絕過,霍季恩的面色已頗為難看,聲音漸沉:「你給我一個拒絕的理由。」

    「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不該存在。」夏子若別看臉,深鎖眉頭,補了句:「這話是你說過的。」

    沒有錯,正因為她一個字都沒說錯,這句刺耳至極的話,才讓他無從反駁。這一刻,霍季恩的瞳仁裡那麼明白地寫著……挫敗,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沉默地發動了車子。

    晦澀的緘默,有什麼不一樣了,夏子若覺得連思考都變得艱難起來,就算不偏頭看,她也想像得出霍季恩那張臉上此刻掛著何等清冷的表情。

    「霍總,麻煩你送我回我住的酒店。」說出這句話時,夏子若扭頭看著窗外,看著自己那張落在玻璃窗上的被雨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臉。

    這稱呼真讓人不舒服啊,霍季恩緊抿薄唇,一言不發。

    向前行駛的車子倒是猛地轉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飛速甩尾,車輪摩擦地面瞬時發出刺耳的噪音,高速旋轉的輪胎隨之掀起一陣濃密的水霧,然後,朝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夏子若迅速抓牢了扶手,明知霍季恩這是拿車撒氣,她卻一句軟話都說不出,腦子裡亂糟糟的。

    車子「嚓」一聲停在酒店門口,她說了句「謝謝」,就開門下車。

    「夏子若。」

    瘖啞的男聲從她身後的車窗裡傳來,她的腳步應聲一頓。

    「難道你對我就沒一點動心?」霍季恩問。

    他的聲音很沉,好像一塊石頭,沉在這風雨飄搖的城市最底層,沉在她在心裡。可夏子若終究沒有回頭,她猛地抬腳,跑進大堂。

    有警察局開具的失物證明在身上,酒店員工一點沒囉嗦就幫她打開房門。走進房間,夏子若連濕衣服都沒換,直接掀開床上的被子,一頭紮了進去。

    她太需要冷靜一下了。

    很多時候,人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方法就是——回憶。回憶整件事的經過,然後再理順自己的思路。可當夏子若開始回想時,遠比那短暫一吻多得多的記憶和畫面湧入腦海。

    她見識過霍季恩的冷漠,疏離和不近人情,所以才會對他那突如其來的溫柔,感到無力招架,又無所適從。他們之間那個一點不美好的開始,他企圖用一張支票就打發她和子鵬的事實,到現在還清晰地印在夏子若的腦子裡。而在雨中,在車裡那一瞬的怦然心動,即便她多麼不願承認,卻還是那麼真切地存在於她的內心,甚至她的唇上到此刻還留有他的餘溫,他的氣息。

    他對她的壞,他對她的好,彷彿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太快,以至於她什麼都抓不住。

    雨還在下,砸在玻璃窗上叮叮咚咚的響。夏子若掀開被子,坐在床頭,煩躁地捋了捋蓬亂的頭髮,她的人生真是糟糕啊,連自己的真實情緒都分辨不清。

    不知道就這樣在床上瑟縮了多久,一陣清脆的門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的神經猛地一緊,一骨碌翻身下地,赤著腳就跑過去開門。

    房門「騰」地打開,一張笑臉猝然撞進夏子若的視線。

    心裡空了一下,她看著門外的酒店行李員問:「有事嗎?」

    年紀輕

    輕輕的男行李員禮貌地說:「夏小姐,有位霍先生把這個交給您。」

    怔怔地瞅著對方遞過來的背包,夏子若的動作慢了半拍,才伸手接過來,「哦,謝謝。」

    房門關上,她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背包,一時間五味雜陳。

    她靠在門板上,緩緩蹲下身,控制不住地去假設,如果沒有霍季恩,她這一無所有的二十個小時會怎樣?雖然只是假設,但答案足以令夏子若後怕了。

    身後的門板是冰冷的,貼在身上的濕衣服也涼颼颼的,甚至連霧氣瀰漫的玻璃窗都讓人感覺料峭,但此時此刻,那個冷酷的男人,到底是讓夏子若心裡升騰起一絲絲的……溫暖。

    **

    薄暮時分,威尼斯人酒店,sambabar。

    不同於一般人聲鼎沸,五光十色的酒吧,sambabar裡琴聲裊裊,環境清幽。大概是價位偏高,客人並不多,幾桌都是情侶和小聚的友人,鮮少有落單的客人,這就顯得吧檯一隅的某個身影格外寂寥。

    柔和的暖黃色燈光鋪灑下來,男人柔軟的短髮染著光澤,襯衫領口裡是筆直、修長的脖頸,遠遠地坐在那兒,週身透著一股子形容不出的孤傲。面前的吧檯上,是一隻晶瑩剔透的小古典杯,裡面盛著琥珀色的威士忌,這男人乾淨修長的手指握著酒杯,不時輕晃,不時淺酌,甚是優。

    「sir,請問這裡有人嗎?」冷不丁有人用英語問道。

    坐在吧檯前的霍季恩循聲轉過頭,看了眼這位老外,他聳肩道:「沒有。」說完,他就挪開視線,又跟r要了一杯酒。

    老外的年紀不輕,五六十歲的模樣,身體發福,偏圓的肚子把身上的t恤撐出一個坡度。他自顧自把手裡那只擺著個大漢堡的盤子擱在吧檯上,然後踮了踮腳,把肥胖的屁股擠進高腳凳,大口開吃。

    兩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就這樣並排坐著,一老一少,一動一靜。

    霍季恩沒有借酒消愁的習慣,除了應酬和偶爾品紅酒之外,他一般不沾酒。可現在,顯然不屬於上述兩種情況。

    他喝得是烈酒,而且一連好幾杯。

    漢堡快吃完了,老外突然從盤盞中抬臉,瞅了瞅愁眉不展的霍季恩,道:「看你這副樣子,好像丟了什麼東西。」

    霍季恩愣了下,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失落那麼明顯,「是麼?」

    老外點點頭,那張酷似肯德基爺爺的臉上帶著寬厚隨和的笑容,「年輕人,你是來旅遊的?」

    「不是。」霍季恩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手上的酒杯,杯裡的冰塊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聲音襯得他的嗓音稍顯低沉,「我是來找人的。」

    對方把最後一塊漢堡塞進嘴裡,意猶未盡地嚼了嚼,「哦?看樣子你是沒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可不小心又弄丟了。」霍季恩無奈一笑,仰脖,把小半杯酒悉數灌進喉嚨。

    澀而烈的口感,並不算太好,尤其是滑到胃裡,一陣燒心。

    可偏偏有人就好這口。

    也許,這烈酒就像是夏子若,而他霍季恩,偏愛這口,一點辦法都沒有。

    **

    大雨過後,隔天的澳門晴空萬里,漂浮在天際的雲朵像是棉花糖,看起來軟綿綿的。可夏子若的心情還是有些莫名的焦躁,彷彿那場雨留下了陰霾。

    她頂著兩個黑眼圈起床後,給夏子鵬發了個微信。

    「我今天回來。」

    對方很快回復:「啊?你不是應該後天才回來的嗎?」

    「不想玩了,我改簽了機票。」

    「哦,知道了,一路順風。」

    收起手機,夏子若迅速洗漱完畢,就把衣物和零零碎碎的物品一股腦扔進行李箱,然後拉著箱子到前台退房。

    手續很順利,她接過前台小姐遞來的退房單,埋頭簽字。

    「夏小姐,這麼快就走啦?」她剛放下筆,耳畔就傳來這副廣式普通話。

    夏子若疑惑地扭過頭,就看見面前杵著位一身深藍色制服的小警察,「原來是你啊。」認出對方,她趕緊擠出個笑容,「謝謝你,我的背包找回來了。」

    「那是你運氣好嘛,當天晚上就找到了。」小警察正在例行巡檢,順便和她聊了兩句。

    夏子若微微一愣,「當天晚上?」

    「是啊,我打電話通知你男朋友的……」對方大喇喇地說。

    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夏子若的耳朵裡只剩下一片嗡嗡聲,她的微笑就這麼生生凝固在臉上。片刻的呆怔,她啞然失笑。

    這才是她認識的霍季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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