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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文 / 零度寂寞

    霍季恩若無其事地走進s。

    外面的寒風和飛雪,一下子被旋轉門阻隔開來。餐廳裡光線舒,氣氛浪漫,空氣裡漂浮著美酒佳餚的香氣,以及一股子沁人的暖意。

    正值用餐高峰期,只有角落的一張桌台空著。

    霍季恩不疾不徐地走過去,脫掉身上的大衣,優落座。

    姜平雖然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但他並不傻,從老闆走了好幾條街,來到這間餐廳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出味來。

    他環顧一圈,諂媚地笑了笑,「霍總,夏經理好像不在,要不要我幫您……」

    「我不找她。」霍季恩淡淡地說,他指了指菜單,「我是來吃飯的。」

    姜平的笑意倏地凝固在臉上,他疑惑地撓了撓頭,默默腹誹,他怎麼不覺得老闆是來吃飯的呢!

    夏子若這邊廂。

    洗手間的雕花鏡裡,映出一張落寞的臉頰。職業化的淡妝原本勾勒出女人精緻的五官,此刻卻因微微泛紅的雙眸和暈開的眼線,讓夏子若整張臉都透出些許的狼狽。

    鏡子裡的容顏忽地模糊起來,她的思緒不受控地倒回幾分鐘前——

    同事們嘴上還安慰著在副店長競選中落敗的她,雙腳卻已經不自覺地重新選隊站了。他們對馮千心利用潛規則上位的鄙夷不過一瞬間,一眨眼的功夫,他們便收起內心所有的微詞,轉而開始討好、巴結這位新上任的副店長了。

    夏子若緩緩彎下腰,雙手撐在大理石洗手台上,瞅著鏡子裡那張溢滿苦笑的臉,連她自己都驚詫不已,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畢竟,職場上,員工選擇哪一派,就是飯碗。

    面對這再正常不過的現實,夏子若悲哀地發現,似乎不正常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搖了搖頭,從紙巾盒裡抽出張紙巾,沾了點兒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眼瞼處沾染的那一小片黑。暈開的眼線,就像是心頭籠罩的陰霾,她必須一點一點地清理乾淨。

    就在這時,「匡」地一聲,洗手間的門猛然被人推開。

    宋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她顧不上夏子若臉上的異色,顫聲喊道:「夏姐,糟了,出大事了!」

    夏子若對她的一驚一乍見慣不怪,從鏡子裡瞥了她一眼,問:「怎麼了?」

    宋的臉蛋憋得通紅,緊張地搓著手,「我不小心把飲料灑到客人身上了,現在對方不依不饒鬧著賠償……」

    這種意外在普通餐廳不算新鮮事,但對高檔餐廳來說……確實有些棘手。夏子若的面色微微一沉,她把手裡的紙巾揉成團,扔進垃圾桶,抬腳往外走,「我出去看看。」

    宋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訥訥地補了句:「二號台的客人。」

    還沒走進前廳,夏子若的耳朵裡便傳來一陣女人氣急敗壞的叫罵聲,震得她趕緊加快腳步,目不斜視地走向靠窗的二號台。

    近了身,兩位貴婦摸樣的女客人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你是餐廳經理?」

    「是的。」夏子若點點頭,斂眸看了眼其中一位女客人前襟處的大片髒污,她態度謙卑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們的侍應生服務不周,弄髒了您的衣服。店裡可以幫您送出去乾洗,另外今晚的餐點,我可以給您打八折。」一般遇到此類情況,餐廳都是這樣處理的,這也是夏子若最大的權限了。

    可對方顯然不買賬,兩位貴婦保養得極好的容貌因盛怒而扭曲,一唱一和地叫囂道:「八折?你糊弄誰呢!你瞅瞅我這套衣服好幾萬呢。再說了,把衣服送去洗,你是讓我光著從這裡走出去啊?!」

    不少客人聞聲向這邊看來,忍不住偷笑。

    夏子若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攥緊,這回是碰到難纏的主兒了。

    她還在皺眉想轍,一道倩影突然姍姍走來,翹臀搖曳,美目流轉,在餐桌邊站定。

    不是馮千心還有誰。

    她對橫眉瞪眼的兩位客人嫣然一笑,「我是這裡的副店長,二位消消氣,都是我們的服務生太不小心了。」說著,她扭過頭,指了指一直默默縮在夏子若身後的宋,嗓音驟然冷下來:「宋,這頓飯就由你來買單了。」

    上一秒還在撒潑的貴婦,這一秒就跟驟然被人打了鎮定劑似的,立馬消停了,「這還差不多。」

    宋聞言大驚,臉埋得更低了,她偷偷扯了扯夏子若的袖子,低聲嗚咽:「夏姐,你幫幫我……」這恐怕得賠上她大半個月的工資啊!

    仔細梳理眼前的局面,夏子若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說到底,一切全因宋今天在會上幫她出頭,馮千心這是殺雞給猴看呢。

    夏子若雙眸一垂,再抬起時,已看不出什麼情緒,「服務生做錯事,確實該罰。但s還沒有這樣的懲罰先例,我看還是先請示店長,再做決定吧。」

    馮千心臉上一點笑意都不剩了,她陰惻惻地回道:「夏經理,你要是覺得我罰重了,可以幫宋一起承擔餐費。」

    「……」

    氣氛愈加僵持,夏子若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如何化解這場糾紛上,絲毫沒察覺到幾米開外的某張餐桌上——

    有一雙漆黑而銳利的眼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霍季恩波瀾不驚地收回眸光,切下一小塊牛扒,送到唇邊,「姜平,你去幫夏經理處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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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平怔了怔,「怎麼處理?」雖然他跟老闆一樣,目睹了全過程,但管閒事這種事,完全不符合霍總的作風啊!

    「狠一點。」霍季恩慢條斯理的咀嚼著嘴裡的牛肉,喉結滑動,就道出這麼個冷冰冰的字眼。

    姜平兀自掂量一下,他騰地站起身,朝雞飛狗跳的那桌走過去。

    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得太迅速,以至於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只見姜平從桌上拿起一杯水,「嘩」地朝其中一位女客人潑了過去。

    兩位貴婦這下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一位身上沾著髒污,而另一位……徹底濕成了落湯雞。

    「啊——」她們失聲尖叫。

    毫無防備被陌生人潑了一身水,別說當事人大驚失色了,餐廳裡其他客人也都跟著倒吸口冷氣。大概是沒想到吃頓飯還有好戲看,食客們不禁都流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

    夏子若驚愕地張了張嘴,孰料不等她出聲,姜平已經敲了敲餐桌,面無表情地對愣在一旁的馮千心說:「這桌的餐費,由我們老闆付。」

    「……」

    夏子若心頭大震,她後知後覺地轉過頭,赫然看見……某張熟悉的臉孔。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兩人之間那道不遠不近的距離,似乎不存在了,他們眼裡都有一個小小的彼此——

    雲淡風輕的他。

    驚慌失措的她。

    夏子若還陷在錯愕中收不回神思,霍季恩那張原本表情寡淡的俊臉上,卻是忽然展露出一絲笑意。夏子若覺得自己一定是眼瞎了,不然她怎麼會看到這男人朝她舉了舉高腳杯,居然帶著某種邀功的意味。

    幾乎是克制不住的,她撇下面色陰冷的馮千心,咧嘴傻笑的宋,一扭身朝霍季恩走過去。

    「你跟我出來一下。」夏子若在他桌邊擱下句話,便疾步走出餐廳。

    霍季恩看了眼剩下的半桌菜,他從椅背上拿起大衣,不緊不慢地穿上,這才走到餐廳外面。

    雪,不知何時大了。

    風,卻停了。

    小雪花變成大雪片,洋洋灑灑地飄下來,遠近的建築上都覆蓋著一層白霜。暖黃的路燈交錯絢爛的霓虹,在這番闌珊燈火的映襯下,整座城市似乎都泛起盈盈光芒。

    夏子若杏目圓瞪,仰頭瞅著霍季恩,不客氣地質問:「你是不是出門沒吃藥?你怎麼能往我的客人身上潑水呢?」

    「你的客人?」霍季恩啞然失笑,他摸了摸鼻子,「夏子若,我本來以為你挺聰明的,沒想到你也有犯傻的時候。」

    「什麼意思?」她一臉疑惑。

    「剛才那兩位女客人分明是你們副店長找來鬧場的。我看到她們伸腳絆了你同事一腳,你同事的飲料才灑出來的……」霍季恩徐徐說道。

    夏子若的心「咯登」一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就這樣串聯起來——原來一切全是拜馮千心自導自演所賜。

    也難怪霍季恩一點不手軟,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無論是觀察力,還是判斷力,都十分敏銳。

    「你和副店長有什麼仇?」他忽然悠悠問道。

    不知是馮千心的所作所為令人膽寒,還是因為室外的溫度太低,只穿著套制服的夏子若下意識地雙臂抱肩。她黯然垂眸,呼著冷氣說:「我們……沒什麼。」她不覺得自己跟他熟到能吐苦水的地步。

    霍季恩也不執著於這個問題,他的目光掃過夏子若腳上的高跟鞋,及膝短裙,以及包裹在黑色絲襪下的兩條纖細勻稱的小腿……

    倏忽間,她肩上微微一沉——隨之而來的暖意裡,帶著一股清冽好聞的味道。

    夏子若猛地抬頭一看,站在她面前的霍季恩,竟是把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她身上。對方的舉動太唐突,以至於她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如果不是真的感覺冷,她肯定不會披著他的外套。

    雪越下越大,像是被人剪開了羽絨被,白羽毛漫天紛飛。

    霍季恩的肩頭微微泛濕,幹練的短髮,濃密的睫毛也都沾著細碎的雪片。這晶瑩剔透的雪,為一身黑西裝的男人週身都鍍上一層寒意。而他的眉宇間,卻彷彿暈著淺淺的光澤。

    就是這絲微光,像是一股無聲的暗流,瞬間衝進夏子若心裡。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位幫她解圍,又幫她取暖的男人……心念微動,她咬了咬嘴唇:「霍季恩,謝謝你。」

    「謝我什麼?」

    他似笑非笑地問出這話時,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夏子若的眼睛。那是一雙漂亮的,比冰雪還清澈的,亦莫名令他有些著迷的眼睛。

    夏子若被他看得不自在,偏過頭,笑了笑,「你這是明知故問。」

    殊不知,她內心那一絲絲的感動尚未釋放完畢,只見霍季恩勾了下唇,淡聲道:「我不是白幫你的。」

    「嗯?」她的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你也得幫我一個忙。」他說。

    夏子若猛地警醒,怔怔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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