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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文 / 讀讀

    若是有個沙包在眼前,沈寧指定左勾拳右勾拳最後直拳上去了。

    她現在過的是什麼苦逼日子!被人當成了金絲雀養在籠中,前兩天又被一群人闖進府說是奉了哪個太妃的旨,強押著被一瘦瘦高高的男子盯得毛骨聳然,後才隱隱聽得他們是在幫她「算命」!而後等了半天沒人給個解釋,傍晚口諭下來,她莫名其妙被賞了兩匹什麼絹什麼紗,府中大小奴僕全被換過一遍,連同毛大與金銀二婢,舊僕不論男女杖二十,理由卻是護主不力!她沒辦法制止,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帶了下去,聽說還有一個奴婢竟被杖斃了!樁樁件件的事兒讓她輾轉一宿,今日大早還渾渾噩噩時,卻又聽得沈府抬了四人軟轎,說是奉老太傅之令,請她體諒老人痛失愛孫之心,到沈府辨親了卻憾事。

    她咧個去!三朝老臣、一品大員親自來帖,裡子面子全給了,就容不得她說一個「不」字!

    「洪管家,我想面聖。」她讓人帶著沈府管家與奴僕吃些酒稍作休息,轉身請來昨日新到的管家,直言說道。

    沈寧問對了人,這管家曾是照顧敬敏太后的近侍太監。太后仙逝後,東聿衡給了他一份閒職,本是安生在宮中養老,昨日卻被皇帝叫去,令他來此暫管,不假時日與府中主人一同回宮。他是宮中老人,自知分寸。看了看眼前這被帝王放在心上的女子,躬了躬身道:「夫人,陛下昨日囑咐老奴,說是若有沈府來請,夫人寬心同去便是。」

    「什麼?」沈寧頓時臉色一變。這不科學!她原以為現在只有皇帝會阻止這事兒了,沒想到他居然同意?如果,只是如果,她成了沈府千金,他那份妄想豈不更難成事?他究竟在想什麼?還是在算計什麼?

    可是事到如今無論有什麼陰謀詭計,她這鴨子是生生地趕上了架了!

    沈寧非常不喜歡這種事事被人操控的感覺,然而現在她孤立無援,一不小心又會連累週遭,她只得如一顆算盤珠子被人打一下動一下。

    她坐在轎中暗自祈禱她跟沈家血液不溶……不過她曾聽說,無論什麼血型久置了終會溶到一起,不知是真是假……

    下了軟轎,抬眼居然是沈夫人親迎。只見她披著紅紗鶴氅,兩邊由丫鬟扶著雙眼微紅地等待著她的到來。

    沈寧每回見沈夫人,心裡頭總是充斥著愧疚、心疼與想念。她佔了她已逝女兒的身份,卻是不肯代替那個女兒盡孝;媽媽如今也跟沈夫人一樣愛女失蹤,心裡又該有是怎麼樣地痛如刀絞?她又何時才能見到雙親?各種情緒每回總是排山倒海,複雜之極。

    「沈夫人。」她盈盈一拜。

    「快快起來。」沈夫人親自上前來扶。

    「老奴給沈二夫人請安了。」洪管家也跟著來了沈府,沈寧看他年紀頗大,讓他也乘了一頂轎子跟在後頭。

    沈夫人本不在意這些奴才,可聽得嗓音獨特,不由看了一眼。這一看卻是驚了一驚,「您是……洪公公?」

    「可不是老奴?」

    「洪公公可好?」沈夫人笑問。自知這原是端敏太后的近侍,只是不知他緣何出現在此?

    「老奴好著,勞夫人掂記。」洪公公笑道。

    沈寧心思複雜,這新來的管家連沈夫人都要讓三分薄面?

    沈寧與沈夫人被一干女眷簇擁著到了上房,不多時,沈夫人的大丫鬟小柳雙手捧了一個盛著水的白瓷碗進來,請沈寧滴血。

    沈寧不解,「沈大人還不曾過來。」

    沈夫人解釋道:「老爺正在隔壁屋子,因辨親是為大事,族中長老同來作證,你身份特殊,更不宜與老爺們同處一室,因此想出這個法子。」

    沈夫人說得有理有據,可沈寧直覺不安,這不是親眼見著的事兒太容易出貓膩了,可他們非得要認下她這個女兒麼?難道那皇帝……沈寧警醒起來,「無防,妾身可以紗帽遮顏。」

    「這……」沈夫人有些為難。

    「夫人,入鄉隨俗,既已到了沈府,就照著沈家的規矩辦罷,夫人若是不放心,老奴自薦去做個佐證。」

    那豈不是更不靠譜?沈寧抿嘴,而後說道:「沈夫人,您看這樣可好?我滴一滴血送過去,也讓沈大人滴一滴血送過來,這般豈不更為保險,並且咱們也不必提心吊膽等候真相。」

    沈夫人顯然被這個提議打動了,她此刻只想早些知道結果認回女兒,於是她妥協地讓丫頭去與老爺解釋。

    洪公公此刻竟是有些不理解。李夫人這般謹慎是為何?她莫非不願認下這門親?陛下又暗示他勢必要讓李夫人成為沈府千金,究竟是唱的哪一出的戲?

    丫鬟很快過來回話,說是老爺與族老爺們都應允了。

    沈寧點了點頭,卻也不急著扎指放血,沈夫人催促,她道:「沈夫人莫急,等沈大人的血樣送過來也不遲。」

    聞言,沈夫人鼻子一酸,撫了胸口掩嘴輕咳兩聲,沈湄忙將養氣血的茶送至她的手邊,她搖搖頭並不接過,而是淚眼瀅瀅地看著沈寧道:「你是否一直在怪我?若不是我這做娘的沒能保護住自己的孩兒,你也不會成了苦命孤兒,為求生計做了李家的沖喜媳婦,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並且還在雲州那危險之地,一呆就是二十六年……」愈說,沈夫人的心口便愈疼,她蹙眉不停地咳嗽。

    「我不是那個意思……」沈寧怎料沈夫人是如此敏感?她忙為她輕拍後背,「沈夫人,您想得太多了。」

    適時一丫鬟捧著一白瓷碗走了進來,沈寧忙拿起尖錐往指尖一刺,滴了血讓

    小柳送去,而後又將血滴進已載了沈泰之血的碗中。

    沈夫人顧不得疼痛,忙起身上前,一干女眷也不管儀態,全都圍了上來。

    兩滴血紅在水裡迅速地融成一團,擴散開來。

    沈寧欲哭無淚。

    這廂沈夫人已止不住了淚水,死死抱著沈寧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兒……」

    沈寧竟不知沈夫人有這麼大的力氣,但她知道這是一個尋回愛女的母親的力量,此時此刻她只有回抱住她,代替那個無緣的女兒給她一絲心靈撫慰。

    「恭喜大姐……」

    「賀喜二奶奶……」

    週遭全是沈泰偏房和家中親戚,一見結果,各自心思迥異地道起喜來。

    沈夫人多年心魔終於散去,竟是大悲大喜哭得煞不住了,沈湄在旁不停地勸慰,「母親切莫哭壞了身子,如今姐姐認祖歸宗,這是天大的好事,母親當開懷才是。」

    沈夫人聞言,抽抽噎噎地止住淚水,「你說的很對。」

    恰逢聽聞旁邊屋子傳來開懷笑聲與連聲恭賀,沈夫人又哭又笑,拿了帕子抹了眼淚,拉著沈寧道:「你爹爹也是大喜了。」

    沈寧心中五味雜瓶。她本意與這世界保持距離,可為何陰差相錯越發糾纏不清?這顯赫「爹娘」,她真的得認下來麼?倘若告訴他們實情又是怎生一番模樣?並且現在怕是告訴他們真相他們也不會相信了罷?

    並且,這認親之後怕是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她。思及那主導一切的男人,她的眉頭皺得更深。

    「姐姐緣何眉頭緊鎖似有不悅?」沈湄在旁不解。

    沈夫人一直認為沈寧心裡有怨,她一聽連忙緊抓沈寧道:「乖兒,過去的便讓它過去,莫再怨娘,娘往後定讓你歡歡喜喜地,可好?」那話裡帶著一絲乞求。

    「我……沒怨過您。」

    「那你至今還不肯喚娘一聲麼?」

    沈寧張了張口,卻始終不能叫出口。

    沈夫人泫然若泣,沈泰偏房張姨娘勸道:「奶奶莫要心急,大小姐流落在外多年,自是一時不能改口,待明兒敬茶認宗,大小姐定堂堂地喚您一聲。」

    這時沈夫人的妯娌們知曉結果,都從各院過來給她道喜,沈夫人一時拋開其他,拉了沈寧一一見過。

    好不容易脫身回了李府,沈寧郁氣滿積,讓洪管家找了個會拳腳的丫頭,二人武室相搏。直至體力不敵,才笑笑讓人離開。

    她獨自一人站在靜謐的武室之中,弓著身子任由兩手隨意擺動,喘著氣望著汗水滴落地面,眼中逐漸冷清。

    隔日沈泰將尋回嫡女之事上稟朝廷,眾官吃驚,皇帝神情莫測。

    王太妃與敬親王分別得知此事,心思各異。他們都知皇帝召過沈年「敘舊」一事,究竟是何目的也無從得知,然而沈家此舉卻不似遵從聖諭之舉,這四品誥命的貞節寡婦是沈府嫡長孫女,身份更為尊貴,也愈發名揚天下,皇帝無法暗中動作,更無法明要此女。

    王太妃對此極為滿意,召了沈府家有誥命在身的女眷,吩咐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定要好好操辦。她目前也顧不得細想沈寧突如其來的鴻福,一心想著她只不能進宮來便好。

    皇后早有耳聞,對此不怎吃驚,只揣測著天家心思。她發現這幾日關有為又復了原職,並不時往司天台跑,究竟又是為何?

    雖然沈府眾人對此事諱莫如深,朝臣卻也認為沈府此舉適時阻了陛下心思,對其深明大義很是讚揚。

    下午,兩道聖旨分別下至沈府與李府,竟是御筆親擇吉日令沈寧認祖歸宗,入沈氏族譜。

    聖旨一下,眾人皆認為聖上綺念已去,放下心中大石。

    沈寧請求面聖,上駁之。再請,復不准。

    雲州女鬚眉、四品誥命貞節寡婦雁夫人竟為沈府千金,真真正正的高門貴女,奇事再添一樁,一時又成茶館酒肆裡的說書先生最被捧場的段子。漸漸愈說愈發玄乎,幼時被棄山澗三日不食不死,雲州一戰土地神庇佑躲過大難、菩薩入夢引沈母認女……種種說法,層出不窮,□□迭起。

    當事人整日被沈府所擾,一概不知。

    小年將至,朝中也開始染上節日喜慶之時,大事卻接二連三呈稟殿前。

    通州顧長卿奏告通州知州閻良貪贓枉法,搜刮民脂民膏中飽私囊,以至生靈塗炭,百姓遭殃。

    朝野震驚,這才知曉原來本是發配通州的顧長卿竟是皇帝佯怒密旨派去調查的親信之人。

    這閻良正是衛相女婿,通州也正是衛相族居之地,閻良被查貪贓枉法,怕是與衛相脫不了干係。

    果不其然,閻良畫押的認罪狀中,竟道一切皆由衛相指使,他不過聽命行事。

    衛相自重開花安南一案後,一直托病府中,閉門謝客。前些日子好容易花府之事有了眉目,證據所指皆為右副御都史所為,眾官認為他年後便可「病癒」時,卻不料遭女婿告發。閻良言語鑿鑿,證據呈堂,權傾一時的相爺竟鋃鐺入獄,皇帝震怒,著敬親王親審衛相。

    有大臣暗自不解閻良已是無法自保,又為何供出衛相斷其生路。他們卻是不知衛相多疑,因花府一事竟懷疑了親信段飛,借口派其通州辦事,讓閻良暗地裡處置了他。閻良照辦之後,心中卻是冰涼,段飛向來忠心,衛相因一絲懷疑便殺了

    他,怕是哪日他出了事,衛相也不會出手相助,反而定會先下手為強。懷疑種子埋下,衛相又因花府之事無法顧及通州,顧長卿暗中潛查,證據確鑿後拿出御賜寶劍令閻良入獄,故意派人在他面前演了一齣戲,閻良更是懷疑衛相已派人對他痛下殺手。彼時顧長卿又以保他二子與家中老母為誘,閻良憤恨之餘,心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便一時全招了。

    衛相轟然倒台。福禧宮愁雲不去,賢貴妃面如死灰。原以為指使嫁禍康嬪與右副御都史便可擺脫花府一案,卻不料陛下竟是鐵了心要扳倒衛家,早已派了顧長卿去通州臥底潛查,這陳年舊事的花府一案,怕只是個幌子……

    正值朝中惶惶,司天台三大相師聯本啟奏,雁夫人身世離奇,面相大異,相師以其生辰八字再三推命,縱觀星相,竟發覺此女乃神女附胎,順應天命下凡輔佐天子,只因欠李子祺一段情,因而陪其一生。李家大子死,雁夫人也應脫了凡胎,自當回歸天命,長伴我皇左右,助我景朝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神女轉世!

    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太妃與敬親王將信將疑,敬親王私召民間相士遠觀沈寧,相士滿臉驚異,拜於腳前請罪。敬親王遂信。

    大臣們經由衛相一案,再次揣摩聖意,沉默者居多。惟有幾個頑固臣子說此為無稽之談,不可為信。

    皇帝怒斥諫言臣下,道其冥頑不靈,不顧大景萬代江山,二貶一革,朝中再無他議。

    沈寧自欣喜非常的沈夫人口中得知事情經過,呆滯許久,遂而苦笑不已。

    聖旨下至沈府,上諭令雁夫人十二月二十三日吉時歸沈府拜親,憐其團圓之喜,特准其新年與娘家團聚,開春正月十六入宮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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