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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文 / 讀讀

    近來景朝眾臣關注三件要事:其一,威武大將軍黃陵為保衛邊疆,揚我景朝國威,揮師北上力敵克蒙。前線傳來捷報,大將軍率軍一月之內連克三城,其勢銳不可擋;其二,聖上新寵花婕妤乃原大將軍花安南之二小姐,因在雲州將一封老將軍泣血遺書與生前兵書呈誠親王,誠親王將花二小姐與遺物帶回長陽,聖上感念花將軍生前保景朝之功,見遺書字字泣血,便令四弟慎親王東旌疾並刑部重審此案,並納傾城二小姐為婕妤,寵愛非常;其三,如今帝后殿前紅人,非臣非妃,非宦非婢,卻是一名民間寡婦!

    這寡婦在雲州之戰立了大功,天子大喜,著其上陽領賞,本是一件看小不小,看大也不大的事兒,誰知這寡婦什麼賞賜也不要,自請一塊貞節牌坊。帝后讚譽有加,皇后娘娘以此表率後宮,聖上更是御筆親賜「雁夫人」之名,賞一塊貞節牌坊,並且通告天下,著景朝女子以此為訓。

    那寡婦來了半月有餘,帝后三天兩頭地召見,甚至出現一天之內陛下與皇后娘娘搶著其陪伴左右的情況。賞賜時不時地抬進官肆,宮婢家僕、綾羅綢緞、金銀首飾、如意字畫,一時聖寵。傳聞一日長州知州顧長卿參本直諫,道誠親王喀城一戰濫殺無辜,是為殘忍暴戾,令聖君蒙污,盛世沾塵。龍顏大怒,殿前降了顧長卿兩級,發配通州。群臣忐忑,孰知午間聖上召那寡婦對弈,須臾便轉怒為喜。有心機者想趁機籠絡其人,竟是連機會也找不著。

    此時殿前紅人沈寧正在陪皇帝對奕。這些時日她不是被皇后召去講雲州陳年舊事,就是被皇帝召來下棋。廣德皇帝是個不服輸的,第二日就被他贏了一回,這半月下來,她竟是輸多贏少。愛棋者定不會對輸贏無慾無求,她權衡思量,認為輸與不輸激怒他的機率是一半一半,她做不來輸得天衣無縫,既然極有可能被他發現讓棋心覺侮辱,還不如讓他覺著自己尊重棋道尊重對手好些,且他棋藝高超,論實力她也怕是一不留神就輸了,這樣他贏得也高興一些。沒想到他贏得這麼快……沈寧有一絲挫敗,而這皇帝一勝就龍顏大悅,賞東賞西,對她而言不過是傷口上撒鹽,暗地恨得牙癢癢。

    已被他連贏兩日,沈寧今日想扳回一城,不料中途有軍機要務傳來,東聿衡看了皺了眉頭。

    沈寧知道自己不該多問,可見皇帝皺眉,心不由提了起來,看他似有離去之意,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黃將軍……可好?」

    東聿衡看她一眼,「尚可。」

    「那冷將軍……」

    「他?今時不太好。」東聿衡冷冷地道。剛接到一樁煩心之事,努兒瓴竟是逃回了西邊,拿了與西迄國對峙的兵權,敗了西迄軍隊與景朝援軍。

    沈寧臉色一變,「難道是受傷了?」

    話語中難掩擔憂,東聿衡臉色稍霽,瞟向她問道:「為何這般擔憂冷將軍?」

    「冷將軍是民婦的救命恩人,如若沒有冷將軍,民婦是絕計活不過那晚,民婦雖愚,也知知恩圖報。」

    東聿衡似笑非笑,「講他有只酒槽大鼻就是知恩圖報?」

    不料東聿衡知曉此事,沈寧措手不及,只能傻笑,「民婦……好像看著是有……或許是血糊了眼睛……」

    這糊正好糊在鼻子好?東聿衡突地好笑,陰鬱沖淡些許。他招手讓萬福上前耳語兩句,萬福領命而去。

    不消片刻,萬福捧了一精雕細刻的木盒走了回來,恭敬地跪在皇帝面前,讓瀲艷打開了蓋兒。

    東聿衡拿出一樽青玉葫蘆酒壺,瀲艷忙托了一個翠玉酒杯跪了下來。

    沈寧一看還不打緊,再看卻是僵住了笑容,死瞪著眼前玉葫蘆。

    東聿衡親自倒了一杯酒,拿起仰頭一飲而盡。

    「果真醇厚奇香,難得佳釀。」皇帝星眸微瞇,飲釀細品,「不負酒仙之名!」

    果然是錦波春!沈寧一時迷惑,李子祺私釀並不外傳,那日她的確只送了兩樽出去,一樽給了黃陵,一樽托黃陵交由冷將軍,那末他手中的酒……

    「李氏,你送了朕一壺好酒。」

    電光火石之間,那夜朦朦朧朧的印象立刻與眼前這張俊臉重疊起來,那冷將軍竟是廣德皇帝!

    沈寧從未將二者聯繫起來,一來她認為東聿衡假扮了東旌辰,二來以她現代人的思維也不會認為一個皇帝居然會親陷險境,因此即便她有一點兒懷疑,也認為是自己那夜記憶扭曲了。

    誰知這廣德皇帝卻是個異類,明明是九五至尊卻是個不怕死的,他不是打了一場仗,而是主導了兩場戰爭。

    沈寧心驚,又不敢置信地細看了兩眼,見皇帝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才心思紊亂地跪了下來,「民婦……有罪。」那夜她居然跟這個皇帝同坐一騎,衝鋒陷陣。

    「何罪之有?」東聿衡明知故問。

    沈寧自覺禍從天降,一個皇帝,一個年輕英俊的皇帝,被你硬生生講得長了一隻酒槽大鼻,這要是傳了出來……那叫什麼來著……大不敬!

    就她淺薄的認知裡,「大不敬」這項罪名,是要砍頭的……

    「民婦……一時糊塗……」沈寧的眉頭都快揪成麻花了,也沒能想出個說法來。

    「為何丑述冷將軍?」東聿衡語調平平。

    是怕您被精神上戴綠帽子,所以不敢宣揚冷將軍英武。這話她是傻了才敢說出口。沈寧支支吾吾,「民婦、那晚、殺紅了眼,著實……記不清了。」

    「既是記不清楚,又為何描述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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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娘娘們問起,民婦一時得意忘形,就胡亂說了。」沈寧戰戰兢兢地道,「請陛下恕罪。」

    東聿衡並不說話,沈寧卻覺得有千斤重擔壓在她肩上似的。

    她在堅硬的地面跪了許久,卻又聽得皇帝淡漠問道:「何時知是朕?」

    沈寧又是一驚,「民婦……是在金殿之上……」

    「李沈氏。」

    沈寧心跳加快,那聲音雖平淡,感覺卻如刀鋒拂過臉面似的。她暗自調整了呼吸,慢慢道:「民婦……在雲州軍營為黃將軍送行之時,猜測六王爺是否……直到開明殿面聖才……」

    「如何得知?」

    「黃將軍初來雲州之時喚六王爺為『六爺』,雲州一戰後卻喚王爺為『主子』,加之陛下威嚴太甚,六王爺比您還是差了那麼點兒……所以民婦妄加揣測……」

    「哦?」東聿衡勾了勾唇,「差了哪麼點兒?」

    「這……陛下睥睨天下之氣,縱是六王爺之尊,怕也是學不來的。」識時務者為俊傑,沈寧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東聿衡哼了一聲。

    沈寧知道自己這馬屁算是拍對了。

    誰知皇帝突地又蹦出一句:「朕以為謝恩之時你便知曉。」。

    沈寧的心重重一跳,好敏銳的判斷,然後她立刻明白東旌辰的事還未東窗事發,道:「民婦不敢,民婦不敢。」她下意識地決定不把東旌辰一同扯下水。

    「不敢?朕看你大膽得很。」皇帝聲調漸厲,「自作聰明,不僅妄自猜測,還私自將朕的身份告與他人!」

    小花這個大嘴巴,究竟要害她幾次?沈寧暗暗叫苦,覺著什麼事也不能告訴她了,「陛下息怒,民婦知錯了。」

    「是知錯,還是知罪?」

    沈寧沉默了一會,才低著頭道:「民婦知罪。」

    「好一個油嘴滑舌的婦人!倘若不是看在你雲州之功,朕不扒了你一層皮!」東聿衡冷著臉站了起來,揮袖走了出去。

    瀲艷等乾坤宮婢女忙下跪送駕,萬福追上去前複雜地看了一眼直直跪著的沈寧。

    沒有聖意叫沈寧起身,瀲艷也知陛下是想罰她一罰,因此吩咐了宮婢各自做份內之事,並不管她。

    沈寧就這麼在安泰堂跪了一個下午,直到有太監叫沈寧出宮她才起了身。膝蓋的痛楚遠遠比不上心頭翻湧的恥辱之感,她面無表情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乾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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