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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文 / 讀讀

    游知淵一驚便要起身,沈寧眼明手快將他壓下,「別折騰,仔細又脫臼。」

    誠親王東旌辰背手繞屏風而入,只見一名女子背對著他彎腰按著游知淵肩頭,思忖應是游知淵女眷,孰知那女子一回頭,卻是寡婦李氏。

    東旌辰微一皺眉,她緣何出現在此?

    「王爺。」游知淵一臉為難地躺在床上,只覺渾身如千萬隻毛蟲在背上爬,他竟在皇親面前如此不敬,這李夫人啊……他作勢又要起身。

    隨之進來的還有萬福,他見著一派安然的李夫人,心頭一驚,怎地處處都有這位夫人的身影?

    「游知州快快躺下,不必拘禮。」正經事面前,東旌辰沒了此前的閒散模樣,一舉一動倒頗有皇家威儀,他笑著上前,似是心情極好,「你此番勞苦功高,一舉識破克蒙陰謀,救雲州於危難,使我景朝邊境安和,百姓免受戰亂之苦,實為良臣勇將,本王定將游大人所為如實稟明聖聽,皇兄定然龍顏大悅。」

    游知淵想要開口,卻被沈寧搶了先,「王爺所言甚是,游大人運籌帷幄,且大義凜然,是我雲州之福,大景之福。」

    游知淵雙目圓瞪。

    東旌辰看向這屋中格格不入的女子,問道:「李夫人為何在此?」

    「聽聞游大人被敵重傷,奴家心頭不安,故前來一探。」沈寧答了,而後問道,「王爺為何在此?」他不是被黃陵支去了找曲州救兵,不應該老老實實呆在曲州麼?

    「本王身為大軍統帥,自是在此。」

    沈寧一聽,眼神卻是冷了下來,「是王爺……統帥戰場?」

    東旌辰皺眉,「正是。」

    「那麼,是王爺下的死令?」她冷冷地問,眼裡卻是像要噴出火來一般。若是這個只懂玩樂的王爺下的死令,那些犧牲的兄弟就太不值了!

    「李夫人,莫要放肆!」萬福也聽出其不敬之意,喝止一聲。

    「李夫人……」游知淵也急急阻止。

    沈寧卻還是直直瞪著東旌辰,大有若不給個滿意答覆誓不罷休的決意。

    「是又如何?」東旌辰與其對視,不悅而道。

    他冷漠的語調反而讓沈寧冷靜了一點,「你……認真的?」

    「放肆!」她莫非認為他連戰事也可兒戲?

    沈寧一愣,帶些陌生地看向眼前那張分明是閒散王爺又平白多出威嚴的冷漠面容,對上了他帶著凌厲的冷肅黑眸,久久,她才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帶著不甘移開了視線。莫非皇室中人個個深藏不露?可即便現在知道他的命令帶著她所不瞭解的深意,卻還是意難平。

    「民婦失禮,民婦先行告退。」她福了一福,也不等人放行,轉身走了出去。

    東旌辰望著她三番兩次全然無禮行為,眸中閃過異光。

    見他有些不悅之色,游知淵忙道:「望王爺恕罪,李夫人出身山野,若有不敬之處還望見諒。」

    東旌辰見他頗為緊張,輕笑一聲,道:「無妨。」

    晨露帶著一絲絲寒氣,沈寧打了個冷顫,搓了搓手臂,熟門熟路地溜到府衙偏院,只見院中許多輕傷者互相上藥包紮,下人們在各個屋子忙忙碌碌,幾名自曲州而來的大夫忙不過來,擦著額上的汗小跑著從一個屋子到了另一個屋子。

    沈寧輕歎一聲,問人可知韓震何處,正包紮傷口的一漢子道:「韓少俠受了重傷,正在屋子裡頭療傷。」

    沈寧一驚,立刻問了韓震何處,那漢子用下巴努了努西邊的一間緊閉的屋子。

    她快步走到屋外,一推開門又見一盆血水被一奴婢端出,她心下一沉,疾步進了內室,正見韓震盤腿坐在床邊噴出一口淤血,大夫慌忙為其扎針止血,丫頭拿了帕子拭淨他嘴角鮮血。

    見他正在運功療傷,她識趣地站在一旁並不作聲,直至一柱香過去,他才吐息收功。大夫把了脈,詢問幾句,又在他頸後紮了幾針。

    韓震面色淡淡地看向她。

    沈寧見他應是無大礙,雙手一攤,「我還以為你是最不用擔心的一個。」

    韓震眼神一沉,「是散童子。」

    「那個小娃兒?」

    「他當你父輩有餘。」

    「啥?」沈寧一驚不小,難道這世上真有古怪奇功,返老還童之術?

    「此人武功陰邪,為保童子之身需吸人陽,這些年已有無數人命喪他手,你若遇見他,絕不可硬拚。」韓震短短交待,又咳出些許血星。

    婢子為其擦拭,韓震而後又運功行了一個小周天,撤功便拿劍下床。

    「你幹什麼?」

    「去接她們。」

    沈寧自然知道他說的「她們」是誰,搖頭阻止道:「你的大花在山上很安全,反而是你,受了傷就不要奔波了,待會我去……」說著說著,她竟靈光一現,一個完美損招噴湧而出,她請大夫與奴婢先行離開,擺手請了韓震坐下,自己似笑非笑地站在他面前,道:「韓震,你其實傷重無藥可救了吧?」

    韓震一挑眉,她是在期盼還是在詛咒?

    「快沒命了,大花一定很傷心。」說什麼就應什麼。沈寧點到即止,事後也可不承認是她想的主意。

    韓震頓時明白過來,豎眉一皺,「胡鬧,我一堂堂男兒,怎可用這等卑劣手段!」

    「大花的執拗你又不是不知,不是非常手段,你要她鬆口,絕無可能。」

    韓震沉默片刻,還是拒絕,「不可。」

    沈寧假意冷笑一聲,「既然韓大俠放不下身段,就不要再擋了大花的道。」

    韓震瞪向她,示意她說下去。

    「大花受了那麼多苦,心中有多少死結,你不知道麼?你口口聲聲非大花不娶,卻一點點男兒尊嚴也不肯放下,那又怎麼能打開她的心扉?既然不能,那便讓路讓別的男人來,反正天下之大,大花也並非非你不可,我想著若不是你阻擋,或許大花早就找著她的良人了罷?」

    韓震深吸兩口氣,壓下頸下青筋,許久,他才緩緩地、緩緩地道:「在下身負重傷,勞煩你把花大小姐請來。」

    「記得裝得像些,別美人一哭就心軟。」沈寧再次叮嚀。

    雲州城內一片死氣,士兵井然有序,嚴防以待。倖存的百姓站在已撲滅大火的屋子前,廢墟上還冒著星火白煙,他們看著曾安居的樂土已變成黑烏一片,悲從中來,從血浴戰場逃生的緊繃一洩千里,一些漢子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寧掃視一片狼籍,深深地歎了口氣。

    「李夫人,你在此處作甚?」

    沈寧回頭,原來是黃陵。

    她輕笑著告知了緣由,黃陵一聽,令一名副將帶了小隊人馬由兩名匪兵去迎了。她也沒拒絕,她並非是那種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才放心的人,她相信自己相信的人會把事情做得很好,也許比自己做更好。

    「你也受了傷,回去好好休息。」黃陵凝視她笑道,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藥瓶,「這金創藥對外傷有奇效,你吃一顆。」

    「謝謝。」沈寧接過,「我已經睡過一覺了,倒是黃將軍更需要休息。」

    「行軍多年,三兩日不睡是常有的事。」他頓了頓,又道,「李夫人若不棄,喚我一聲大哥便可。」

    沈寧一哂,「那黃大哥叫我小沈吧。」

    經過生死一夜,兩人已不再陌生,反而有些生死之交的意味。兩人相視一眼,輕聲而笑。

    「努兒瓴與那小童未見蹤影,你還是住在府衙安全些。」

    沈寧想一想,點頭答應了,然後她說道:「大哥小心,聽韓震說那個小童其實是個大叔,武功很高。」

    黃陵笑了,那小童是個大叔?這話兒怎地怪異?但他還是應下了,「我聽韓大俠說了,不必擔心。」

    「那克蒙人還會捲土重來麼?」

    「怕是不敢前來送死了,妹子莫怕。」

    見他有所隱瞞,沈寧也不問,繼兒想起一個人來,「冷將軍還在前線麼?」

    「冷將軍?」黃陵一愣。

    「就是前來營救咱們的冷將軍,他穿著金色鎧甲。」只是他的相貌,她卻怎麼也記不真了。

    黃陵驀地瞭然,他咳了一咳,道:「冷將軍……在前線。」

    兩人話別,沈寧又回了府衙,見眾人都在忙碌,她也去了偏院,幫傷患換藥包紮,裡頭有曲州駐軍,也有雲州百姓,軍中士兵見慣戰場,沉默地讓人處理傷口,而老百姓卻終究沒有那份磨礪,猴子一邊任由她包紮,一邊哭得如三歲稚兒,斷斷續續地告訴她鄰家的張大被殺了,鐵匠鋪的錢大哥也死了,還有許多兄弟長輩也死了……

    戰爭,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那般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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