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4.184:你還不如直接廢了我 文 / 奶昔慕絲
她是料定了他今晚不會去夙陽宮麼?
除夕年夜,他該陪著他的皇后。
看著她的背影,連城裔微微捏緊了拳心。
卻見她在即將走出殿門的時候,被門檻險些絆倒,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守衛一把扶穩。
——這笨女人,總是格外讓他傷腦筋羿。
「墨錦歡,今晚要守歲,你……不准偷睡。」
兩隻腳踏出殿門之時,連城裔的聲音突然響起圍。
墨尋沒有回頭,沒入黑暗中後,唇角仍然微微地翹著。
眼睛又黑了一陣,她努力眨了幾下,才總算在昏昏的燈火中覓得一絲光亮,努力辨著腳下的路。
……
蘭陵宮。
季堇涼髮絲盡散,臉上的妝容也已褪去,淡紅的臉色倒是比前些日子看上去好的多。
換過衣衫,走去外殿,發現連城裔正盯著她桌上那盤殘破的棋局看,神色專注。
「還是上次你走時下的,我一直沒想到好的破解方法。也不忍心讓人別人動,所以就一直在這裡放著了……」季堇涼走過去,將手裡的茶盞遞給他,「今晚守歲,時間還早。喝杯茶暖暖身吧!」
連城裔接過,品了下,輕道,「霧茶?」
「你還記得。」季堇涼笑著點頭,「怎麼樣,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連城裔又喝了一口,點頭,「比你那時泡得味道要好。」
季堇涼凝著他,微微地笑。
還記得那時在她隨著墨錦歡剛剛入宮不久,皇上賞了長歡宮不少的好東西,其中便有貢品霧茶。墨錦歡不識寶貝,只喝了一次,便說這東西苦得難以入喉,賞給她了。
她因知道此茶對熬夜的人有醒腦提神的功效,便偷偷送去給他,偶爾還會煮給他。連城裔也很喜歡這種味道,常常一夜能喝幾盞。後來,因為墨錦歡不喜歡那種茶,皇上直接賞她別的東西,她也就再弄不來這種茶。
沒想到,他還記得當初的味道。
「阿裔。」
他將茶盞放下的時候,她忽然道,「我給孩子想了幾個名字,但不知哪個更合適……我寫下來,你挑一個如何?」
閃爍的燭光中,她眼含期待地凝著他,已讓人去備了筆墨。
連城裔點下頭,「好。」
季堇涼擅長臨摹任何人的筆跡,精明之處有時甚至連他都能騙過,因此她的字體既有女子的娟秀,又不乏剛毅,寫出的字氣質十足。
他的目光在那幾個字上一一覽過,「叡。這個孩子一定會像你一樣聰慧。」
季堇涼微笑,又反應過來,看著他,「像你,我希望他像你。」
連城裔的眼眸稍黯,笑意不變,「都好。」
「叡兒,男女都可用。阿裔,謝謝你……」
季堇涼歪頭,輕輕地偎在他的肩上,他身上有淡淡的藥草味道傳入鼻息。
與她日裡服用的那種濃重的藥草味不同,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淡,甚至夾雜著一股清香,她儘管不熟悉,卻也知道這個味道只會是墨錦歡的,他二人最近這些天,常去地泉那邊泡藥浴。
墨錦歡……
想著方才宴間,二人親密的舉止,季堇涼只覺得胸口裡有滿滿地情緒在激盪——
他起身的瞬息,季堇涼開口道,「今晚我們不下棋了。阿裔,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看他似有猶豫,她又忙道,「就一晚,阿裔。你就當,就當是陪陪孩子……何況,今晚守歲,你即使去到錦歡那裡,也不能做什麼……」
意識到自己的話好像有些失分寸,季堇涼垂了垂頭,面上微微尷尬,「我在說什麼……」
「時間不早了。你的身子就不要顧忌守歲的規矩了,早點休息。」
連城裔說完,便俯身離開。
「你還是要去陪墨錦歡嗎?」
季堇涼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今夜他是應該陪他的皇后一起度過的,他陪著她來了她的宮殿,卻又執意要離開……
究竟是什麼意思?
連城裔沒有言語,即將走至門口時,季堇涼啞利的聲音從身後再度傳來,「難道今日在宴上,你那樣寵著她,也讓大家都知道了她即便沒有名分,在你心裡的地位卻是超過我的!這些,還不夠嗎?」
季堇涼深深地凝著他的背影,呢喃聲從喉嚨裡發出,根本不受控制。
她心裡其實很清楚他會走。
從他當時在宴上,跟墨錦歡說那一句『不准偷睡』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一定會去找墨錦歡的。
可是現在,他就這樣毫不猶豫地離開……她接受不了。
他的腳步終於頓住。
季堇涼微微地握著拳,看著他的目光再次投過來,凝著她。
四目相對,他的眼眸比窗子外的夜還要沉,季堇涼卻只覺
得方才激烈跳動的胸口竟沒來由地一緊。
/>「朕如今能給她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所以,堇涼。委屈你了……」
委屈……
她還以為他是想說什麼,季堇涼聽得只覺好笑——她有什麼好委屈?
胸口裡激盪著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好像終於在此時找到了宣洩地道口,她聽到了自己低笑的聲音,「在你心裡,真正委屈的人是她吧?阿裔,你說你變心了。好……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怪你。」
季堇涼凝著他,濕濕的眼眸裡映出他疏離的面容,「可是,你……何必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我如此難堪?你還不如直接廢了我,我心裡更好受些!」
連城裔地眼神終於凝向她的眼睛,眼中有薄薄冰裂地痕跡——
大概是他從不曾用這樣地眼神望過自己,季堇涼後脊微涼,忽然有些後悔剛剛的口不擇言。
「朕以為你知道。」
他的聲音已恢復,眼底地冰寒也斂了起,神色甚至比方才更寡淡,可季堇涼的心卻一下提了起來——
她自詡比任何人都要瞭解連城裔,卻忽略了,連城裔又豈不是比任何人更瞭解她?
他今日在宴會上,除了表現出對墨錦歡的寵溺,並沒有多說什麼,可她和季凌風在朝堂上拉攏到的那些臣子權貴,今日在宴上不管有未幫她說過話,神色亦都是表現出了的。
後宮中,像希嬪那樣的人,她才稍稍提點了一下,卻落個那樣下場,朝堂上的這些人呢?站在他們這邊的人……連城裔心中計較清楚瞭然,他又會將如何處置?
季堇涼呆呆看著他,臉色一點點地變白。
是,他明白著就是在偏袒墨錦歡,她才是他認定的女人,真正要護著的。
希嬪不過說她一句無名無份,惹了她不開心,他就要讓整個宮中都知曉,她,墨錦歡不管有沒有那個名分,地位權寵都已壓過皇后。
連城裔看著她頹然地臉色,愧疚不忍終是佔了上風,「早些休息吧!」
說著,轉身欲再離去。
季堇涼恐怕他這一走再也不會回頭,衝過去,從他的背後緊緊抱住他,「阿裔。你若心裡難受,就……廢了我吧!我不怪你……」
她的聲音,很低,卻很沙啞,她的身軀亦在輕輕地顫著。
幾乎是瞬間,連城裔便感覺到了脊背上傳來的濕熱。
「這個位子是你的,就不會變。」
他微微側過身,聲音聽上去薄淡如風,明明與她貼得這麼緊,那微涼地氣息卻好像離她比方纔還要遙遠,「朕在這時還堅持這種承諾,你或許會覺得很可笑……但除了它,朕已沒有更多能夠給你母子……」
他的視線落在她凸起的腹部上,「你就當朕自私也好,混蛋也罷。這樣,朕心裡大約還能好受一些……」
他的唇角輕輕地勾著,涼淡的眼眸裡流露出薄薄地諷刺,儘是對他自己的。
是,多諷刺。
明明負了對方,卻想通過這樣地方式,來求得心裡的虧欠能減少一些,聽上去就很不要臉吧?
也許,他壓根就是一個薄情又自私的混蛋。
「阿裔……」
季堇涼沒有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濕濕的眼角里,那雙眸子看著他,滿滿地呆愣不已。
二人從最初相識至今十數年,那時他較其他皇子雖說落魄,可深藏性格卻比尋常人更桀驁,又何曾流露過這般情緒?
季堇涼看得心裡一疼——憑什麼?憑什麼是她墨錦歡?
墨錦歡,她又哪裡配?
「阿裔,我不想讓你為難,我也不想用孩子牽絆你。我只是……」她垂眸,神色又黯淡下去幾分,『捨不得』幾個字依然還是說不出口。
「阿裔,你等等。我有樣東西給你看。」
她抹去眼淚,從一旁地櫃中拿出一細長形狀的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