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8:恨嗎?恨就好 文 / 奶昔慕絲
「三公主既問來我這裡,想必已是信了七分。」
回應她的是個清柔地女聲,是季堇涼,「是真的,三天後,戊奴會來接人。墨錦歡會以勝過我的風光,嫁去戊奴,且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妃。」
明明只是輕柔到冷淡地聲音,墨尋卻覺得整個身體好似被疾風襲擊,完全定在那裡不知該是何反應。
這聲音來得突然,身後殷時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想攔也是攔不下的,只有些小心地盯看墨尋的神色。
又默默地垂下首——
「果然是。窠」
連城筠搖頭,看著季堇涼,面色微寒,「想不到四弟為了你……竟寡情至此。」
「這是他的安排,我不曾參與過。是他早前去戊奴應戰間,與戊奴太子私定的協議。」
季堇涼微一垂眸,聲音也是一低,「若非哥哥前幾日告知我,我也是不知道的,更不曾到處宣揚過這事……若三公主因此而對我刮目相看,還請恕堇涼受之不起。」
「你怎會受不起?」
連城筠涼聲一笑,「墨錦歡畢竟是父皇賜予四弟的正妃,於你登位是最大地障礙,你正巴不得將她剷除掉!」
「在三公主的眼裡,我就是這種人麼?」
季堇涼的聲音也是微變,「我與阿裔相知多年,難道在三公主看來,還不如墨錦歡麼?」
她的心底是格外在意連城裔的這幾位關係不錯地兄妹們,景妃那邊地兩個是不可能與她親近的,唯獨剩的便只有連城筠了。她又與她的兄長關係不一般,對連城筠,季堇涼分外尊敬。
如今她的質疑,自是讓她忍不住惱怒。
「歡兒?」
連城筠看著她,眼神驀地一跳,神容驚駭。
季堇涼還未反應過來,已被墨尋扳住了雙肩,「我從未見過什麼戊奴太子,他為什麼會選我?季堇涼,這些都是你編造的,對不對?」
她的力道極大,季堇涼的額頭一下透出汗珠。
看她的神色,她剛剛的話該全被她聽到了,季堇涼咬唇,搖頭,「這本就沒什麼好隱瞞,你既知道了,那便盡快做起準備吧。戊奴那邊後天就會來接人……這是他為你做得最好安排,用心良苦,你該清楚……」
墨尋叱聲打斷她的話,「我不信……」
她搖頭,一下又一下。
「若是不信,你可以親自去問他。」季堇涼偏過眼,微微地昂起下巴,未再看她那白得嚇人地神情。
「你以為,我不敢?」
墨尋鬆開她,後退了兩步,然後轉身而去。
是去往正殿的方向。
……
一路地疾奔,酸麻地腿在走至太延殿前時,卻驀地頓住。
方才胸中激忿,此刻大殿近在眼前,心口裡堵著的那團氣好似一點點地下沉。
怔怔地看著殿門守衛,墨尋冷笑。
方直言斷定季堇涼在騙她,可如今,她竟然沒膽量去驗證她的話是否屬實。
始終都未做聲的殷時,此刻開口勸她,「穆王妃,皇上正在殿內和大臣們商議要事,您還是隨屬下回去吧!」
闖殿的罪名可大可小,即便是她心有怨言,但這樣莽撞地跑來質問一朝天子,也是不合宜的。
「是他,還讓你們這樣叫我地麼?」墨尋闔動眼睫,看他。
殷時微愣,搖頭。
就看墨尋的唇角,微微地一翹。
穆王妃,即便無實,可畢竟有這個名分在過。
連城裔,難道你真得……
還未待殷時反應過來,墨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衝向殿前。
守衛驚慌間將她攔下,墨尋眼神微戾,抬手握上其中一侍衛地劍,用力將其逼退,抵在宮殿門板之上——
「不想死的,滾開!」
她的聲音狠冷,神色怒隱,殷時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微微愣了神。
殿門已被她只手推了開——
正位之上的連城裔正在與臣子議著什麼,此時移眸看過來,眼底地漩渦起伏只在瞬息便被壓下,只靜靜看著她。
墨尋緩步行至殿中,離他甚近。
壓著聲音,凝著他的眼,「連城裔,我來,只是想問你一件事。」
眾臣畏首,唏噓她蠻橫無知地語氣,更因她這一句直呼其名——
看墨尋神色凝重非一般,連城裔卻並未惱怒,這些大臣哪個不是有眼色的,惶惶拱手,全欲退下去。
連城裔卻抬手,制止了他們。
「說。」
他語氣中地輕淡,讓墨尋緊微微蜷緊了手掌。
「季堇涼說,你把我送給了戊奴太子,給他做什麼妃子……」
她視線始終盯著他的眼睛,唯恐錯過他眸內一絲一毫地異色,「我來,就是想你親口證實一下,是不是真的……」
她
空蕩蕩地聲音迴盪在大殿之中,撞擊著每個人的心臟。
連城翩亦是凜了神色,看向連城裔。
這些天,大臣們也先後聽到了這樣地謠言,但多半是不信的。
畢竟,墨錦歡又醜又蠢的,這戊奴太子好端端地,幹什麼要她去給自己做太子妃?
謠言起的詭異,又在連城裔欲封後之際,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連城裔起身,拾階而下,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墨尋哽著喉嚨,隨著他越靠近,越是感覺難以呼吸。
終於,他在她的跟前站定,薄薄地唇微啟。
「是。」
耳邊空茫,淡到幾乎聽不清地一個字,卻在瞬息擊進胸腔那最柔軟的地方,墨尋呆呆注視著他,細細地明黃灼得眼睛澀疼。
先前是在連城璧的喪期間,他一直是孝服加身,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龍袍。
不同於連城璧那般威嚴迫人,寬闊明黃精裁罩在他的身上,趁得容顏更是如玉極盛,玄冠玉冕,只視下淡看,有一種遺世**地孤冷氣質。
在這之前,墨尋曾無數次想像過,以他的容顏穿上時間最高貴地衣衫,該是怎樣地讓人驚艷,可如今……
他距她只有一步之遙,這身刺目地衣袍帶給她的,卻只有冰冷。
搖頭,依著本能。
墨尋能夠感受到臉頰上地濕熱——
「你騙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怎麼會……」
「君無戲言。」
他闔動地眼睫下漾出微微一小片陰影,「墨錦歡,你覺得朕會與你開這種玩笑麼?」
他唇角微勾,說這話時,甚至面帶笑意。
蜷縮著的掌心裡一片黏膩,墨尋忽然沒了與他對視地勇氣。
「戊奴太子為了表達誠意,不但退兵奉降,割地三十餘里,甚至讓城一座。」
垂下地下顎被他抬起,連城裔微微使力捏著她小巧地下巴,語氣玩味,「墨錦歡,朕之前確實未想過……隨隨便便取來的你,竟能那麼值錢!」
一聲極脆,響在空蕩地殿內,所有人都是聞聲而栗。
「連城裔,你混蛋!!」
墨尋的臉色鐵青,滿是腥紅地手掌還揚在空中。
她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地力氣,他的唇角甚至溢出一點血色。
手心裡地黏膩,也沾了星點在他的臉上。
「四嫂……」
連城翩驚得,心口猛提。
大臣中,不知是誰先起得頭,慌中跪下,一片地俯首,鴉雀無聲。
他鬆開了她地下巴,抹了抹唇角,眼神雖未再停駐在她的臉上,那唇邊笑意卻是依然,「朕曾與你說過,江山權位之前,男人的取捨都是相同的。朕,自然也不例外。」
胸腔裡方還跳動如火的那股憤怒,此刻一點一點涼下來。
墨尋的整個手麻得沒有一絲知覺,身上地力氣好似在那一瞬間已全部用盡,軟軟地伏坐在地上,無知無覺。
「方纔的事容後再議,既然今日諸位都聽到了朕與戊奴的協議,那麼今日,朕便借此機會公諸天下。」
連城裔拂了袖,看向下跪地眾臣,「墨翼之女墨錦歡得幸被戊奴太子看中,朕有意將她嫁去戊奴。諸位對此,可有異議?」
對於墨尋身為穆王正妃的這件事,他半個字也未提,只將她稱為墨翼之女……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眾臣中,很快有人回議,「回皇上,墨老將軍一生榮戰沙場,他的女兒若能為我燕蒼蒼生謀福,想必墨將軍在泉下亦是深感欣慰。」
其人附議,一時間,殿內連連地稱是聲。
「皇兄。」
連城翩看著始終木在那裡,臉色灰白地墨尋,驀地一跪,「臣弟記得,父皇曾答應過墨將軍,他的女兒……只能嫁給皇子,皇兄如此,是否有違父皇遺命,戊奴那荒蠻之地怕是委屈了四……」
殿內一寂,連城裔抬眼,淡淡掃看他。
連成翩止了口,卻並未垂首,而是僵著脖頸任他打量。
「九王爺,先皇與墨翼將軍只是說要將他的獨女嫁給皇子,卻沒說只有燕蒼的皇子……」
這次開口的是季凌風,聲音恭謹,卻也是說得一字一句清楚,「戊奴的漢王一直自詡為天皇,他的兒子自然也是皇子,如此說來,皇上並不算違背先皇遺命。」
「可是……」
論口才,季凌風的確非連成翩所能比,他一時間有些焦急。
「多謝九皇子顧慮。」
墨尋忽然開了口,垂著手朝他淡點了下頭,「季將軍所言極是。何況我要嫁的是一朝太子,將來還有可能會是戊奴的王后。與今時今日相比,又談何委屈?臣女自當感念皇恩,謹遵聖命。」
她說著,朝連城裔行了一重禮。
殿外,艷陽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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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刺目地陽光照在身上,陣陣眩暈,意識一下沉了過去。
……
夙陽宮。
星子點沉,今日又是十五,卻不見天邊那輪月。
碩大地宮殿沒有一個宮婢侍僕,在這深夜裡一片靜悄悄,顯得分外謐人。
園子佈局也簡單,宮內幾棵簡單蘇樹,也是到了凋零地季節,如今星點雪沫兒飄在其上,整個夙陽宮都清冷得壓抑。
「四弟,明日的事宜都已打點妥當,堇涼那邊也早早歇下了,你也去歇息吧,歡兒這裡有我守著就好。」
連城筠給他遞了披風過來,顯然是在驅逐他。
連城裔未語,卻也未動。
只雙目怔然,注視著榻上睡得沉沉地女人——
「你這又是何苦……」
連城筠歎口氣,在他身邊坐定,「你為她安排的好,在她看來,未必就是真得好……」
她沒見過那個戊奴太子,想來墨錦歡能夠被瞧上的,大約也就只有這副絕佳的容顏了,可戊奴人畢竟生蠻,想當初的絮離公主也是國色天姿,最終的下場卻……
可憐紅顏,卻是薄命。
「四弟,堇涼這麼多年於你,一心一意,任誰也說不出其他。可我知道,你心中對她多半是打小的情誼……」
連城筠看著他握在墨尋手上的那隻大掌,二人交疊,他的手上青筋突兀。
「歡兒方才暈去之時,你離她最遠,卻是最先衝過來將她抱起的人……四弟,你從小就將情緒掩藏地極好,未曾有過失控之時。想來,你心裡對她,看得定是極重吧?」
連城裔地性情陰鬱沉澀,即便是對他們姐妹幾人,也從不曾過多流露什麼,但卻是極重感情的。
是與非,他分得極清。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利用過連城遲後,又要連城瑾去救了他。
傷感大約真是女人的天性,一向寡淡地連城筠,在這樣地夜色下,挑起了話頭之後,竟也變得囉嗦了起來。
「四弟,你為何沒想過把她收了做妃子?自古以來三宮六院都是正常,堇涼能忍受其他妃子,怎就不能多容她一個?」
「三姐。」
他終於開口叫了她一聲,連城筠倒是愣了一愣。
他好一陣無聲,在她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時,又聽他輕道,「你知道的,朕答應過堇兒,朕的皇后只會是她。墨錦歡與我……絕無可能。」
連城筠悻悻垂眸,又覺得他這話奇怪,她剛剛說的明明是妃子,哪裡跟他討論什麼皇后了!
「墨錦歡上輩子一定是造足了孽,才會看上你這種人……她如今大概也是恨透你了……」
連城筠看著她,又是一口長歎,「你若不能許她什麼,這樣也好。」
連城裔未語,手指在她的發間柔柔插過。
……恨嗎?
唇角微勾,手指碾過她空無一物的粉嫩耳垂。
恨就好,墨錦歡。
朕倒希望……你能恨朕一輩子。
……
連城裔將他的登基之儀與季堇涼的封後大典,選在了同一天,這大約就是給所愛之人的最大榮耀吧?
以宣告天下的方式,給她最風光地位份,也借此昭告天下,他的皇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比當初那次十里長街更尊貴,更華麗,更讓人艷羨。
猶記當初季堇涼曾奢想過的風光大嫁……大概也就是如此。
「三公主,你不去看熱鬧嗎?」
墨尋醒來後,已是清晨。
這一覺,她睡得莫名,也睡得昏天黑地,睡得……很香。
精力充沛,正好可以想辦法出逃!
對於寸步不離地連城筠,墨尋自是看得出,她是在替誰監視她。
午時眼看降至,她這樣不配合,她又怎麼逃得掉?
「又不是沒嫁過,有什麼好看的。」
連城筠搖頭捧茶,示意她再走下一步棋,「到你了。」
墨尋咬牙,她這樣不慌不忙,她的心裡卻愈發焦躁。
手上幾著,輸得已經不剩兵卒。
「東安門那邊來接應你的人,已經都被抓了。小漾兒因為你還被關了起來。」連城筠神色淡淡,「歡兒,我勸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陪我下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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