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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地牢禍事 文 / 卿諳

    屋內沒有關窗,白色的簪花和喪帶在她頭上隨風輕輕招搖著,一身素服如練,臉龐上的淚珠漸漸被風吹乾,她解下眼前濕潤的絹布,摸著空空的眼眶,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

    她終於能夠流出眼淚了,可是這眼淚,來得終歸太遲。

    在她被留柯送回來以後,莫靈素就來告知她今夜便要到地牢去,現在她只需靜靜等待黑夜的到來。

    可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什麼時候不是黑夜呢?

    她揉揉眼眶,起身摸索到解欣給她打的水旁,把那條絹布洗好,剛走到窗戶旁邊,想就著風把它吹乾,不料此時突然轉了風向,風勢也陡然變大了,她一不留神,沒有捏緊,那條絹布就離了手。

    「哎。」她下意識地把身子往前傾,伸手想要抓住飛走的絹布,然而不慎被桌腿絆了一下,整個身子因為慣性就要順著面前這扇低矮的窗戶撲出去。

    她的心一懸,驚恐地想攥緊身邊的什物,卻摸到了有些粗糙的窗欞。

    「小心!」一人出現在窗口,用身子抵住了她,兩手托住了她的肩膀,幫她穩住了身子。

    白捨的身子是停住了,可是手卻同時被窗欞細小的缺口劃開了一道口子,幾根木屑刺進了皮肉,疼得她忍不住吸了好幾口冷氣。

    「謝謝你。」她想起絹布掉了,忙抬起另一隻手把眼睛遮住,以免嚇到眼前人。

    「你受傷了。」那人卻似乎並不介意她的模樣,聲音冷淡卻不冷情,「我先幫你包紮一下。」

    白捨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遂應了聲,「謝謝,不過……可否告訴我你是誰?」

    「我……我是新來的弟子,名喚玄……玄瑛,對這裡還不太熟悉,就……就想四處轉轉,剛好路過這裡。」

    「哦。」白捨衝他微微一笑,不再多問。

    那人不知從何處取來了膏藥替她敷上,又幫她把絹布重新洗了一遍。

    她感激不已,正欲再次向他道謝,就聽到除淨邊走進來邊喊她,她應了一句,再回頭來卻發現已經沒了玄瑛的聲息,應該是已經走了。

    除淨不知從哪裡發現了盆什樣錦,覺得紫色的小花致美麗,就給白捨送了過來,見桌上放了碗紅豆紫米蓮花羹,饞得砸吧著嘴巴,「這蓮花羹看著很美味,令舫你怎麼不吃呀?都快涼了。」

    白捨摸過絹布,已經干了,還沒來得及驚奇怎的幹得這麼快,就先把雙眼蒙上了。她掩住手上的傷,從裡面走出來,笑道,「就知道你饞嘴,我吃不下,你替我吃了吧。」

    除淨興高采烈地把碗端了起來,埋頭吃著蓮花羹。

    白捨始終微笑著,心裡卻泛起了點點苦澀,從前幾天開始,每天桌上都會有一碗這樣的粥,她和解欣都不知道是誰做的。她或許應承了這好心人的情,把羹給吃了,可是她吃不下。

    羹裡有紅豆啊。

    那紅豆隨時都會刺激她想起過去那些充斥著甜蜜紅豆糕的日子,提醒著她的心,到底痛有多分明。

    深夜,白捨穿著莫靈素扔給她的黑色披風出現在地牢裡。

    莫靈素把看守地牢的弟子弄暈以後,便把她帶了進來,只是現在又不見了他的蹤影。白捨獨自行走在黑暗裡,此地陰涼潮濕,讓她不自覺地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沒走幾步,就聽見前方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她心裡一驚,顧不得自己看不見,快步往前走著,不多時就有一人拉住了她的手。

    她把那人的手甩開,沉下臉來,低喝一聲,「莫靈素,你又幹了些什麼!」

    「嗐,那女人叫聲怪難聽的。沒嚇著你吧?」

    「你到底從她身上取了什麼?我明明說過只要她的頭髮就夠了!」白捨一惱,險些重心不穩,趕緊扶著濕滑的牆壁。

    「急什麼,我得保證日後你的身份不被揭穿。」他雙眼一瞇,展開手上的白布,露出兩顆鮮血淋漓仍舊帶著人體溫度的眼珠子,邪邪一笑,「現在她跟你一樣了……」

    白捨聞到血腥味,感到一陣噁心,她一把推開前面的莫靈素,「走開!」,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莫靈素搖搖頭,收起那雙眼珠,緊走幾步拉住她,「你走錯方向了。牢門在這邊。」

    目光觸及她手上的傷,他眼眸一斂,「你的手……」

    「不用你管。」她想把手抽回來,無奈自己看不見,只得由他牽引著,耳邊迴盪著顧采臨淒厲的呼號,讓她頭皮陣陣發麻。

    而莫靈素卻笑著舒了口氣,「這地牢構造還不錯,隔音效果也還行,她就是叫破喉嚨,外面也不會有人聽見。」

    白捨不想再理會他,估摸著和顧采臨的距離已經差不多了,就掰開他的手,掏出了鬼車骨笛。

    莫靈素把眼珠子放在笛孔之間,一小團火焰從笛孔冒出,化作鬼車鳥的模樣,將眼珠子吞了下去,然後又縮回了笛孔裡。

    她摸著尚留有餘熱的笛子,淺淺感傷又起,搖搖頭,把笛子舉到唇邊,對著顧采臨的方向吹起了一首曲子。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害我……」顧采臨蓬頭垢面,兩眼窟窿間血流如注,身子緊貼牢門,一手抓著鐵欄,一手向牢門外伸著,話語中帶著怨恨和不甘,聽到笛聲後兩手猛烈地搖動著鐵欄。

    莫靈素向顧采臨走近,低頭衝她陰沉沉說了一句,

    「你有沒有聽說過什麼叫作報應?」

    白捨聽後心下驚疑,這兩人之間難道還有什麼過節不成?她神識一轉,把注意力集中到吹笛子上,然而一曲快完了還遲遲不起作用。

    忽然腰間一痛,是莫靈素往她身上傳了靈力過來,她深吸一口氣,再聚精會神地吹起了笛子。

    顧采臨的叫聲停了下來,兩手低垂,面目呆滯地立在牢裡。

    白捨知道笛聲已經奏效,黑暗的眼幕裡隱約出現了不少影像,莫靈素再繼續發力,影像便漸漸清晰起來。

    顧采臨的生平被迅速倒放,一點一滴傳進白捨的腦海中。

    她禁不住輕聲歎息,面前這名女子,半生都活在自身的虛榮和對他人的妒恨裡,該是疲憊不堪的了。

    畫面飛快變換著,很快白捨就得到了她想知道的消息。

    曲子將要結束,她逐漸屏起氣息,要進行收尾,然而最後不經意地一瞥,在顧采臨那些一閃而過的記憶片段裡,出現了讓她咋舌的一幕。

    「好了,我們走吧。」白捨收好鬼車骨笛,顧采臨依舊面目怔然,尚未緩過來。

    莫靈素收回自身的靈力,笑著哼了聲,「守塍宮,拂清安排的倒是不差。」

    「你……」原來他用靈力幫自己不過是藉機窺探顧采臨的記憶,白捨對他的行徑嗤之以鼻,懶得再多言語。

    兩人即將動身離開之時,白捨眼睛一澀,從後面拉下莫靈素的帽子,「先幫她止了血再走吧。」

    莫靈素回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確定?」

    雖說白捨對顧采臨實在沒什麼好感,可現在她既已淪為階下囚,又因為自己而不明不白地丟了雙眼睛,白捨有些於心不忍。

    他眸子裡的光動了動,「我莫靈素從未聽過誰的話,你卻是讓我一次又一次破例了。」說著轉身翻出一些瓶瓶罐罐,給尚未完全清醒過來的顧采臨上藥。

    兩人出了地牢時外面仍然幕色沉沉,白捨被送回房後褪下披風,獨自躺在床上輕輕撫摸著鬼車骨笛,很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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