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送她下山 文 / 卿諳
那木簪子光滑如緞,閃著零星的光點,簪首是幾朵雕刻極為精緻的捨子花。他記得,當初眾仙審判影下顏,他和其他幾位弟子將她押到凌淵台時,她的簪子從鬆鬆的發上掉落,那時,是他替她重新挽好了發,將簪子戴了上去。而那個簪子,和眼前這個一模一樣!
當初他本就驚疑,生於冥界的捨子花向來不為三界中人所喜,有的門派將其視為邪物,更有門派將其視為禁花,會將其雕刻下來戴在頭上的自然少之又少。
他還記得,那支簪子的尾部,有一道柳葉形的小劃痕。
正是眼前的這支木簪子。
「你究竟叫什麼名字?這支刻有捨子花的木簪子又是誰給你的?」他一凝眉,托著簪子的手定在那裡。
「名字?我還不知道哎,哥哥你叫劉沐之,那我叫……」她瞅瞅自己身上的白衣裳,又瞅瞅那根木簪子,「捨,捨……有了,就叫我白捨好了!從今往後,我就有名字了,我叫白捨!」
「難道你先前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女子搖搖頭,蹲下來輕輕撥弄那隻小狐狸的毛,黯然道,「不知道。我才醒來半年,這小林子裡就我一個人,山上上不去,山下也下不去,只能自己在這裡和這些小傢伙瞎鬧騰……」
筌遙山上靈氣深厚,劉沐之又一開始就將她當成了修仙的弟子,所以直到現在才注意到她身上並無半點靈力,且靈根全無,無疑是個凡人。
筌遙山上所設結界無數,各仙派門人弟子要上山都得由一筌遙山弟子領路才能到達山上,眼下這個凡人自然沒法離開身處的這個結界了。
慢著,她說自己才醒來半年……半年……
劉沐之默默思忖了一會兒,然後將簪子還給了她,沉聲道,「你可願下山,回到原本屬於你的地方?」
白捨眨眨眼,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她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皓齒,「當然願意!我好想看看山下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我可以送你下山。不過,我有三個條件。」
「什麼?」
「答應我,永遠不要再踏上筌遙山半步,永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曾經在筌遙山的事,還有……」
「我答應你。還有什麼?」
「永遠不做傷天害理之事。」他好像費了很大的勁,才艱難地把這句話說完。
白捨櫻唇微撅,「我才不要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呢,不然的話,晚上要做噩夢的!」
「那就好,我現在送你下山。」
「沐之哥哥,等等。我還有些東西想一起帶下山。就在林子那頭。」白捨引著他走到林子盡頭的一間小木屋裡。
只見小小的屋子裡除了一張床,一桌琴,剩下的空間裡整整齊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都快要把門口堵住了。
「我想把這些書,還有這把琴都帶走。」看到劉沐之吃驚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東西好像有點多……」
「這些書都是你的?」
她愛憐地捧起其中一本稍有破損的書,「自我醒來它們就一直伴著我,大概算是我的吧。」
劉沐之手中變出一個小錦袋,道了聲,「無妨。那便都帶上吧。」然後打開錦袋,那些書和那把琴像是長了翅膀一般都自動飛進了錦袋裡。
他把錦袋束好遞給她,白捨樂不可支地掂著錦袋,左捏捏,又掐掐,裡面就像裝了袋棉花一樣軟軟的。
在同林子裡的一些小動物告別以後,劉沐之使了遁形術,御劍將白捨送離了筌遙山,到達禹州大陸南部的一座小山下。
「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會有一個村子,那裡的村民都很好客,你可以請他們暫時收留你。」
「嗯。謝謝沐之哥哥,我,我沒什麼東西可以用來報答你的,可是我一定會遵守沐之哥哥的條件。永遠不再踏上筌遙山半步,永遠不跟任何人提起我在筌遙山的事,永遠不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白捨澄淨的眸子篤定地看著他,
劉沐之默然許久,才開口道,「記住你方纔的話,不要讓我為今日之事後悔。倘若有朝一日,你違背了這三個條件,做出傷天害理之事,那麼我劉沐之,會親手殺了你。」
白捨沒有說話,顯然是被他的話唬住了,見劉沐之轉身要走了,才問道,「沐之哥哥以後會不會來看我?」
看到她的眸子似是要溢出水一般,心裡驀地一軟,他從懷裡掏出一顆發著幽白光的小珠子,拉過她的手放到她手心握住,「這是匿息丹,把它帶在身上,可以隱去你的氣息,就不怕仙妖魔認出你了。你在凡間好好生活,等我有空了就下山來看你。」
「嗯。」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見他面色凝重,就沒有再問,把那顆匿息丹裝進小錦袋,再揣進懷裡放好。
劉沐之深深看她一眼,而後轉過身去,深吸一口氣,御劍飛行,返回筌遙山。
他不知道白捨和影下顏之間是否真的有關聯,只是,他想,或許他該信她一次。
小顏,請你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