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期中 文 / 靜沉舟
「喂!你那道題選的幾?」
「你呢?」
「我不知道對不對,你先說。」
「啊!我也不是很確定,好像是b,你呢?」
「我也是b。」
「呵呵呵,那就肯定對了!」
往往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個人蹦出來說:「啊!我怎麼選的是c呢?」
一門考試的結束,通常意味著一張辯論賽的開始。
「你肯定錯了!我們都選的b,c(5,3)*c(3,2)*c(2,1)=60,是選b啊!」
「什麼嘛,明明還應該乘以……反正我就是c!」
「不管不管,你就是錯的。」……
爭得面紅耳赤,拿著筆皺著眉頭,認認真真地在捲上反覆演算著,互相證明給對方看,直到其中一方,恍然大悟地叫一聲:「啊!原來是這點弄錯了!」然後,眉毛眼睛嘴巴一齊耷拉下來,一身失落地回到座位上,拿著試卷,肚裡的五臟六腑全扭打在一起,互相埋怨,懊惱著為什麼沒做對。
夏靜語一考完試便拿著試卷,蹬蹬蹬地往7班跑。5班的同在老班的令五申下,加上脆弱的玻璃心,從不願和誰對答案。可夏靜語呢?就是那種「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的人,不怕死,死不怕。考完試後對答案,可是「尾巴部落」的優良傳統。
果然,不出靜語所料,天潔他們又團在一起對答案。這風氣直接影響了7班和天潔玩得好的各英雄好漢。誰讓天潔一直是年級前幾名,加上他們班其他幾個優等生,他們的試卷就加上了一種權威認證。
夏靜語在門口張望了幾下,沒發現元寶(7班的班主任,5班的物理老師,圓頭,圓臉,圓肚,小眼睛,雙下巴,沒脖),便笑嘻嘻地跳進了7班的教室。
「喂!喂!喂!哪個班的,跑到我們班來了?」年糕拿著天潔的卷,抬起黑眼圈。
夏靜語微微一笑,順勢奪過了他手中的卷。
「喂!我還沒看完!你……」
「我什麼嘛我,一會兒看完了就給你,嘿嘿。a對……b……對……ccd……」
冷風吹過,一個逆光的身影,停在了窗前。教室瞬間安靜下來,此刻,大家只會想到同一個人,愛與邪惡的化身——元寶。寒風呼啦啦地從一顆心涼到了另一顆心,那個人沒有動也還沒說話,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以靜制動。
「喂!年糕君,還不去吃飯嗎?」
天潔操起一個塑料瓶向秋葉砸去:「媽的,你嚇死老娘了!」夏靜語心一緊,秋葉側身一閃,避了過去。
「好了,好了,我把這道題看了就走。」年糕戀戀不捨地掃了幾眼試卷,便拽著包閃出了教室,已經出了門口又退回一顆頭,衝著大家說了聲,「拜拜!」
夕陽的餘暉從陽台漫上一大片的金黃,夏靜語把鑰匙插進了鎖孔,旋轉,把門推開,屋裡面有點暗暗的安靜。不用猜,老媽准去打牌了。靜語點開開關,客廳裡的金黃一下褪了下去,露出和田白玉全拋釉地磚光澤的表面。書房裡突然傳來一陣拖鞋拍打木地板的急促聲,夏悠悠趿拉著大號拖鞋,手裡拿著中性筆,鼻上架著與她臉型超不協調的橢圓眼鏡,頭上亂蓬蓬的繫著個馬尾,就這樣從書房裡竄了出來。
「姐姐,你回來了!」
「悠悠,你回來怎麼也不開燈呀?又把眼鏡戴著幹嘛?做作業就把它取了,看不見就把燈打開,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愛惜,你看你姐姐,視力多好,眼仁是眼仁,眼白是眼白。」
悠悠朝姐姐吐了吐舌頭,翻了個白眼,又拖著肥肥的鞋,叭噠叭噠地跑進了書房。
靜語打開冰箱,端出裡面中午吃剩的青椒肉絲和酸蘿蔔粉絲湯,打開火,開始呲啦啦地熱菜。
「悠悠,快出來吃飯了!」
「馬上,我把這一行字寫完就來。」
悠悠光著腳丫溜了出來,探著頭看了看飯桌上冒著熱氣的飯菜,撇了撇小嘴說:「姐姐,你怎麼不把冰箱裡的土豆拿來炒了呢?醋溜土豆絲不挺好的嗎?」
「喂!有你吃就不錯了。你不曉得土豆絲炒著有多麻煩嗎?先要洗土豆,然後削土豆皮,再把土豆切片後又切成絲……你從哪裡看出來我這麼勤快了?而且今天期中考試,我很忙的好麼!」夏靜語胸前叉著手,望著悠悠說,「你乖乖去把鞋穿上,不冷啊,吃就跑得快。」
「知道了,知道了。」夏悠悠踮起腳尖,跑到進門處,重新穿了一雙鞋,邊跑邊說:「我覺得呢,你不僅僅是懶,而且還怕弄得很難吃,糟蹋了食物。」
夏靜語把悠悠的筷碗一收:「難吃!那你就不要吃了,我一個人吃。哇!好香哦!」
悠悠的氣勢一下就全沒了,張著巴巴的眼神望著姐姐。夏靜語是很怕看到她這種眼神的,盯久了心就軟了,正準備把碗筷給悠悠,悠悠卻叫嚷起來:「哎呀!沒天理啊!我去跟媽媽說,說你不讓我吃飯,哼!」
「我說你呀你,媽媽現在哪一次不是幫我?我現在可是高,知道嗎?」夏靜語拿手指點點悠悠的鼻頭,「你怎麼就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呢?」
夏悠悠似懂非懂地聽著,臉上卻換了一種表情,估計是真餓了,她黏著夏靜語開始撒嬌:「姐姐~把筷給人家嘛!肚都咕咕叫啦!
靜語趕緊把碗筷放到悠悠面前,抖抖身說:「咦!你是跟誰的。可憐我掉一地的雞皮疙瘩呀!」
夏悠悠得意地笑了:「和電視上的唄!」
「什麼鬼電視?」
「就那《一起來看流星雨》,不對,應該是雷陣雨。」
「哈哈哈。」夏靜語和夏悠悠一起笑了起來。
「悠悠,報時!」
「6點了!姐姐。」
103的教室裡,聽音樂的在聽音樂,吃東西的在吃東西,侃八卦的在侃八卦,看書……雖然還沒有考完,可是數一考完無數的浮躁便被抓扯而出,大家還沒靜得下心來。王陽見靜語進來,伸了伸懶腰說:「夏靜語都來了,看來是時候習了。」靜語撇撇嘴,便坐到大口大口吸著珍珠奶茶的林夕旁邊。
林夕伸出食指戳了靜語的肩頭一下,騰出嘴來說:「你看你,叫你平時早點來不聽,現在你都變成晚點的標誌了!」
靜語把頭歪倒在桌上:「有很晚嗎?」她的目光斜穿到窗外,突然唰地一聲直起身,看著燈裡緩緩走動的身影,面帶笑意自言自語道:「不覺得。」
扭過頭時,池珊珊和李羽辰正肩並肩從中心花園旁的台階走了下來,夏靜語呆呆地望著他們,看著他們安靜卻甜蜜的笑容,也跟著微微一笑。雖然,從長相上說,是美女與野獸,一個是全校公認的校花級女神,而另一個,怎麼說呢?他那一臉的青
春卻只能讓人聯想到紅豆,滿樹滿樹盛開的那種。不過,他倆還是走在了一起,得不到老師的支持,更得不到家人的祝福,而且選擇在高的時依舊牽手,就注定他們必須比別人承受更大的壓力,來自他人的壓力,來自自己的壓力。未來的還很長很長,如果時間就靜止在現在,他們就這樣天長地久地笑著,那該多好?誰說沒有如果呢,至少在他們封藏的記憶裡,是這樣一直一直笑著的。
今天是星期一,晚上有英語補習。夏靜語收拾好筆記本往科技樓趕去。校為了高,不,是升率,真是煞費苦心,專門為年級前50開設了培優班,為年級前100開設了提重班,以選課的形式,讓大家針對自己的弱科進行加強。5班號稱「尖班中的避雷針」(這個秀逗的名字當然只是老班取的),全年級前10她班占5個,前20她班占10個,雷打不動的厲害。不止一個人這樣問過夏靜語:「5班生存壓力很大吧?你們是不是除了讀書還是讀書啊?」
傳說在人言流轉中,總會帶上點誇張的色彩和妖魔化的氣息。所有的高不都是一個樣嗎?難道誰頭上長犄角,身後有尾巴?只是尖班的人也許都比較努力一點而已,夏靜語喜歡這樣認真習的氛圍,喜歡努力的自己。
第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敲響了,夏靜語沿著月光下泛白的水泥面忽忽地跑,夜晚的校園不是拿來欣賞的而是用來上自習的。微微發燙的嗓充斥著淡淡的血腥味,那味道讓夏靜語渾身充滿能量。
還沒回到教室,站在中心花園旁的台階上,便看見一群人擁入隔壁大樹枝椏下的辦公室。不用說,某一科的成績出來了,科代表安可拿著一疊試卷從辦公室裡擠出來,還沒走到教室門口,試卷就都被搶光了。拿到試卷,第一件事,看自己的分數;第二件事,看別人的分數。語,先看作,50分!夏靜語知道自己的語,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作,至於選擇題嗎?什麼鼻音n邊音l,什麼平舌s捲舌sh,什麼前鼻音沒g後鼻音有g,都像一團漿糊揉在說慣了重慶話的嘴裡,黏得張不開。
「你語考得不錯啊!」下了自習後,林夕便拿著卷湊到夏靜語身邊。
「這個真沒有,我的選擇題,你懂的。怎一個一塌糊塗得了!」
林夕用胳膊碰碰靜語,不相信的「咦」了一聲。
夏靜語歎了口氣:「怎麼?你還不信啊!我和天潔對了答案的,就那幾分。」
林夕來了興致:「多少,多少?」
夏靜語撇撇嘴道:「112分。」
林夕笑了笑說:「可以了嘛,語上120的好像只有幾個,我也才只有124分。」
夏靜語斜著望了她一眼,默默低下頭把一本《成才之》收進書包。
林夕伸出食指來戳夏靜語:「咦!你數不是還超我好多分嗎?」
夏靜語抬起頭來:「什麼?數不是還沒出來嗎?我得快點去7班了叫天潔了,不然一會兒我爸爸又得等久了。再見。」
巡警車一閃一閃從夏靜語和夏爸爸身邊開過,照紅一方黑色。一排排的燈把影週期性地拉長縮短,拉長縮短。
「爸爸,上次和你說的那個自主招生我還沒有報名,好像得抓緊弄了。」
夏爸爸踱著步跟在靜語後面:「你想去報就去報啊,怎麼還沒開始弄?」
靜語停下腳步,回頭對爸爸說:「家裡的電腦不是一直沒用就壞了嗎?壞了不是沒修嗎?未成年人又不能去網吧。」
夏爸爸從錢包裡抽出一張身份證說:「你怎麼不早說?用我的不就行了?走,我帶你去網吧。」
「這影響是不是有點不好啊!這可是本好生第一次進網吧哦。」夏靜語笑了起來,「那我們比比誰先到街區的網吧,我的腿可是很長的哦。」
爸爸仗著比夏靜語高2厘米的優勢,挺了挺胸脯說:「少來!你的腿還不長得像我。老規矩,不准跑只能用走的。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以為你老爸老了。」
靜語點點頭說:「好好好,贏了我們一起去吃
吃燒烤。」
其實,夏靜語也許沒發現爸爸是一天天的老了。
高的,全家人以她為核心,以她的夢想為夢想,浪費自己的時間來節約她的時間。在高考的壓力下,在自我的中心裡,夏靜語自私地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而且,滿懷期待地認為,在六月到來前,一切會這樣理所當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