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文 / 約耳
程冬沒有找到內褲,只好伸手抓過旁邊的運動褲,悶不吭聲地套,他覺得自己的半裸狀態跟穿著浴袍的原殷之比,非常不利。
「這是我的工作,不需要被誰允許。」
原殷之站起身,把程冬重新推到沙發上,抬腿便用膝蓋抵住他的腿,程冬也不曉得這人用了什麼技巧,總之他行動困難,被迫與對方面對面,或者說,被對方俯視著。
原殷之將雙手撐在沙發靠背,就像程冬在地鐵上為他圈出安全領域一樣,不過這回是壓迫和禁錮。程冬避不開,索性也不避了,抬起眼迎接原殷之的直視。
「把那個工作推了,我記得你正在錄製首專,別不務正業,明白嗎?」
「我做了權衡的,我已經決定了,這不是不務正業,這對我很重要。」
原殷之似乎在忍耐,幾個呼吸後放軟態度,用鼻尖去蹭程冬的臉頰,又含著他的耳垂說:「你乖一點,不要惹我生氣。」
兩個人剛剛做完,身上都還殘留曖昧氣息,原殷之碰著程冬的皮膚,都有些蠢蠢欲動,結果程冬還是梗著脖子:「就算你是伯誠的老闆,你也不能阻止我,這比首專重要,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好好跟你解釋。」
「用不著。」原殷之徹底沒有耐心了,他直起身,捏了捏程冬下巴:「或者我該給你解釋,我不是伯誠的老闆。」
程冬起初並未聽懂,原殷之拿那種十分深意並且冷酷的眼睛看著他,程冬在那樣的眼神裡,總算明白過來。
他跟原殷之爭論的那些理所當然的話簡直可笑,原來原殷之並不是覺得他的決定不妥,而是因為他的忤逆。
那個人不是伯誠的老闆,但是他的。
比起在伯誠的幕後位置,他作為程冬的金主,卻是個非常明顯本不需要提醒的位置。
程冬伸手推開了對方,他幾乎用了全力,原殷之還有些錯愕,就見程冬走到門口,要彎腰穿鞋。
「你到底什麼毛病。」原殷之無比惱怒,也懶得去拉他,他自降身段那麼多回,恐怕真是如此才把程冬慣成了這幅不開竅到討嫌的樣子。
程冬臉都憋紅了,似乎不會吵架,「就算你是、就算你是我的……我也不應該被禁足。」
「你倒是一點兒自覺都沒有啊。」原殷之眼角瞥見地毯上一片白色布料,用足尖挑到青年腳邊,「滾吧。」
程冬看著腳邊的內褲,就像被猛地揍了一拳,半天不會動。
那一團皺巴巴的布料含有的蔑視和輕賤,像是一面鏡子,那才是他該有的模樣。
原殷之也在這種突兀的寂靜裡意識到了什麼,程冬垂頭站在那,肩膀和脖頸的線條都顯得很單薄脆弱。
原殷之想起自己和助理的對話,身體裡的盛怒迅速冷卻下來,反而覺得胸口堵了潮濕又沉重的什麼。
他猶豫著走上前兩步,已經有些後悔。
「程冬……」
程冬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只那一眼,原殷之就差點不能呼吸。
青年的眼睛紅得像兔子,那兩扇又長又直的睫毛都被打濕了,他瞪原殷之,又像是看他一眼就要哭出來,便立刻回過頭去,按開電梯就走。
蛋黃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陽台跑進來,它好像能察覺到氣氛,平時除非程冬領著,不然都不敢靠近電梯門,今天卻直直往正在閉合的門裡沖。
還好感應靈敏,程冬被它嚇到,忙蹲下來抱它,蛋黃夾著尾巴躲到程冬懷裡,嗚嗚地叫。
原殷之還未作反應,程冬就按了閉門,一眼都沒看他。
程冬帶著蛋黃,沒穿內褲,非常狼狽地敲了唐真家的門。
雖然小紀住得近,但他不好去打擾女孩子,就來了在這裡唯一一個朋友家,實在是因為出來的時候錢包手機都沒拿,要不是以前他們經常在唐真住的小區出入,門衛根本不會放他進來。
唐真的房子是公司配的的另外四個成員也住在這個小區,他們這個偶像團體推出時機有不少高層的慪氣成分在,所以眼下發展得不如預期,相關待遇也跟不上,雖然這個小區住了不少明星,但是的成員每人都只分了間四十平的的單身公寓。
唐真半夜被門鈴吵醒,警惕地去看貓眼,發現是程冬便立刻清醒了,他急忙開門讓人進來,轉身又覺得自己地方太雜亂,頂著一頭鳥窩慌忙收拾,半晌後才發現程冬臉色很差,眼睛還有些紅,而後才發現程冬的腳邊還跟著一隻沒甚精神的柴犬。
「對不起打擾你了。」程冬摸了摸蛋黃的頭,在沙發上坐下來:「今晚就讓我睡沙發吧,它很乖的,也餵飽了,晚上不會叫。」
「發生什麼事了?」唐真給他倒了杯水,拖了把椅子坐到程冬面前。
「沒什麼。」程冬朝他擠出個笑來,「我出來的急,什麼也沒帶,不然也不會來打擾你,明天我打個電話給小紀,讓她給我送套衣服來,你不嫌棄我沒洗澡吧,我就穿著衣服在沙發上對付一晚。」
唐真仔仔細細地看程冬的臉,他大約知道程冬跟那個男人住在一起,大晚上什麼也沒帶地跑出來,很可能是跟對方起衝突了。程冬避開他的眼光,扭頭的時候,就將脖子上淺淺的兩枚吻痕露了出來。
唐真的眼睛暗了暗,低下頭。
「不嫌棄,你好好休息,我給你找找有沒有新牙刷。」
兩人相安無事又十分禮貌地在各自的位置躺下,唐真的床就在沙發對面,他的屋子幾乎沒怎麼裝修,陳設簡潔。程冬跟他說了晚安,在沙發上躺下來,伸手緩緩撫摸著蛋黃的頭,那柴犬倒是蜷在沙發邊睡著了,程冬卻還是大睜著眼睛。
唐真起先是背對著沙發的方向,後來慢慢轉過身來。
他覺得不太好受,他跟程冬高中就認識了,又因為一起遠赴異鄉,大概沒有人比他跟程冬的感情要好。他們倆之間的氣氛原不是這樣的,這種莫名的拘束和隔閡。
程冬是從來都是透明的,只有他是自卑的躲閃的那一個。
然而現在的程冬竟然也被罩在了那裡。
他看向沙發的位置,發現程冬還醒著,青年的眼睛明亮,在朦朧月光裡想兩顆即將乾涸的水珠。
「程冬,你還沒睡?」
「嗯,你也還沒睡?」
「我被吵醒之後就不容易睡著了。」
「抱歉哈,下次請你喝酒。」
「你不是要戒了嗎,說是對嗓子不好。」
「對哦。」唐真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唐真,我想好好唱歌。」
「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但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想要的話,就一定得付出代價。」
唐真沒有說話,他確定了癥結所在。
他從床上坐起身,突然而至的憤怒讓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什麼,他覺得心疼,和不甘。這種尖銳的情緒是雙向的,他跟程冬一起經歷了最慷慨的青春饋贈和最難捱的現實的□□,他比程冬妥協得要早,所以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希冀,放在了程冬的身上。
卻看到那個眼睛明亮的青年對他說,代價。
他心疼程冬,替程冬不甘。也心疼自己,替自己不甘。
程冬閉上了眼睛,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唐真,你高中時候交的那個女朋友,我記得,好像叫小舞對吧?」
唐真不明白程冬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他向後靠到牆上,回憶了一下:「嗯,全名叫何謠舞。」
「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啊?」
「什麼感覺?」唐真有些想不起來,「不記得了,還比較開心吧,那個時候我給她寫了首歌,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倒也沒有多少感情,不過是想賣弄兩手。」
「哦。」程冬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望。
唐真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他看到程冬抬手揉了揉眼睛。
「那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房間裡靜了幾秒鐘。
「有啊。」
「是什麼感覺?」
「想起他的時候,覺得很幸福,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這麼一個人,跟我站在同一邊。」
「所以你們是同一類人嗎?」
「算是吧,但是我比不上他。」
程冬又不說話了,這個晚上他沉默的次數太多,這讓唐真很不適應,有一瞬間他甚至想把自己的猜測全都說出來,但那怎麼可能呢,他們兩個人,在暗處的永遠是自己,他同樣不適應去做那個揭開遮掩的人。
蛋黃在夢中哼了兩聲,這個夜晚終歸什麼也沒發生。
第二天小紀給程冬送了東西,她平時咋咋呼呼的,關鍵時候倒是不多話,什麼也沒問,按照日程表給程冬安排工作。
程冬給蘇瑾打了電話,說了自己要擱置專輯,下月進山的計劃,蘇瑾在電話裡沒說什麼,等程冬到了伯誠後,就看到蘇瑾踩一雙能戳死人的高跟鞋,威風凜凜站在大門口堵他。
「你跟我好好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蘇瑾掛了程冬的電話,第一反應是這兔崽子作死,而且竟然自作主張不跟經紀人報備,那麼大的事先斬後奏,但是她在等程冬的這十分鐘裡,又仔細想了想,覺得暫時按火不發為好。
程冬也知道自己程序錯誤,在蘇瑾面前都不敢抬頭講話,認認真真說了自己的想法,雖然這決定多半是依靠他的直覺和感性,同旁人說不了盡然,但蘇瑾聽完後,卻沒有繼續罵他,而是走開撥了個電話。
「喂,邱老師你好,我是蘇瑾,程冬要跟您進山的事……」
程冬和小紀跟犯了錯的小孩一樣站在風口,等蘇瑾講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蘇瑾關了手機,轉過身來。
「專輯那邊的事,趁你走之前能趕多少進度趕多少,製作人肯定是要發火的,我去勸。你自己在劇組裡注意安全,好好取經,邱老師跟我說了,不會讓你白白損失首專時機。」
蘇瑾沒有說,邱余歡還在電話裡隱晦地跟她表示,如果程冬做得好,能得到比首專如約發行更大的機會。
作為經紀人,她可不能只是照顧藝人的夢想,而是價值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