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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3章 文 / 澹台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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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利的凱歌飄搖到玉安,引得大華上下人心激盪時,北疆的狼煙聽不到遠方的彩聲,並未因之而畏縮消散。遭受戰火侵害的土地,和平從不是一戰而定的簡單事情,北疆旁地各有鎮守倒也罷了,久違故國半百有餘年的薊簡二州,初回君華,尤其如是。

    哈日喬魯被追得屁股尿流,狼狽得拽了鎮守薊簡的胡人當護衛,就自行逃回了草原,這才讓大華輕易撿回了兩州之地,但古原夜戰多有驚營潰散的胡兵,他們四散逃竄,可沒有靈通的消息讓他們知道薊簡易手。驚惶的古原夜過去後,胡族散兵三三兩兩的會聚一處,卻難覓統屬,回家,幾乎是人性本能的的渴望,而薊簡,作了他們五十多年的跑馬場,自然是他們回家之路的不二選擇,特別是列州正北的簡州。只是可憐虎落平陽的草原勇士們,好容易躲過一路的斬殺捕虜,看到簡州各城上飄揚的大華旗幟時,才知道自己被汗王母國遺棄了。

    五月的嬌陽開始炙灼飽浸鮮血的邊地黃土時,簡州州治所在的簡安,城外依舊日日刀兵,只是敵人,從胡人兵敗後的散兵變成了捲土重來的軍隊,好在榮樂郡王老早便領著大部分定北軍入駐了簡州,二十多萬兵馬做底氣,北胡敗兵,簡安何懼?

    戰地難佳節,端午這日,與過去一個多月的每一天一樣,簡安城頭戰鼓震天,伴著城牆戰士們的搖旗吶喊聲,是大華兵將連番得勝贏來的驕傲與自信,只是當先鋒將軍洪偉恭敬的將一位紫衣女子引上城樓時,這一日的簡安城,又似乎有了些不一樣。

    洪將軍怎麼帶了個女人上來?!

    軍中等級分明,尤其這忙著擂鼓助威的時候,城頭軍兵雖免不得驚訝側目,但看洪維沒有解說的意思,到底沒有人問出來,收回好奇眼神後,老實的擔心洪將軍受軍法,腦子靈光的則開始尋思,能讓洪將軍不避軍法帶上城頭,又如此禮敬的女人,該是何等身份?倒是近處的幾個兵士,聽到洪維對紫衣女子的稱呼,才算恍然大悟:原來是敏佳公主!只是公主怎麼跑這來了?送糧食?

    當初敏佳郡主晉封成義遠公主時,軍中的熱血漢子拎不清什麼才女不才女,可大華生出的好女兒又要便宜賊胡崽子,到底是讓他們可惜過的。後來哈日喬魯歸國遇刺,義遠公主北嫁不成,封號在不久後又改回了「敏佳」,平常人等考慮不得兩國厲害,胡人不爽便值得他們拍手稱快,盧琬卿往北邊走了一走就白白從郡主升成了公主,還讓軍中不少漢子笑說過她幸運。只是到得胡亂晙叛先後而起的這一遭,榮樂郡王單身走唐營的智勇固然值得欽佩,其後壓過滿朝鬚眉,毅然承擔起糧草重任的敏佳公主,也是實實是讓定北軍生了敬重的。非得是軍中呆過的人才看得分明,幾十萬兵馬,人要吃喝,馬要吃喝,可算不得簡單差事。如今的簡安城上多是定北大軍的人,只為敏佳公主是幫他們吃飽了飯打仗的人,便當得他們讚聲好。

    那麼多老大臣,只會給陛下找不自在,還懷疑唐老元帥對大華的忠心,見識和氣魄竟比不得女兒和……少年人……呸呸呸,女人怎麼了,還是王爺說得好,瞧瞧陛下和敏佳公主,女人也可以是好樣的,總比那些沒用先生強,還好陛下將他們發落了。還有王爺,少年歸少年,卻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說來,好像有聽說敏佳公主和咱們榮樂……不對不對,公主可是已經許給小唐將軍了的……

    不覺八卦起來的小兵,說不得又偷偷多瞄了盧琬卿幾眼,洪維察覺後,暗暗將他瞪了回去,指了城外打得火熱的戰場道:「公主請看,赭色衣甲的是我大華的軍隊,胡人是雜色。」頓了頓,洪維似若無意的掃了眼盧琬卿,又補充了一句解釋,「今天領兵殺敵的是唐晗唐將軍,小唐將軍不愧是耿忠節王的兒子,戰陣中甚是勇猛,那展赤紅『唐』字旗下便是他。」

    早在隨洪維來到城牆前時,盧琬卿便已經藉著和洪維說話的功夫側身,不著痕跡的將女牆的垛口讓給了身後。留意到洪維的眼神,她配合的看了眼唐晗的認軍旗,臉上適當現了絲紅暈,等了一等才問道:「北胡這是又捲土重來了嗎?」

    「就這幾個胡賊,小打小鬧的,算不得捲土重來,哈日喬魯那賊貨,只顧著自己的性命逃得快活,都是當皇帝的,他比起咱們的陛下,卻是差得遠了。軍議裡商量著,他只怕是逃安全了才想起手下的打散的兵,古原的殘兵能到這的都被我們包了餃子,能俘能殺的都差不多了,賊廝這才想起派人回來接引,頂個球……」提起北胡,洪維不禁大大咧咧的擺手,嘴上也缺了把門的,好容易咬住了軍中用慣了的粗口,他尷尬的對盧琬卿笑了笑,「也可能是捨不得薊簡,讓人來試探的。」

    「派也不知道多派點,幾天都只有這幾個人來襲擾,咱們的人出去多了他們還跑,忒的沒勁。罷了,就像榮樂王爺說的,只當是練兵了,可這粥多僧少,什麼時候才能輪得到我老洪啊。」

    洪維自言自語,低聲嘀咕著不滿的功夫,聽了他對君天熙無意而出的衷心誇獎,盧琬卿微微偏了偏頭,遞了個笑眼給她側後方的「侍婢」,可惜的是,她的「侍婢」不夠盡職盡責,心神並未繫在「主子」身上。

    練兵?白絹之後,君天熙抿了抿唇,眼底也輕輕閃了閃。

    「不是說榮樂郡王也出城對敵了嗎?怎麼沒看到他?」盧琬卿記得特意選洪維帶她們上城的目的,很自然的扯出了話頭。

    「王爺啊,他……」

    洪維話未說完,便被盧琬卿驚聲打斷了,「洪將軍,下面的場面好像不好,不派人去幫一把嗎。」

    順著盧琬卿的手指,洪維往外探了一眼,發現唐字旗號領著的一部赭衣兵甲陷入了雜胡之色,他忍不住朗聲笑道:「公主放心吧,咱定北軍如今多半都在簡州,怎麼會讓小唐將軍在家門口被胡人欺負去?您剛剛不是問榮樂郡王嗎?榮樂爺如今就城牆腳下掠陣,不會讓小唐將

    將軍受險的。」

    「哦?」

    「公主!別!伸頭出去可危險得很!」見盧琬卿有意將腦袋探出城牆,洪維一驚,連忙阻止。只道敏佳公主關心未婚夫的援兵,恰巧厚重的號角聲自牆底升騰而起,牆頭軍士的助威聲也隨之更震,洪維鬆了口氣,連忙道:「公主不用望了,王爺這就要帶神武軍出來,去給小唐將軍助陣了。」

    洪維話音未落,一列玄甲黑幟的騎兵如利箭離弓,直射戰圈中心,馬蹄激昂的濤濤黃塵,也掩不住他們手上的刀鋒冷光。

    「嗯。不過,榮樂郡王暫代統帥,理當坐鎮三軍才是,他這樣陷陣殺敵,若是一個不慎……大軍失帥,必然生亂,榮樂郡王有欠妥當了。」

    有了生力軍的突然加入,華兵在人數上便佔了些先手,情知唐晗有驚無險,盧琬卿的確鬆了口氣,倒不是因為他是她的未婚夫婿,而是有唐晙的芥蒂在,唐劭才死不久,留下的忠良之後就折掉一枝,難免讓人懷疑國恩寡薄,那可就大大失美了。

    「公主,話不能這麼說,身先士卒,激勵銳氣,也是將帥的本分,您沒聽到這城樓上的助威聲都大了嗎?更何況,鬼面王和不死王的名聲,可不是空來,當初比這大的陣仗多了去了,就這幾個胡賊,只怕連咱們將軍王的汗毛都傷不到,無妨的。」滿城齊心,恨不能衝下去親身殺敵的關頭,盧琬卿的話聽得洪維掃興,但他禮重盧琬卿的公主名分,更禮重她一個不足二十的年輕女子,在國難當頭時接了滿朝鬚眉無人能接願接的糧草擔子,而且洪維是唐劭舊部,念叨著面前的是故去的老上司未過門的兒媳婦,他反駁的話到底是注意了些分寸。不想墜了唐晗在准媳婦心中的本事,洪維其實還有些話沒有出口:榮樂郡王省得職責,接了大軍的統帥印後,平素便是神武軍掠陣,也很少是他親自領兵,不然看他出來,城頭上也不至於這麼激動。追著胡皇殺出了不死王的名聲後,好些人還沒見識過王爺殺敵呢。這也是看著小唐將軍身份特殊,非得保他安平,他才親自下場的吧。

    的確,自打下面的神武軍出來,周圍的吶喊聲都增高了,連擂戰鼓的都似乎多了力氣。遙看神武軍的黑旗在直衝雲霄的「榮樂」和「威武」的伴奏下,殺氣騰騰的衝入敵陣,盧琬卿輕輕佻了挑眉。莫怪蒼天厚少年!軍中最是尊崇實力的地方,這城頭的如許兵心,可做不得假。洪維也是軍中的老人了,又在古原夜戰中與君逸羽直接合作過,他嘴裡出來的推崇,信得。陛下用人,真是敢用擅用,難怪當初允了他見唐劭,又給了他密詔,將國運的籌碼壓在了少年郎身上!

    「不死王何解?」不知道盧琬卿佩服起了自己,君天熙只是順應心頭的緊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洪維奇怪的回頭,看了看盧琬卿身後的左右。敏佳公主的侍女倒是古怪,這當主子的大大方方的進了兵窩,她們反倒戴了面紗,尤其發問的這個,她露在外面的眼睛明明沒放在我身上,竟似有些迫人。暗歎敏佳公主不簡單,連帶在身邊的婢女也不一般,洪維客氣回道:「這位姑姑在敏佳公主跟前,難道沒聽說咱大華的榮樂郡王從胡人那得了鬼面王和不死王的名聲?胡賊的皇帝和王爺有過節,當初聽說王爺在戰場,便重重懸賞了王爺的首級,不少胡人的勇士想殺了王爺邀功,都祭了王爺的梅花槍了,那時王爺上陣便已經帶著面具了,明明是銀色的面具入的陣,回回出來都染成了血色,嘖嘖,那顏色,叫一個威風!王爺那便慢慢被胡人叫做了鬼面王,至於不死王……」

    想到自己在古原足足砍鈍了三把戰刀,洪維回味的頓了頓,這才繼續道:「古原夜伏了胡兵,後來王爺不是追了哈日喬魯幾天,還追回薊簡了嗎?不然我們如今也站不到這了。簡州是胡人丟了薊州,成了孤地我們才搶回來的,倒也不提,那薊州才算是哈日喬魯親手丟的,嘿,倒也怪不得哈日喬魯蠢笨,聽說王爺幾次都差點生擒了他,後來他想逃進薊安,誰能想到王爺那麼不要命,拼著中箭也緊追不捨,生生跟著他追進了城呢。可惜我在古原實在累得砍不動了,沒能跟著去,哎,不死王,平素看著挺和氣的小爺,以前也沒看他那麼拚命,也不知哈日喬魯怎麼得罪他了。」搖頭甩去了濃濃的幸災樂禍,洪維大手一展,「公主你們看著吧,等那些胡狗子認出了王爺的面具,今兒的戰事很快便要完了的,他們的怕勁兒還沒過去。」

    似是為了驗證洪維的話,說話的功夫,黑紅兩面認軍旗合兵一處,很快在身邊殺出了大片空地,雜衣的胡人,開始後撤了!

    盧琬卿就著洪維的話,就著眼皮下一邊倒的戰局,對日前的大勝心生神往,可君天熙掩在衣袖中的手,卻在洪維的話音裡,越攥越緊,直至骨節蒼白,根根分明。

    鳴金收兵,勝利的號角激起滔天的「榮樂萬歲」,讓回過神來的盧琬卿訝異張口,又覺得這般歡呼,在戰場的渲染下倒也算不得出格,雖則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君天熙一眼,好在又有「大華萬歲」的聲音摻入了城上城下的彩聲中,這才讓她卸掉了擔心。還好,陛下的氣度,想來這榮樂萬歲,無傷大的。

    「哈哈,我就說王爺出馬,很快就要贏了吧。公主,這幫臭小子叫起來沒個消停,別吵著您了。您請城頭這邊走幾步,城門派了人去通告,想來我們走下去,王爺他們也就差不多進來了。」

    想到沒有君迎臣的規矩,盧琬卿搖頭道:「不了,本宮從沒看到過這種場面,怪有趣的,就在這看看,等榮樂郡王上來吧。」

    看盧琬卿一臉興味的模樣,不像是故意端著公主架子,洪維為難著,不知道要怎麼開口。算起來敏佳公主算是軍裡的糧草官,哪裡有糧官在上頭,等著大帥來參見的道理?

    「公主,邊走邊看也是一樣的,我們往城頭走幾步吧。」

    盧琬卿聞聲,詫異的看向了君天熙,遲疑著點了點頭,「也好。」

    ……

    nbsp;「王爺,我還是不去了吧?」

    唐晗在周圍的起哄下,被君逸羽白推半就的拽上了城樓,踩到城牆時反倒打起了退堂鼓,軍裡難得有個調劑心情的事,眾人都等著看好戲的,哪裡會讓他走。不用君逸羽開口,便已經有人笑道:「小唐將軍,您不是害羞了吧。」

    「去去去,我一個大老爺們,害什麼羞,害什麼羞!」

    「將軍,不是害羞就接著走吧,別婆婆媽媽了!」

    「不是,我和敏佳公主只是定親呢,沒過門就先見面,不合適,真的不合適。」

    「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麼不合適的。」

    「就是,軍裡不講究這些,公主也不是一般的閨中女子,唐將軍,你就走吧!」

    「是啊,人家公主都大大方方來簡安了,那就是不怕見你的,唐將軍你可別認慫啊!」

    ……

    許是得勝之後的放鬆,一幫子軍將看唐晗的黑面皮都開始發紅了,只覺有趣,玩笑起來越發沒了大小,左右榮樂郡王平素不是規矩大的,小唐將軍也好說話。

    「那讓我先去看軍醫,我剛剛受傷了,看我胳膊,真有傷!真有傷!」

    每回從戰場上下來,君逸羽心裡多少都有些發悶,走了這一路,倒也好些了,便也感染上了些周圍的歡笑,「唐晗,我知道這點傷對你不算什麼,都走到這了,我都看到前面那穿紫衣的了,你還是繼續走吧,別在敏佳公主面前丟……」扔了瓶金瘡藥給唐晗,君逸羽回頭,無意中掃到了盧琬卿側後的白衣女子,她愣了愣,含笑的戲謔戛然而止。

    熙兒……哪怕隔著面紗,隔著看不出臉龐的距離,君逸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君天熙,並且在驚喜的驅動下,本能的跨出了步子。

    阿羽……隔著銀白面甲,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久別重逢的歡悅,不難從他急速的腳步中感知。

    君天熙恍惚看著君逸羽的走近,竟似回到了兩年前的今天,哪怕換了沉悶玄甲,他依舊是那年端午,在她手腕繫上五彩長命縷,在她掌心放下香粳白玉團的靈逸少年。又彷彿時空輪轉,他們依舊停留在上年上元,只是她的鬼面具,被他使壞搶了去。那又如何呢?邊地燥熱的夏風吹上城牆,都似乎換成了那夜晚風的溫柔模樣,讓君天熙忍不住跟著……溫柔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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